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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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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咖啡喝了一杯又一杯友明和莎莎还没有谈判完。我有点按捺不住。短信给友明发了一条又一条。
我知道,这时候的他,不会有心情看。可我也实在是百无聊赖加之寂寞难耐。于是我一条又一条的发。想等到他的手机信箱终于要爆炸了,濒于崩溃的他对我喊:大姐,你行行好,行不行?!
沉在白日梦中痴想了一阵,委实无趣。于是有点疲倦的我,招来身边的服务生,指了指友明和莎莎,又指了指菜单,说:“给那边那对先生小姐送份甜点过去。”说罢,放下单子,一付很有钱的样子。
二
服务生出现在他们身边的时候,友明吃了一惊,转头看我的样子茫然地像个南瓜。多显然,这个白痴又把我忘了。
我有点生气,像个受气的怨妇,却又舍不得像上次那样甩袖离开。毕竟,现在的我,时间也弥足珍贵,我和他之间也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一个月只有一天这样的见面。多么珍贵的时间比例。只是正和莎莎争分夺秒的友明,怎么会意识到我们在失去什么。这样想着,我不禁悲从中来,“先生,也给我上一份甜点吧。”
那是一份情侣套餐。两个人吃不算多,一个人吃不算少。
“小姐,您的单子。”身边的服务生恭敬地把新开好的单子塞到我的桌边。
我随手拿起,“哇~”
看了价格,我不禁暗自咂舌。于公于私,都原不是我该逞能的时候。唉,好胜的女人会吃亏,果然如此。
我微微叹了口气,掏出口袋里的钱包,和鼓鼓囊囊的零钱袋,数了起来。
“一块,两块,三块,四块,五块……”
“小姐,小姐……”一个声音似乎在呼唤我。
“等一等,等一等……”我头也不抬。
“这位女士,夫人?……”声音试探性地说。
“嗯?!”我顿了一下,抬起头,“哎呀,等一等,等一等!你看,我还得重新数!一块,两块,三块……”于是我继续低下头。
到这儿,我蓦地停住,突然意识到是坐在对面的先生在和我讲话。
“不好意思,我数得太专注了。打扰到你了?”我有些尴尬地问。
“不是。刚才友明先生让我告诉你他先走了。”对方礼貌地回答。
“嗯?!”我急忙转头。
果然!他果然又背弃了我们之间那随时可以侵犯的友情。我厌憎地皱了下眉。叹了口气。
“我是他的邻居舒展。很高兴认识你。”对面男人十分友好地说。
“哦,这么巧。我也很高兴。”我强打精神讪讪地说。“如果你不介意,我想继续数钱了。”愣了一小下,我说。
“数吧,数吧。”舒展笑笑,不再说话。
“一块,两块,三块,四块,五块……”
数来数去都缺了十块钱。事实上这次,我把粉红存钱罐里的硬币都带了出来。按照惯例,这些钱足以支付中高档餐厅一餐的开销。都怪我逞能啊。真是无事起波澜,平地三层浪。
“唉!”我不由地叹了口气。“请问,这边可以刷卡吗?”我拉住一个服务生小声问。
“不好意思,小姐。本店只能现金消费。”
“哦。”我郁闷。
三
数钱玩,是我高中时就已发明的游戏。随着等友明次数的增加,从高中到现在,硬币越来越多,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
“没关系。我请你。”对面的男人笑笑。
这时,我才注意到,对面的男人有着一口十分漂亮的白牙。白得像瓷。笑起来的样子相当舒展,这样的表情倒是对得起他那象样的名字。
“那怎么好意思?”我虚伪地笑答。
“没关系。以后有机会你请我,不必介意。”他简洁地回答,十分干脆,十分坦然,十分适可而止。不多不少的微笑,略点温度的眼角。做了帮助你的事,却又依然让你坦然。
一个多情而自恃魅力非凡的男人吗?
我有点苦笑。“谢谢。”
这样的男人,我见多了。
四
“那么,请问你是……?”舒展带着微微的笑意问。
这时,我才意识到,事到如今,客也让人家请了,再不报上名字,确实说不过去。
“哦,我是友明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我叫舟小迟。”我十分不情愿但是准确地回答。
“哦~。”舒展一声略带拖音的回答,仿佛有一种了然于心的意味。
我于是十分自然地笑笑,露出我那童畜无害天真无邪的微笑。这样的微笑我屡试不爽,它带给我百战百胜所向披靡的辉煌战绩,也让我的形象从始至终一直清纯无比。我不相信一个男人看到了这样的笑脸,还会联想到什么阿臜不堪乱七八糟的事情。
我承认我不想在陌生人面前流露出半点真情。哪怕对方只是善意的询问,也会让我感觉受到伤害。
我不得不谨慎地保持理智,没有人知道,此刻的我,为友明,已经疯狂到了怎样的程度。
友明和莎莎牵扯不断的告别,让我一个下午又白白地耗费在伟大尴尬的等待上。我的青春,你竟然真的和泉水一样,就这样白白地流淌。
想着想着,我不禁吟起海子那让我哀鸣数次的诗,抒发郁闷。
“泉水白白流淌,花朵为谁开放。永远是这样美丽负伤的麦子,吐着芳香,站在山岗上”。我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哦?”对面的男人忽然眼神一动,眼角多出一些莫名的况味,“喜欢诗吗?”
“充其量算个爱好者。”我坦白地回答,“我是个旅行记者。经常乱写点东西。”
“文人啊,失敬失敬。”叫舒展的这个男人,突然眉头大开,端正坐姿,十分恭敬地和我寒暄起来。
五
他是个善于挑起话题的男人。
一下午的时间,我索性坦坦荡荡吃了他的请,没有离开,没有去找友明。
他是个不算讨厌的男人。
百无聊赖的光阴和这样的人一起虚度,感觉还不是那么亏损。
这世界总有那么一些人,或者睿智或者可爱,或者不睿智也不可爱,或者怎样都没关系,注定成为别人爱情或情绪的跳板。比如此刻,他是我的跳板。而我,通常是友明的。而友明,又难保不是莎莎的跳板。在需要的一刻,走近。在不需要的时候,离开。怎样对待,归根到底,都要视自己的状况而定。对方存在的意义,不过是他该怎样配合或者怎样离开。对方怎样想,事实上并不重要。人真是自私的东西。
想到这里,我觉得有点过意不去,“谢谢你陪我度过这么一个让人难忘的下午。”我十分诚恳地对舒展说。
“哦,这么快就难忘了?”他接到。
“嗯?!”我突然觉得自己的情绪被抽住,堵在了哪里。
“玩笑,玩笑。”他继而十分有弧度地笑笑。
这是一个很会调笑的男人。如果需要,也会调情,我在心里定义道。
六
回到家里,已是深夜。
我承认,我不该和才刚认识的男人一起待那么久。
给友明的那么多短信,一条也没回。打开电话,一条留言也没有。
而明天,我又将变成一只泰迪。一只没有生息,无法让友明感觉到我的存在的泰迪。
为什么他没有想过和泰迪说话呢?
七
他的泰迪,一直是我觊觎的对象。很小的时候就是。
那时候的他,每天都和泰迪说话。吃了什么,向它汇报。喝了什么,向它汇报。喜欢什么,向它汇报。讨厌什么,向它汇报。生活中的一点一滴,都是如此。
我嫉妒他,也嫉妒泰迪。
“你现在还会向泰迪汇报心事吗?”他27岁的生日时,我问。那也是我的生日。
“当然,它是一直陪伴我的泰迪。和你一样。”他说。
“切,少来,我有它那么重要吗?”
“你就是我的泰迪,小迟,无论我们老成什么样,你都是我的泰迪。”他说。
你可以想象出我听到这些话时的神情吗?是的,我是怔怔的,眼里含泪的。他知道我是怎样喜欢他、怎样喜欢听这些话吗……他知道这些话是不可以随便说的吗……
我也愿意永远做你的泰迪。永远,永远。一成不变地成为你的重要。我在心里默默地说,然后冲他笑笑。
我不是没有想过表白。想过无数次。
八
“你相信世间有永远不变的友情吗?”朋友们聚在一起时,有人问。
“相信,我和小迟就是。”他说。
“别扯了,你们这么多年,万一扇开了风,可就是干柴烈火啦。”又有人说。
“不可能。世界上所有人都可能相爱,我和小迟也不会。我们不是男女之情。不过,我们也算相爱的。你说对吧,小迟?”他又说。
“是啊,我们爱得轰轰烈烈。”我笑说。
我们爱得轰轰烈烈。
别人眼里的我们是真正的红颜蓝颜。我们彼此了解信赖,彼此坦白直率,不吃对方的醋,不负对方的情。一直在一起还经常给对方意外的礼物,一个学校读书还经常给对方写信。写信时邮票互相倒贴,心情不好或很好时相约一起逃课。即使工作了几天不联络也觉得缺少了点什么,连失恋没有对方陪着都会受不了。
我明白,这些举动,放在暧昧者眼里可以很暧昧,放在清纯者眼里可以很干净。我们一直觉得很干净,至少友明是。可是为什么现在的我,却觉得很暧昧?
我们对彼此依赖到了如此的程度。他真的可以如此坦然地以为这很正常吗?
我突然觉得,他是一个很贪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