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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76章 ...

  •   尚没有用过晚饭,兰音就急匆匆赶来。我正在亭子里做些针线,这时候开始准备,到冬季大致能做个四五件披风,到时候再给婉清兄长他们送去。
      “姑娘,姑娘!”她跑进来,大口喘着气,“我家娘娘醒了,很想见您。”
      我应下,将手中的绣样放到小竹篮里。段娘听到外头的动静,也走了出来,瞧着那丫头满脸通红,就顺手从屋里拿了杯水。
      “喝口水吧!”
      “多谢!”兰音接过水,眼里既是惊讶,又是感动。段娘接过她喝空的水杯,放到亭里的桌上,就扶着我起身。
      “段娘随小姐过去吧?”
      “嗯!”我点头,早间时候她就已经担心,这会子若是再不让她跟着,怕是又要急个半天!
      梅姐听到动静也从后边小菜园里走出来,脸上头上还沾着菜叶。见状,我与段娘也只是抿嘴笑过,抬眼看过段娘,她也立马就会意,走过去用手帕将她脸上的东西擦去。
      “我与小姐出去一会,你将院子里收拾一下,若是饿了,就自己先吃着。”
      梅姐点头,我们也就放心。兰音领着我们往月桐过去,一路上,她总是欲言又止,时不时回头看我一眼,动动嘴唇又什么都不说。
      段娘终是忍不住,笑着开口,“丫头,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嗯……”她依旧皱着眉头,不太敢开口的样子。
      段娘走过去,拉着她的手道:“你只管问吧?再不问我家小姐都要急着了!”
      看着我与段娘苦笑不得的样子,她算是稍稍放松一些,皱着眉头,语气轻轻地说:“姑娘与底下的嬷嬷们关系都这样好吗?兰音进了姑娘的院子,只觉得好生温暖,一时竟不觉得是在宫中!”
      “嗯!”从进门接到段娘那杯茶,再到后来见我们叮嘱梅姐,就隐隐感觉到她眼中的羡艳。
      “我在进宫之前遭遇许多,险些丧命,多亏段娘她们我才得以活到今日,是以,在我眼中,她们从不是嬷嬷。”而是亲人,是我在这世上所剩无几牵挂的人啊!
      兰音听懂我话中的意思,也默默点头。
      ……
      与我往常过来时不同,今日月桐门口竟然有人远远地迎着,待我走近,才发觉竟是辛音。
      “见过姑娘!”
      我微挑眉,段娘也是稍稍一愣。若说以往我过来不要说迎接,就是这样简单的行礼他也是不情不愿的,今日居然就这般顺从!
      不过惊讶归惊讶,对于这种改变,我还是觉得畅快的!
      “姑娘,娘娘已经在屋里等着了。”她一边领路,一边回头与我说话,“娘娘想与姑娘一同用晚膳,不知姑娘……”
      “我尚未用过,你去准备吧。”
      她应一声就要下去,我又忽然想起,“等等!”
      “姑娘还有何吩咐?”
      “段娘与我一同过来,也没有用过晚膳。”
      “姑娘放心,辛音也会准备的!”
      如此,我才心满意足,推门走进那间屋子。
      如我所料,虽说熏香的味道很重很浓,可我依旧闻到里头夹杂着的血腥味。不知怎么,这原本让我恶心又痛恶的味道,此刻闻起来竟然觉得大快人心!
      伸手将衣服上的尘轻轻掸去,又将鬓角有些松散的头发抚平,理了理衣角。这才心满意足往那传遍过去,因是听到我的脚步声,传来一声虚无的呼唤。
      “净尘……”
      脚下步子一顿,双手猛地攥紧,这两个字就像是个魔咒,总能勾起我心中所有的脆弱,还未明白眼里的酸涩意味着什么,嘴角就尝到一丝咸味。
      此时,辛音也已经进来,她自然不知净尘这二字是为何意。见我愣在那里,还以为是我误会了,急忙走上前解释。
      “姑娘,娘娘从醒来一直叫着姑娘的名讳,这会子估计是睡糊涂了。”
      我摆摆手,“将你家娘娘扶起来吧。”
      小丫头也聪明,没有再多说什么,将君如扶起来靠着床坐好,让身后那些丫头搬着小几和椅子,再端上两碗粥,还有几碟小菜。
      “姑娘,坐吧!”辛音牵着我坐到君如床边的椅子,恰好正对着她,“姑娘,我家娘娘吃不下旁的什么,所以……”
      “无妨,我平日也吃得清淡!”
      “如此,辛音在院外候着,不打扰姑娘与娘娘。”
      她低头行过礼,就带着一众丫头出去,房门被掩上。
      “净尘……”
      再一次听她这样唤我,早已经没有方才的慌乱。
      “皇嫂,倾言已经入了俗世,就莫要再用这两个字称呼了。”压制住内心万千情绪,努力平静着说出这些。
      她的眼里早已经没有以往的光亮,这比早年她回乡得知亲人尽失时还要黯淡。而我说完这句,就像是浇灭她心中唯一渺茫的希望。
      我亲眼看着,她将自己的未来埋入一片黑暗。
      “皇嫂痛失爱子,心中难免郁结,可一日三餐还是要吃些的。旁的倾言不知也没有经验,但唯独这小月子,倾言还算了解,若是不好好养着,只怕以后这身子会更差。”
      舀起一勺粥,放到嘴边轻轻吹凉,再递到她嘴边。
      她不说话,也不张嘴,只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我。
      总是举着我的手酸得很,她又一直不张嘴,我只好柔声劝说,“皇嫂,还是吃一些吧,没有什么,比自己的身子更重要了。”
      我将勺子递得再近一些,身子也不自觉离她更近,由是也看见她眼底的深青色,寡淡无色的脸庞,看起来真的好生憔悴啊!我又不自觉与她对视,这才看见她眼底有个巧笑的姑娘,明眸皓齿,真的是好生迷人!
      “啊!”她忽然出力,挥手打翻面前满满一大碗粥,“啪——”一声白瓷片就碎了一地,里头盛满的粥也自然全都散落,还冒着滚烫的热气。
      她盯着地上好久,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举动中,我只觉得好笑,微微勾起唇角向她靠过去,等她回神与我对视,这才缓缓开口。
      “还真是一家人啊,皇嫂此时与我当时,好生相似啊!”
      她原本满是绝望的眼睛倏地亮堂起来,在看我的眼神中竟是藏着深深地害怕。
      害怕?我不过是还债罢了!
      “洛倾言!——”她吼这一声双手趁势揪住我的衣领,眼角似要裂开,伸手将我推倒在地上,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方才的碎片上。背后传来刺骨的疼痛,滚烫的粥渗过衣裳,碎瓷片生生刺进。
      可这算什么?这种皮肉之痛早已经不能奈我何!
      我感觉脸上的酸意,原来从方才我就没有收回笑意,她见我如此,也是不可自制的笑起来。
      “姑娘!”辛音离开后就出了屋子,应该是在院外候着,这会子忽然走进来,是有谁来了?
      她怔在门口,先不说遍地的碎瓷片,就是坐在床上边哭边笑的皇妃娘娘,或是躺在一堆碎片中的我,这任一件,都足以她暂时失去思考。
      接着是好多脚步声,其中一种听着十分熟悉,只是此时我的眼前忽然有些发昏,觉得天旋地转,就连顶上那根朱红的房梁也看不清。那脚步逐渐走进,声音越近,频率就越慢。
      一步,再,一步。终于他到我身边,拦腰将我抱起,这味道我也是熟悉的。
      啊,我想起来了!
      我的身子总是不好,在京都闷出病来好几日不得下床,就是这人每日都过来瞧我,偶尔带我出去闲逛;
      也是这个人,明明不善于词作,明明不喜欢戏剧,却还是熬夜翻书为我取名,忍困费心哄我开心;
      我记得,他和我说过,只要我想懂他,他也愿意,并且期待着。
      原来,他的怀抱,也会这样温暖……
      倘若,倘若没有苏澈……倘若没有后来这些那些,该多好……
      ……
      醒来时,只觉得背后一阵又一阵的刺痛,双手也不得动弹,费了好大力才勉强睁开眼睛。入眼是一片明黄,亮的有些睁不开,我努力过好几次才能看清周边的环境,不是晓春院。
      此时,身体也逐渐恢复知觉,这才察觉左手掌心的温热。可头不能抬,我也根本看不见,只能努力抽动手臂,让他有所知觉。
      “倾言!”他伸手一把握紧我刚刚活动的手掌,见我醒了一双眼睛仔细盯着,片刻也不敢放松。
      我读懂他眼中的担忧和紧张,这一刻,竟像是回到初来京都的时候。
      “哥……”我想叫他好让他放心,可出口的声音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诧,喑哑不说还带着深深地无力。
      “倾言,没事了,没事了……”他一遍又一遍默念着,将我的手指碰到嘴边,鼻息恰好传来。
      这房间十分宽敞,里头金雕玉琢,烛火也亮堂,映衬着他的鼻息,一闪一闪,心里忽然就松懈,还有些空洞。
      “倾言……”
      “哥……”我的眼泪淌下来,滴在枕头上啪嗒一声。不知怎的,此刻,我竟想放下所有的防备,把这些时候所有心里的压抑与害怕都倾诉。好在背后的刺痛让我保持着清醒,即便心头万千心疼眼前的男子与自己,不该开口的,我也半点未松动。
      “倾言,你莫要再倔强了,若是累了,就来我身边吧……”
      “倾言,我做过许多不好的事,也犯过错,可这一切也都只是为了你,你该知道我的真心的……”
      “我还是那句,若想懂我的是你,那么我愿意,并期待着。”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指尖传来的冰凉让我的心一颤。
      “哥,”我用力抽了抽鼻子,“若你在苏澈之前遇到我,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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