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Note 05 碎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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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北靖友在遇到学校里的那只黑猫以前，其实是坚持自称为“犬派”的。
原因大概在于，他的老家养了一只可爱的蝴蝶犬，名叫“小秋（AKICHAN）”，从他记事起就一直陪伴着他。
童年时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里，他和小蝴蝶犬，会经常在老家旁边的空地上玩耍，玩得最多的是投捡球游戏。男孩站在一个被自己想象成投手丘的小土丘上，棒球手套戴在左手，白色的棒球握在右手。他学着电视比赛中投手们的动作，有技巧地挥动手臂，将球沿着预想的弧线掷出。小秋则会脚下撒着欢，活力十足地追跑过去，再把球在地上滚还给他。
随着投球技术越练越纯熟，其他住在附近年长一些、也喜欢打棒球的哥哥们，会来这片空地陪他玩几场真正的棒球赛。他们都夸他的球投得好，说他以后会是个很厉害的投手。
每当被夸赞得有些飘飘然时，小男孩就会一脸得意地挺起胸膛，充满信心地对大哥哥们宣言道：
“那当然！我的目标可是甲子园！”
但他们这时候就会摆出略带惊讶的否定态度，说着“没可能啦”、“小靖在开玩笑吧？”、“虽然很厉害但还差得远呢”之类的话。
毕竟这个国家的几乎每个人都知道，“甲子园”代表着高中棒球的最顶点。而全国基数庞大的棒球少年群体中，每年仅有极少数最为努力、优秀且幸运的人，才能在八月炎炎夏日的骄阳下踏入那个梦幻般的球场，成为全国人民瞩目的焦点，创造一段能深深刻进他们生命中的，属于他们青春时代最美好的回忆。
这些自认为有更多经验的年长孩子们，都想当然地觉得，只是投球稍微比别人好一点的小靖弟弟，不太可能位列其中。
但是小男孩对他人的看法不甚在意，他对那个“顶点”的渴望和毅力都超乎了常人，因此总是日复一日地，带着小秋在空地上刻苦练习。
既然没有人相信他的话，他就要以行动将它变成现实。他是那种越是有人跟他较劲，就越是要拼命超过对方的类型。
尽管后来的“现实”证明，那些大哥哥们没有说错。
初一就获得了县内的新人投手奖，前途一片光明，他本应在第二年夏天的全县大赛上华丽出道的，却在最重要的一场比赛前不幸伤到了手肘。
伤愈后却再也找不回从前的投球状态，依旧每天都在练习的少年，听见他的队友们用事不关己的冷漠语气在一旁议论：
“虽然很可怜……但像他这样每天都在练习投球，也很难恢复吧？”
队里别的投手甚至是在他面前，扬起头傲慢地直截了当道：
“你还是赶紧退出吧，这里已经不属于你了！怪只能怪你自以为是，在参加大赛前弄伤手肘。我可是随时随地配合着大赛的时间来调整状态的，和你不一样哦！”
“你的棒球生涯也就这样结束了！”
「结束了。」
他们这样无情地说着，发出尖锐刺耳的嘲笑声。
——是啊，棒球的世界就是如此残酷。状态不佳、实力平平的队员，会慢慢地如大浪淘沙般退场。而日本想玩棒球的少年太多了，总能找到新人来替代。
少年最终不得不向这血淋淋的现实屈服，把所有的用具扔进垃圾桶的那天，他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碰棒球了。
但他的内心依旧是愤怒的，骂那些赶他走的人都是一群聒噪着却没本事的混蛋，放弃棒球的错也不在他自己。他开始看一切都不顺眼，慢慢地就放纵着自己，自甘堕落成为了不良少年，在肆意伤害他人的同时，自身也久久地难以平静。
宛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看似自由得哪儿都能去，却是哪里也去不了——因为失去了那个名为“顶点”的牵引之绳，只好无能为力地在空中漫无目的地飘荡。被那段苦闷的过去裹足不前的他，此时想去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可以忘记的虚无之地。
荒北靖友曾是那么地喜欢棒球，但是不曾有人相信他能够抵达那个顶点，所以放弃打棒球的时候，他也没觉得除了自己而对不起谁……
啊，不对。
当时说过相信“小靖”能去甲子园的笨蛋，还真有一个——
只是那个笨蛋双手背在身后仰望辽阔的青空，勾起嘴角神态自若地微笑着，用很平常的口吻反问「为什么不信？」的慵懒而漂亮的模样，已经随那些被他尘封的不愿提起的回忆，而充满愧疚地给深深埋葬在了心底。
而他觉得自己再也不可能对她说上一句“对不起”，如果某天再次见到她，他甚至会恶狠狠地骂上一句“笨蛋”。
——啊，说起来，那个笨蛋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也记不清了，唯有那对明亮深邃的群青色双眸在记忆中分外鲜明。
*
空冈纱夜一步步接近灌木丛的时候，看到荒北靖友正蹲在那边的地上，远远地拿着一包拆开的红豆面包递给黑猫。
“喂~你要不要来吃啊？”他拉长着痞痞的音调问道，脸上是殷切的期待表情。
但是猫咪明显是被他凶神恶煞的外貌吓住了，浑身的猫毛在一瞬像感知到危机般地立起，惊恐地叫出声，转身便向另一侧逃走了。
“你这只臭猫，竟敢瞧不起我！这个明明还挺好吃的啊！”他立刻暴躁地怒吼，一边赌气似地咬了口红豆包，旋即又安静下来。
“嗯……真的蛮好吃的。”荒北红着脸，充满幸福感地小声嘟囔。
目睹他逗猫失败全过程的纱夜顿了顿脚步，感到已经快忍不住地偏过头，赶忙用手背捂住嘴。
“噗！”
少女仍是无法忍耐地笑出了声，而且还肯定被他听到，因为对方已经迅速地转过头，向她射来两道像要吃人的目光。
没办法，荒北靖友这个人实在是太有意思了，明明有着不良的可怕外表，却是个会被猫咪讨厌的爱猫族。他刚才试图喂猫的神情和动作，还有之后的一系列反应，竟让她觉得有点可爱。
“哈哈哈……”既然被他发现，空冈纱夜也就不再隐藏，在继续朝他接近的同时捂着发痛的肚子笑得更带劲了，“没想到你也喜欢喂猫啊，小荒北！”
“哈？”他发现来人是那个怪力女的时候，慌慌张张地把面包丢回地上的便利店塑料袋里，站起身眼含凶光地对着她大喊，“少胡说！我可是犬派！”
“别藏了，我都看到了。”她收起笑声，双手背在身后，又回到平时那副悠然自得的状态，眸光扫过他长长的滑稽飞机头，似是认真地给出建议，“我觉得，它会怕你或许是你发型的问题？要不要去剪个头发？”
“哈？我的发型不需要你操心！”他警觉地退后一步，在两人间的空气中一甩手，“怪力女，你来这里干嘛？”
面对他无礼的言行，纱夜一点也在意地耸耸肩，甚至无视了他对自己难听的称呼。
“我嘛……姑且是来履行一下班长的责任？”
“姑且？”她敷衍的用辞，令他疑惑地挑了挑眉。
“因为我们的班主任是个只会推卸责任的麻烦家伙嘛……至少先把不要逃课的话给你带到。”想到之前在办公室被莫名罚了很久的站，纱夜有些轻蔑地勾起嘴角，落在不良少年身上的视线偏向别处，“至于你想怎么做，就看你自己了。”
她淡然地说道，望着不远处的几棵盛放的樱花树，不知又在想些什么。
少女安静微笑着的侧脸，映进荒北靖友逐渐变得错愕而缩紧的眼瞳中，因为这一幕总让他觉得似曾相识，尤其是那抹群青色，竟与他碎片般的某段记忆微妙地重合了。
——不会这么碰巧吧……
他猛地摇了摇头，让自己强行摆脱差点变成一团乱麻的状态。
“小荒北，我还有部活，就先回去了。”纱夜从樱花树上的粉色云霞中抽离放空的思绪，冲他随意地晃晃手臂。
然后张嘴打了个春困的哈欠，背对着他往轻音部的教室返回。
“下次想喂猫时可以叫我一起~我也挺喜欢猫的。”
“哈？谁要和你一起啊？！”荒北一脸抓狂地叱道，觉得她简直是莫名其妙，“而且老子是犬派！”
她又举起手对他挥了挥，消失在茂密的灌木丛后。
不久后，他听见从那个方向传来断断续续的乐器合奏声，活泼动听的音律伴着节奏轻快的鼓点，有一种干净清透的甜味。
飞机头的少年迷茫地眨眨眼，这才想起邻座似乎是说过“要加入轻音部”之类的话。
“嘁。”
但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什么“一起喂猫”，那个天真的怪力女是在开玩笑吗？
——不要靠近我。
他弯腰拎起装着百事和红豆面包的塑料袋，把手插进裤兜，噘着嘴朝另一个方向大摇大摆地走远了。
*
“空冈，你刚才出去做什么啊？”高城晴香正蹲下身，用纱夜丢下的抹布帮忙擦拭着架子鼓，看到友人大咧咧地从窗台外翻进来，无奈地抽了抽嘴角，“喂喂，内裤都要被看光啦……”
“抱歉，只是去办点公事～那边给你看到也没关系的，小高城，就算是给你主动帮忙的报酬哦。”纱夜一把扑在了双马尾少女的背上，亲昵地拥住她，“那么剩下的我自己来吧，超级感谢你！”
“好吧，班长大人～还有这算哪门子的报酬啊？”晴香站起来，俯视着纱夜，对方正趴在地上一丝不苟地继续着清灰工作，这时她突然觉得这个轻音部还缺了点什么。
“对了……”滨田美绪也发现了问题所在，恍然大悟地插话道，“高城同学，你的乐器还没买呢！”
“对哦！”纱夜和晴香在信原祐介脱力的目光中，同时喊道。
“你们几个的反射弧还真长……”弹着吉他的少年低声吐槽了句，提议道，“所以，这个周末一起去陪高城买贝斯怎么样？”
“那不如来我家吧？给你打折优惠哦~”
纱夜举手赞成，随后向几人解释了自己家有开乐器店的情况。乐队四人一拍即合，当即决定了这个周末的行程。
“那我们现在要练哪首曲子，祐介？”美绪对着已被大家默认为队长的吉他手问，语带欣喜，“你原来写的那些，现在都可以随心所欲地拿出来演奏了哦。”
纱夜注意到祐介勾起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容，他点点头，从书包里拿出几张手写的乐谱，摊开在课桌上，对围上来的几人说道：
“就从这首开始吧？之前忘了告诉你们，空冈、高城，其实这首歌就是我写的……《Missing You》。”
“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Note 05 碎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