《春若向晚》一叶荷风

59、第五十九章

　　秋风刮起，秋韵悠长，沿着自西向东的长街缓缓走去，除了飘零的落叶，还有街道两旁金黄的稻谷，那是秋的味道，也是收获的希望，当秋风撩来的时候，稻穗之间相互摩擦，沙沙作响，让人忍不住闭上双眼，侧耳亲听。
　　罗衣衣在街道一旁巨大的樟树下坐了许久，此时正是下午三点整，阳光正盛，却不刺眼。昨夜，罗衣衣给向秋打去电话，趁着秋光正好，一同到外面走走，权当秋游，为了掩人耳目，罗衣衣还叫上了付俊、叶青宁等人，不过他们的时间要晚上半个小时，罗衣衣如此安排，目的就是为了多些同向秋单独闲聊的时间。
　　向秋赶到的时候，已是三点一刻，跑得满头大汗，累得气喘吁吁。
　　今天的罗衣衣，扎起了马尾，上身穿的是短体恤，下身穿的是黑白相间的碎花裙子，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就连向秋也忍不住夸赞道：“衣衣，你今天的打扮真好看！”罗衣衣却羞得涨红了脸，待回过神来，赶快问道：“对了，你最近……是不是不舒服？”
　　向秋咳了两声，摸了摸喉咙，道：“前几日衣服穿少了，有点感冒！你今天怎么穿这么少就出门了？”
　　“我……我不冷……”罗衣衣微微一笑，甜甜的，再不似从前那般张牙舞爪。
　　“那走吧，已经三点多了！”
　　“再等等吧，我还约了其他人！”
　　“其他人？”向秋看了看手表，已经三点二十，心中便有些疑虑，明明约好的是三点，自己已经迟到了十多分钟，眼下又过了这么久，究竟是谁这么不守时。虽这么想着，可向秋猜到了大概是谁，能让罗衣衣约出来一起玩的，除了叶青宁，恐再无旁人。向秋走到罗衣衣身旁，同她并排坐在街边的椅子上，感受着微风划过肌肤的丝丝清凉。
　　“你最近是不是又遇到什么难事了？”罗衣衣知道向秋心里藏不住事，但凡遇到点麻烦，只从脸色便能看出来，罗衣衣以为，向秋定是家里遇到了难事，才会变得阴晴不定。
　　“也没什么，都是些学习上的事。我就想一个人坐，安安静静地学习……”
　　“那你可以找朱老师说说，他那么喜欢你，一定会同意的……”
　　“说到这我就头疼……咱班那么多人，已经没有位置放置桌椅了！”
　　说话间，叶青宁已经从大街的东面缓缓走来，背了个褐色的挎包，一身休闲装，再不似学校里那般冷冷淡淡。见到向秋和罗衣衣同坐一处，叶青宁先是一愣，而后微微一笑，紧挨着罗衣衣坐下，轻声问道：“你怎么还约了他？”
　　罗衣衣避开向秋的目光，凑到叶青宁耳旁，言语道：“我不是和你说过我和他是发小吗？叫上他有什么不对的！”叶青宁一愣，记忆在她脑海里搜索着，她这才想起来，进入江城中学的第一天，罗衣衣确实同她说起过这事，可当时的她并未放在心上，叶青宁在心底暗暗告诉自己，以后说话做事都得小心，免得伤了闺蜜之情，令双方难堪。
　　一直快到三点半，付俊才骑着他的自行车一摇一晃赶来，对罗衣衣和叶青宁笑脸相对，却对向秋嗤之以鼻。
　　这种感觉令向秋坐立不安。他不明白舒舒服服的秋日午后，干点什么不好，非得把几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约在一起，还美其名誉“秋游”。向秋已经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几巴掌，若是知道来的是付俊和叶青宁，他绝不会出门，再想想店里还有一堆事等着他，赏玩的心情当即降为负值，任一旁的三人谈天说地，他就像个等公交的局外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公交驶来，四人相继上车，付俊的自行车锁在了一旁的栏杆处，孤零零地矗立在秋风中。这趟136公交是一趟城乡公交，开往乡下的，向秋倒是记得，罗衣衣先前同他说过，想趁着周末，到乡下一个亲戚家种养的果园里去采摘果实，向秋当时想得挺美好的，黄橙橙的果实，琳琅满目，收获的味道，确实能给人带来满足感。可那时候想的，只是他和罗衣衣两个人，不曾想现在却变成了四个人。
　　上了公交，向秋撇开三人径直走到最后的位置，找了个靠窗的座位，舒舒服服地坐着，凉风刮起的时候，天空的棉花云自北向南缓缓飘去，偶有落叶从车窗前滑落，泥土的气息夹杂着野花的芳香萦绕在车厢里。
　　开过了一排排樟树，眼前豁然开朗，远处是山丘，近处是沃野，有黄澄澄的稻穗，也有发出新芽的油菜。向秋醉心于眼前的美景，心胸顿时也舒展了不少。他还记得从前的日子，每当夏青禾和向立阳吵完架，夏青禾便骑辆自行车，带着他来到旷野上，铺一块碎花布在草地上，人躺上去，软软的，抬头可看湛蓝的天空，低头可见沃野山川，神秘的自然力量，总是能让人的脑袋一下子想通许多事情，放下诸多烦恼。向秋呆呆地看着窗外，待回过神的时候，脑子里满满当当装的都是夏青禾。前几日他还看了一本关于心理学的书籍，其中有个案例讲的是，一位男士过度依赖自己的母亲，被外界惯之以妈宝男的称号，向秋思念夏青禾没错，可他却不承认自己是这样的人，也绝不会让别人觉得他是这样的人。向秋打开矿泉水瓶子抿了一口，抬起头看向前方的时候，侧身坐着的叶青宁正同对面的罗衣衣聊得开怀大笑。就是这样的侧颜，哪怕今天穿的不是长裙，也像极了夏青禾，优雅、高贵，像春天里明媚的鲜花，芳香四溢。
　　向秋简直看得入了神，直到和叶青宁的视线撞在一起才略显尴尬地将眼睛移开，整个下午都心神不宁，乱想一通。
　　在桃林里摘桃子的时候，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了摘桃子这件事上，不多时便摘了满满一箩筐，向秋倒好，只知道在树下打转。看守桃林的老农摘下草帽，看着向秋哈哈大笑起来，说他像个诗人，不像来摘桃的，倒像来写生采风的。老农说了，他们这地儿绵延数十里都是桃树，春秋人最多，除了观赏桃花的、采摘桃子的，最多的就是画画写生的，也有些作家会专程赶过来，在一旁的民宿里小住几日，寻找创作灵感。
　　一旁的罗衣衣、付俊和叶青宁三人，甭管白鞋黑鞋，此刻都成了黄褐色的泥鞋，唯有向秋的白球鞋依旧光洁一片，就像从没下过地一样，也难怪老农笑话他。向秋不喜欢吃桃子，懒得去摘也在情理之中。待那三人又摘得满满一箩筐，使出浑身解数搬着从他身边经过时，罗衣衣抓起一个桃子递给他，硕大的果实、肥嫩的果肉，还真有叫人咬一口的感觉，向秋接过桃子，嘴还没张开，旁边的付俊悠悠来了句，“摘不想去摘，吃倒挺会吃的！”
　　向秋放下桃子，愣愣地看着付俊，付俊也正直直地盯着向秋，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打架这事向秋是做不出来的，从小到大，他只有挨打的份，从来没有主动打过架，此刻自然也不会被愤怒冲昏头脑，同曾经的同桌干上一架，可付俊这么一说，自尊心本就强烈的向秋着实难以忍耐。不主动去摘桃，一方面他确实不喜欢吃，另一方面，桃子上面的绒毛总令他不胜其烦，总的来说，在树下坐着歇一歇确实要更好。不过，后来向秋才知道，罗衣衣他们摘下的那几箩筐桃子，不是都要带走的，因为是亲戚家的桃林，他们帮忙摘一些，走的时候再带走一些，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总不好直接摘取一部分带走。
　　不就是摘桃子这点体力活嘛，搞得谁有多娇弱似的，向秋从身后拿起个箩筐，沿着桃林向纵深处走去。
　　许是此地昨夜的雨过大，此时的黄土地里，泥土松软，杂草上还留有露水，向秋每向前迈一步，鞋上便粘上许多泥土。他一边走一边抬头看着桃树，树上的果实已经被摘得差不多了，要么是生涩的，要么是干瘪的，竟没一个像刚才罗衣衣递过来的那样新鲜可口。向秋停下步伐，转头回望，已看不到罗衣衣等人身影，内心甚是惊慌，却不甘示弱，回正了头继续往桃林深处走去。
　　约莫四五分钟后，一片树叶稀疏、果实肥硕的桃林出现在眼前，向秋喜出望外，心想，定要凭一己之力，摘满一箩筐，好灭一灭付俊的嚣张气焰。不知从何时起，一向佛系做人处事的向秋也开始争强好胜了，落不得半点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