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自长啸》清和月在野

26、Chapter.26

　　不知什么时候起，长歌开始能够随意出入苏茂行的书房，虽说她本瞧不上这些特权，只是心里忍不住泛起丝丝的甜来，温柔着深入骨髓。
　　这一日，长歌正伺候着苏茂行笔墨，忽然停下，捂嘴打了个哈欠。
　　这可不怪她，这些日子苏茂行一直歇在她这，那李姨娘并着后院里其他的莺莺燕燕自是睡不安稳。于是昨夜里，那李姨娘领着一众妾室通房们乌泱泱在她这院子跪了一排。
　　虽然苏茂行悄悄叫下人将她们清了出去，但她睡得仍不踏实。
　　长歌想到此处，嘴角忍不住扬起。
　　对不住了，李姨娘，人在自己幸福的时候，哪还有心思顾得上别人呢？
　　“困了便去睡会罢。”苏茂行头也不抬却对长歌这边的动静了于指掌。
　　长歌对于他这本事倒很是佩服，于是归置好东西，施施然补觉去了。
　　走时，顿了顿，“明儿我去庙里一趟。”
　　苏茂行抬头看她，“去庙里干什么？”
　　“不像人家府里整日地拜，但我这个不虔诚的到了初一十五也总要替你求一求才是。”
　　那位听见是为了他求，心里很是美了一会，面上仍淡淡的，“那我陪你去。”
　　长歌一愣，“那咱们就别去护国寺了，我母家一直在城外的一所寺庙进奉香油钱，我反倒觉着去那或许更灵验些。”
　　“你定就好。”
　　长歌也没了补觉的心思，于是兴致盎然地计划起明日的出行来。
　　只是长歌免不得又赖了床，差一点误了出门的时辰，又是一阵慌张。
　　终于这也算勉强出了门。一路上，长歌忙着往嘴里填李青然从宫里带回来的点心吃，苏茂行忙着看长歌吃，两个人也都算有事情做。
　　下了马车，长歌瞧着眼前这座寺庙，心里微动，还以为再也不会来了，从未想过这次却是带着他一起过来。
　　苏茂行看她发愣，回头问，“怎么了？”
　　长歌笑了笑，“没事，或许坐久了有些头晕罢了。”
　　苏茂行瞧她在马车里吃的不亦乐乎的样子可不像头晕，却也没说什么，拉过她的手，一起走进去。
　　长歌跪在蒲垫上，瞥见身边那个人迟迟没有跪下，于是扯了他的袖子，低声问，“你怎么不跪下？”
　　苏茂行扯了扯嘴角，站在一旁，自有风骨，“我可不信这些，命是自己定的，哪里是由这些泥土胚子定的。我只说陪你来，可没说要和你一起拜。”
　　长歌无奈地摆摆手，这人当真是胆子大到没边，哪里有在人家的地界还说这种话的？
　　于是也不管他，自顾自合掌跪拜。
　　求什么呢？
　　别人求些封侯拜相的事，他一出生便有了。
　　那便求平安罢。
　　长歌暗搓搓地想，也对，有福气也得有命享才是。
　　刚想到此处，急忙在心里呸呸呸，这种不吉利的话不能说。
　　叩了又叩，长歌一顿，好像没有替那个人拜一拜。
　　可是对于那个人也没有什么可求的了。
　　那便也求他平安罢。
　　在这世道，能活着便是最大的庇佑了。
　　苏茂行瞧她跪了许久，才舍得起身，打趣道，“你这还真是在母后宫里练出的功夫，跪了这许久，脸色都不带变一下的。”
　　长歌瞪他一眼，“平时不见得多虔诚，到了庙里，还不多跪跪，谁能保佑你？”
　　苏茂行挑眉，对她这话不置可否，只摇摇头，拉着她转身回马车上了。
　　长歌不知道的是，适才她可着全寺庙找的老方丈看她离开后，对着身后的人说着那句说了不知多少遍的话，“施主，放下罢。”
　　那人站在阴影里，看不出神色。隔了良久，听见一声冷笑。
　　打寺庙里回来的那天，长歌和苏茂行就开始忙了起来。
　　为了秋分那日的盛宴，苏茂行忙着前朝的事，长歌则忙着在后院里打点这些日益不安分的女眷。
　　两人经常是，长歌醒了苏茂行还没回来，到了半夜了，苏茂行才钻回长歌的院子来。
　　到了进宫前一夜，两人总算是有了些时间好好吃顿饭，享受些两人的时光。
　　夏长歌这阵子实在是太累了，一边要忙着为意欢万一被选中和亲做鱼死网破的准备，一边还要抽出时间应付府里这些闲得发慌不知死活的女人。上一刻还在和苏茂行说着话，下一刻就睡着了。
　　只是不知何时习惯性地靠在苏茂行的胸口上，睡得很沉，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我在外面受苦受难，你却嫁了人，享着福，把当年的约定抛诸脑后。你怎么忍心？”
　　长歌一惊，想分辨出声音的主人，可是周遭一片漆黑，瞧不分明，只是一个瘦骨伶仃的男人的身影隐隐约约在她眼前。
　　那男人似乎只剩下这么一句话好和她说的，一直重复着，瞧她迟迟不肯回答，声音越来越暴躁，越来越诡谲。
　　长歌有些心惊，对着虚空喊道，“那根本不算是约定，只是你自己留下字条让我等着你罢了。我已经等了你许多年，难不成还叫我等你到不得不孤独终老了不成？不是我的错，要怪就怪你自己，为什么不肯早些回来。”
　　是苏茂行把她轻轻摇醒的。
　　长歌睁眼，只见苏茂行的脸在她眼前，吓了一跳，梦里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了。
　　“做噩梦了？一直说梦话。”
　　长歌心里一颤，“我都说了些什么？”
　　“你不记得了？”苏茂行乜了她一眼。
　　“就是不记得了才问你啊。”
　　“……没什么。”
　　两人重新躺下，只是再也睡不着。
　　苏茂行始终忘不了长歌适才的样子，绝不是普通的噩梦，那么温柔又眷恋的情态，怎么可能是噩梦。
　　长歌想着方才的梦，心里静不下来，焦躁得躺不住，想了想旁边的苏茂行，怕打扰他休息，只好就此作罢。
　　这是两个人做了亲近夫妻后的第一个同床异梦的夜晚，但不知怎的，她觉得不会是最后一个。
　　忽的打了个冷战，身后的苏茂行把她捞进怀里。
　　长歌慢慢闭上眼睛，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很强烈。
　　很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