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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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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未亮便是狂风骤雨,众人来到紫宸殿的时候外面仍是暴雨如注,电闪雷鸣,美人邢月姬因住的殿宇偏远加上甬路湿滑到的晚了些,只见太后,圣上已在殿中宝座上端坐,下面左右两边坐着贵妃郭秉懿,淑妃纪简素,惠妃薛婉罗,和王李绮,澧王李恽,各人的侍女和澧王的乳母侍立在侧,中间跪着菱儿,采英,淀儿,司闱司的尚宫管清蕖,女史裴同璧。整个大殿庄严肃穆,连一声咳嗽也不曾闻得。
邢月姬忙跪下请安,李纯点了点头让她也坐下,即刻便命尚宫管清蕖公布调查结论,管清蕖起身,小心翼翼的说道:“这几日奉圣上旨意,司闱司重新听取了当晚涉事宫人的证言,梳理了整个事发经过,当晚掌灯时分锦桂院的赵宫人来菱儿上夜的屋子里聊天,之后指使菱儿出去取些茶水,随后便回了自己屋子,二更左右菱儿隔窗看见赵宫人去庭院中闲坐,三更左右菱儿听到庭院中有落井的声音,隔窗望去发现有黑影掠过井边,之后她去庭院中查看,发现有人落井吓得大叫,这时惠妃娘娘那边上夜的侍女采英听见菱儿尖叫来到庭院中,听菱儿述说情况又查看井中后,吓得与菱儿抱在一起呼唤人来,此时隔壁梳桐院中纪淑妃娘娘处上夜的侍女采薇听到求救声忙召唤贵妃娘娘这边上夜的侍女淀儿,想一同过去查看,谁料呼唤良久淀儿都没有答言,当采薇想要打开梳桐院和锦桂院之间的门,打算自己一个人过去时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当她刚步入锦桂院中发现淀儿忽然出现在她身后,她们牵手来到菱儿和采英身边后,采薇发现牵着淀儿的那只手上有泥土的痕迹。此外在采英来到菱儿身边之前,菱儿看到魏嬷嬷死去的那间屋子出现了鬼火,而采薇和淀儿在来到锦桂院时也看到了鬼火,还有司闱司已经和菱儿确认当晚在听到赵宫人落井的声音时她因白日疲倦睡了过去,所以那时她屋里的灯烛是熄灭的。”
众人听了管清蕖这一番长篇大论,有些疑惑,唯有淀儿脸色惨白,身子不由得颤抖起来,此时同璧将那个巫蛊娃娃取来,一一给各位嫔妃和澧王看过,说道:“奴婢听了纪淑妃转述采薇的证言,说她可能在听到菱儿尖叫前便开了梳桐院和锦桂院之间的门并留在锦桂院这边,特别是她手上还带有泥土,就猜想她是否在锦桂院中埋了什么东西,于是便请和王殿下派遣内侍在锦桂院爬满葡萄藤的那堵墙下挖掘,果然挖出了这个东西。”
听到这里贵妃郭秉懿方才明白是何人供出了关于淀儿的证言,她心中埋怨淀儿做事不利落又暗恨淑妃纪简素多管闲事。
同璧向淀儿说道:“淀儿,你可知罪?”
淀儿绝望的看向贵妃,但郭秉懿回给她的只有一道锐利的目光,淀儿明白如果自己强辩东西不是她埋的,那稀有的芒果木材早晚会将怀疑对象指向贵妃,到时她也在劫难逃,还会连累家人,倒不如她全都认了,反而能保家人平安。
想到这里淀儿咬牙说道:“是,是奴婢做的,当年奴婢与那赵宫人本来同是宫中绣娘,谁也不比谁高贵些,怎想她一朝被圣上看中受了宠幸还生下皇子,自此就成了主子,而奴婢还是伺候人的小小绣娘,奴婢怎能心服,所以奴婢就埋了这个巫蛊娃娃想让赵宫人因此倒霉。”
此时还没等太后,圣上发话,澧王李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边哭便起身踢打跪在大殿中间的淀儿。
圣上李纯忙让身边内侍拉开了他,怒道:“毒妇真是蛇蝎心肠,既然这东西是你埋的,想必赵宫人之死也脱不了你的干系?”
同璧躬身回道:“启奏圣上,这巫蛊娃娃虽是淀儿所埋,但害死赵宫人之人却不是她。”
众人听了同璧这话都有些吃惊,太后徐徐问道:“淀儿既然敢在锦桂院中行巫蛊之术,裴女史又如何能断定赵宫人之死与她无干呢?”
同璧答道:“当夜锦桂院中在院子的西北角和东南角各有采英和菱儿上夜,如果是淀儿悄悄来到井边将赵宫人推入井中,那么她要经过两位上夜宫人的视线未免过于冒险,这从她只敢将巫蛊娃娃埋在梳桐院和锦桂院间的那堵墙下而不是锦桂院的庭院中便可知晓。”
李恽哭道:“那究竟是谁害死我的母亲?”
同璧继续说道:“首先奴婢大胆假设其实赵宫人并没有与花园上夜的内侍私通,那么那晚打开锦桂院和王府花园间门的人就不是她,各位主子可以想一下,那晚有菱儿在南屋上夜,赵宫人如果真的与人私通打开了花园的门,万一被菱儿隔窗看到岂不会万劫不复。况且就算是她在掌灯时分偷拿了菱儿上夜的钥匙为着与人私通,那么早上她该如何将钥匙还给菱儿呢,这中间漏洞实在太多了,所以奴婢认为赵宫人不仅没有与人私通,也没有偷拿菱儿的钥匙。”
听到这里,嫔妃们哗然,惠妃薛婉罗摸了摸自己的耳坠,笑着说道:“裴女史真是想象力惊人,那你又如何解释打捞赵宫人尸身时一同打捞上来的秀春囊和放在其中的花园门钥匙呢?“
同璧笑道:“自然是拿着花园门钥匙的人才能将私通的罪名栽赃给赵宫人。”
郭秉懿犹豫的说道:“难道是菱儿,之前说她屋子里曾熄了灯烛,有可能她不在上夜的屋子里,莫不是她与人私通后回来撞见了赵宫人,一时难以解释就推赵宫人落井杀人灭口,然后将自己拿着的花园门钥匙放入秀春囊中投入井内。”
菱儿见说到自己刚想叫屈,同璧说道:“如果是菱儿,那她为何要坚持自己隔窗看到一个黑影掠过井旁,干脆说赵宫人是自己意外失足落井岂不干净?”
淑妃纪简素迟疑的说道:“不是淀儿,不是菱儿,还拿着花园门的钥匙,难道?
众人将注意力都集中在惠妃薛婉罗的侍女采英身上,同璧躬身道:“如各位主子所想,害赵宫人落井并陷害她私通之人正是采英。”
大殿里顿时鸦雀无声,只听得殿外电闪雷鸣,倾盆大雨打在地上的声音。
采英勉强笑道:“裴女史真是说笑了,怎么会是奴婢,难道您忘了当晚菱儿找不到花园门钥匙还是借奴婢的钥匙给内侍们开了门,自始至终奴婢的花园门钥匙都是好好的在自己手中的啊。”
同璧道:“根据包括纪淑妃转述的采薇的证言在内,你们四人的证言都提到那晚你和菱儿吓得抱在了一起,而广陵王府各处所及院落里门的钥匙形状各有不同,例如花园门的钥匙头就是象头的造型,而你正是利用了这点,当你和菱儿抱在一起时你摸索到菱儿腰间的钥匙环,根据象头的形状找到了花园门的钥匙然后悄悄解下藏了起来,后来采薇和淀儿跑了过来,你趁着指给她们看井中情况的时候,将菱儿的花园门钥匙放入你的秀春囊中丢进井中,造成赵宫人与人私通并开了花园门的假象。
随后当菱儿想给王府花园那里上夜的内侍开门时自然找不到那把钥匙,而你借出自己的钥匙做出钥匙一直不离身的证明。”
这日因大雨天气殿内有些阴冷,可是采英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哆嗦到不能控制自己。
这时一直未开口的和王李绮问道:“裴女史说的甚是合情理,只是你要如何解释鬼火一事呢?”
同璧微微一笑取出怀中的纸卷,那正是从魏嬷嬷死去的那间屋子里找到的老鼠药,她说道:“奴婢在勘查魏嬷嬷死去的那间屋子时发现惠妃娘娘命下人在屋子中散了很多这种盛着老鼠药的纸卷,奴婢让宫中负责驱鼠的内侍确认过了,这药粉中含有白磷的成分,采薇和淀儿看到的正是白磷自燃的青绿色火光,而不是鬼火之类的无稽之谈。而且下人看到鬼火也是在魏嬷嬷死去后那间屋子改为储存家具的仓库开始的,时间点也对得上。”
李绮继续问道:“那菱儿看到的鬼火也是这个了?”
同璧道:“不是的,菱儿那夜看到的鬼火燃得更大,时间更长,而且是在采英跑到她身边前看到的,所以奴婢大胆猜测她看到的不是白磷自燃的火光而是采英为了避免被菱儿撞见而藏在魏嬷嬷死去的那间屋子里点燃的烛火。”
圣上李纯皱眉道:“朕听得有些糊涂,裴女史能讲得更加清楚一些吗?”
同璧躬身答道:“是,据奴婢推理那夜情形应该是这样的,采英你与王府花园东门上夜的内侍在花园中私通,大概在赵宫人来到庭院中散心之前就打开了花园的门出去,同时使你上夜的屋子保持灯烛通明的状态以防东南角上夜的菱儿发现你不在屋内。三更左右你回到锦桂院中并在内侧锁上了花园的门,就在此时你听到落井之声,忙过去查看,然后你发现原本黑着的,菱儿上夜的那间屋子亮了起来,想必是她听到了声音起来点灯查看,眼看着菱儿就要从屋子中出来,而你已经来不及回到西北角上夜的屋子,所以你急中生智跑到魏嬷嬷死去的那间屋子躲藏了起来,也许这时你担心在堆满旧家具的屋子中被绊倒,就忙中出错的点燃了随身带着的蜡烛,之后忽然想到也许菱儿会看到这边亮着的样子,所以很快便将蜡烛熄灭。再后来就如奴婢刚才所说跑到菱儿身边,趁机拿了她的花园门钥匙并连同秀春囊丢入井内。
采英听了同璧的话,此时反而镇静下来,反问道:“如裴女史所说,奴婢的确能做到以上这些,但女史有何证据能够证明是奴婢呢?”
同璧冷静的说道:“采英你之前的证言曾说那晚自一更起你一直在窗下编制络子,那么你一定能看着对角线方向菱儿那间屋子点灯的情况,请你告诉我是什么时间菱儿的那间屋子熄了灯烛的呢?”
采英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只是用哀求的眼光看着惠妃薛婉罗。
同璧道:“菱儿在看到赵宫人到庭院中散心后不久,大概在二更左右因白日里劳累睡了过去,之后她也不知道灯烛是具体在什么时间熄灭的,而你不敢说出灯烛熄灭的时间是因为你心里有鬼,你只是在发现赵宫人落井后无意中看到菱儿的屋子是黑的,而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间菱儿的屋子灭了灯烛,这也证明你并不是像之前说的一直待在西北角上夜的屋子里。”
采英此时已经吓得魂不附体,忙抱着薛婉罗的大腿哭道:“娘娘救救奴婢吧。”薛婉罗厌恶的将她一把推开。
采英被推到在地,额头也撞破了一大块,此时她不再哭泣哀求反而大笑起来,说道:“是,都是奴婢做的,奴婢与花园东门上夜的内侍长恩相好,奴婢喜欢他,他也喜欢奴婢,我两经常趁着夜色在花园中私会,不像惠妃娘娘您总是独守空房,您虽然锦衣玉食,被古玩珍宝围绕,但奴婢自觉比您幸福百倍呢。”说着采英发出夜枭一般恐怖的笑声,而薛婉罗的脸色变得惨白,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采英继续说道:“那晚奴婢刚锁上花园的门,就听见赵宫人落井的声音,奴婢想着若让自己和长恩哥哥的事不被人发现也只有将事情都栽在她的身上了,反正被圣上厌弃之人活着死去又有谁会关心在乎。”
采英继续方才疯子一般的笑声,李纯冷冷的从嘴里说出两个字“毒妇”,刚想命身边的内侍拿住她,只见采英像一头疯牛一样用力撞向一根柱子,顿时脑浆迸裂,气绝身亡。
各宫嫔妃吓得站了起来尖叫不已,唯有尚宫管清蕖和同璧冷静的在旁侍立,此时和王李绮不禁觉得同璧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怜悯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