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忆》小炜

1、第 1 章

　　夏日的黄昏，斜阳依然不屈不挠的散发着恶毒的光线，热量不断蒸烤着大地，我得又一次艰难的顶着傍晚的烈日，感受肆虐的热浪，徒步十五分钟，为了吃到一顿难得的晚餐。

　　一辆洒水车正在路中央作业，四面的植物饥渴的享受着这一场盛宴，一不小心喷水洒在了载着乘客的小面的上，引来一阵谩骂，越发的觉得烦躁不安，忍受了半个月痛苦难耐的生活，本来就心绪不佳，现在越发的郁结。

　　路边的茅草似乎更加茂盛，在这寂寥的学校四周郁郁的疯长着，漫过了边沿，不时轻轻的摩挲着脚面，一阵刺痒的触觉，不爽。然而，脚步却未曾停歇，不想在这种季节被烘成木乃伊。已经不知是第几次走在这条路上了，高跟鞋踏在地面上，发出扣扣扣的声响，一声接一声，有节奏的在漫长的道路上回想着，漫延到路的尽头，时间的终点，一切仿佛停滞，记忆的阀门突然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打开，回忆如潮水般奔腾而出，表面平静，暗里早已波涛汹涌，晕红的黄昏，绵长的路途，孤独的行走，儿时的回忆总是在不经意间闯入脑海，一发不可收拾。追忆成了在这条路上行走的必修功课。

　　现实的景物在抽离我而去，儿时的情景慢慢浮现于眼前。同样是夏日的黄昏，同样是长满茅草的道路，只是时间不同，空间不同。乘着风任意奔跑，不在乎多远，不在乎多久，在一片麦田里追逐，任由夏日的暖风吹拂过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密密的一层细汗顺着身体的每一次毛孔缓缓地滑下，总是在之后和表姐相视而笑，没有缘由，而这就是夏日，奔跑的季节。

　　儿时的外婆家，显得偌大，上下两层木质结构，吱吱作响的楼梯，透着历史沧桑，一个小小的阳台，可以看到清澈的河水的静静流淌、听到河里孩子们的嬉闹声，那时总是羡慕他们会游泳，可以在河里肆意驰骋。它似乎是过去一个时代的象征。

　　暑假常常有很长一段时间在外婆家度过，为了那份安谧，为了那份清闲，也为了过去那个年代。那里的每一把椅子，每一件物什至今都清晰的镌刻在我的脑海里，一闭眼，回想，它们就从记忆的某个角落里蹦跳出来，自动呈现于脑中。怀念淡淡的花露水和消毒皂的味道，没有现代社会中的那种浓郁而又糜烂的香味，透着一种干爽，不加任何修饰，闻着让人觉得安心，宛如一个未经市面的小姑娘的味道，不带一丝狡诈；怀念在一个大木盆里与表姐一起洗澡的场景，不知晓她是否还记得。相互泼水，嬉戏，弄得一地的水，而后在外婆的柔声碎念中结束。没有任何的防备，没有任何的矫情，一切都是那么的纯粹而又自然，而现代社会的尔虞我诈在这里找不到生根发芽的土壤；也怀念邻家父母叫唤子女回家吃饭的声音，尔后总是会夹杂着父母的怒骂和子女不甘的反驳声，虽然嘈杂，却完全没有现今都市的喧嚣和不耐。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物欲横流虽然在物质上极致的满足了人的需求，但精神却陷入了无止境的荒漠，承认也好，否认也罢，那时的纯净总是不时地与现时进行着讽刺性的对比。

　　而在那个年龄，总是充满着好奇，充满着活力，充满着乐趣，似乎不知道疲惫为何物。和表姐玩探险游戏，从一个小巷穿过另一个小巷，从一道门转入另一道门，从一个牌坊骨拐到另一个牌坊，那些路可能已经走了不下百遍，却依然充满惊喜，始终乐此不疲。肆意的汗水使得厚厚的头发紧贴着额头，湿透的衣衫紧裹身体，毫无克制的笑声往往是这一游戏的结束曲。尔后就会被拖到后房，一片激水声，叮叮咚咚，啪啪塔塔，一场水的战争。再被强行套上一件做工简单的睡衣后，一种夏日慵懒的状态就明显的呈现出来。乖乖的爬上藤椅，让头靠着头，交头接耳的低声谈论着属于那个年龄孩子的秘密，时而皱眉，时而欢笑，时而惊讶，时而不平，毫无保留的将心里的一切呈现在稚嫩的脸上。笑声和唏唏索索的谈话声不断交错，却越来越轻，在窒息的空气中回荡着，弥漫着，渐渐散开。。。。。。看着由蚊香升起的烟雾相互缠绕，慢慢上升，不住地扩大、扩大。。。。。。眼皮越来越沉重，视线越来越模糊，摇着蒲扇的手渐渐无力，垂在了身边，而蒲扇也在那一刻应声掉落在了地上，沉沉入梦，在梦中我依然追逐的风的脚步，奔跑，大笑，在无忧无虑中向着未来前行。。。。。。

　　在外婆的叫喊声中，在阵阵饭香的引诱中迷迷糊糊的醒来，尔后又迷迷糊糊的爬上桌前的椅子，虽然没有山珍海味，却依然吃得津津有味，这是一顿朴素而又温馨的晚宴。已记不清那时饭菜的样式，也记不清饭桌上的谈话，却总觉得那里透着一股脉脉的温情，来自于血缘，也来自于童年。然这一切如今却变成了一种躲在记忆里的追思，再也无法体味，或许那是那个年纪才能体会的触动，却在那时就深深地印刻在了我的记忆里。

　　然而梦终究会醒，时间不可阻挡的在向远处流逝，我早已不时当年那个追风的女孩，那个喜欢发呆傻笑的女孩，那个喜欢做白日梦的女孩，现时的磨砺，学会了放弃，学会了忍耐，学会了现实，也学会了残忍，不断地伤害着我所认识的人，不断地让自己屈从于这个社会，只是为了生存。为无法完成任务而焦心，为不能恰当表现自己而烦躁，为抓不住一丝机遇而踌躇，从此我戴上了假面，露出虚伪的笑颜，说着违心的话语，在不知不觉中，已分不清哪个是面具，哪个又是真颜，在不知不觉中，两者已融为一体。于是懂得了失望和绝望，懂得了麻木和顺从，懂得了迟钝和沉默。现实总是残酷的，梦被狠狠地砸碎，那些碎片却泛着耀眼的光芒，刺痛了我的双眼，更刺痛了我的心，却依然将它们狠狠地扎入自己的心口，任由鲜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黑暗的角落。那个年代已经无法回去，成长是要付出代价的，知道的越多，负担的越重，顾虑也就越多。多想放手一搏，却总是患得患失；多想继续追逐梦想，却总是瞻前顾后。于是总在原地踏步，是什么约束了我，是什么让我变得胆小而又怯懦，或许这就是成长罢。

　　时不时的总会回想到那个岸边，那片麦田，那把藤椅，那桌饭菜，那段笑声；不经意的出现于我的梦境中，却再也抓不住，化为虚无，变作空气，空洞的可怕，悄悄地隐藏在某个不为所知的角落里。

　　一不小心，小石子硌了我的脚，十五分钟的路程已走到了尽头，伫立的公寓如同一个怪物要将我整个吞噬，天地间只有我一人让烈阳任意的灼烧。过去的我，现在的我，真实、虚幻。不愿醒来，在这冷冰冰的世界里独自徘徊；不愿醒来，在这孤寂的夜里黯然啜泣。

　　家的温暖，亲友的包容和理解，朋友的支持和善意，无法给与缘自于自身的感触。只是想重新变成过去的那个我，不再考虑什么责任，不再思虑什么义务，抛弃所有的压力和烦恼，或许我很贪心，但是我知道这只不过是个梦境，一触即破的梦境，永远都无可企及。或许成为一个哲学家，沉溺于自我内心的不住剖析，醉心于对过去的回忆。但是我不想有个尼采的结局，在疯狂中找寻自我，找寻意志，也不想像叔本华一般，在孤寂中行走，没有任何人的陪伴。我或许只需卸下沉重的假面，成为一个真实的我，哪怕只有一天，重新感怀下那时的天真和纯然，然却需要付出难以承受的努力。

　　这段路走完了，可我仍要继续着我的路，不知道终点的旅途，盲目而又不措，历史的指针不可逆，只有在梦中回味儿时的记忆。

　　我依然是现实而又麻木的；我依然为了未来没有目的的努力着，像个狡猾的猎手，试图冷漠的夺取是不是应该属于我的猎物，毫不留情；我依然不知道我是醒着，抑或是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