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浆匕》惊泉

4、第四章

　　了赤左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另外三指曲于掌心，抹过左眼，她的左眼立即变成红色，在月色下闪着火焰一般的光芒。她的右眼仍然是原来的样子，迷惑又晶莹。

　　透过她的左眼，可以看到湖水之下有几条光芒正往湖底游去，再仔细一看便会发现那几条光芒是刚刚了赤匕首划过的轨迹。

　　削瘦道士见了叹一声：“虚尘子竟然把火眼交予你了。”随后抽出左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向下巴，另外三指曲于掌心，念动身后背着的剑，剑作龙吟，包裹着月辉竟像有了神识一般自己动起来，削瘦道士一跃而上，剑带着他飞到湖心上空。

　　了赤看他一眼，心里道：想不到这里还遇得到长青弟子。

　　长青与罗虚都是道派，只是罗虚活跃在朝廷和各个地方，其地位如同国师。而长青便不同了，长青如同传说里的仙山神女，海市蜃楼一般虚无缥缈，擅长御剑之术。只是长青弟子从来不会轻易下山，这一次下山来夺寒破棺，恐怕是有什么迫在眉睫的用处。

　　寒破棺的作用无非是保持尸身不化，或者像水欢尸身内的蛊一样，让它生长缓慢。

　　湖里的光芒越来越远，了赤一跃身又跳下湖去。还好现在不是寒冬腊月，否则下水上水来来回回非要得了风寒。

　　了赤追随着光芒而去，削瘦道士闭上眼，念一段语令，这是他在与了赤肩上的黄色符人沟通，他刚刚拍了赤的肩时贴上去的，沟通成功可以看到符人所看到的情景。他在湖上空跟着了赤的踪影，待了赤速度渐缓，削瘦道士也在湖心以东的位置上方停下。

　　看来这女鬼就在这个位置了。削瘦道士迅速闪过湖面，须臾间回来时带着一根木头投入湖里，他跳到漂浮在湖里的木头上，他的剑便潜入湖水，直直向下。

　　他与剑已是人剑合一，人即剑，剑即人，念动则剑动，人不动剑亦动。

　　他不谙水性，可剑无需呼吸。

　　湖水之下，了赤跟着那几条光芒，一直到水欢停下。她一点也不担心孙掩几人的性命，因为水欢要的是活人，她需要把这些活人送给她的本体，维持本体的活性。

　　也许你会说水欢残忍，不过这些只不过是因为活人是她的食物罢了，就像一只狼饿极了总是要想办法吃上一只羊的。

　　孙掩三人在水欢制造的气泡里，可以呼吸，还是跟着水欢一起进入湖底。

　　他们游了很久，久到如果一个活人下了水待这么长时间，不管他水性好不好、再怎么好都会溺水死亡。

　　可是了赤没有在气泡里，也没有死。

　　水欢也不会想到那个散发着热气有着呼吸的姑娘会跟着她在水下待这么长时间。所以她毫无顾忌地来到她的本体面前。她的本体不像她的魂魄体一样貌美，她的本体皮肤被水泡得发白，躺在一个冰棺里，也就是寒破棺，慢慢地坐起来，慢慢地转头看向水欢的魂魄体。

　　水欢从本体突出的眼珠里看到了后面的了赤，猛地转身，脸上笑容不在，喊道：“你不是普通人，你究竟是什么人？”

　　了赤握紧手里的匕首，看向看到希望眼里乞求的孙掩三人：“我遇人是人，遇鬼是鬼。”

　　说罢，了赤用匕首先划过自己的手指，鲜血留在刀刃上，竟然不流不动，她改变匕首的方向，刺向水欢。

　　这时削瘦道士的剑也就到了，直刺水欢本体的天灵盖，水欢两体受敌，可她也是面对过大大小小几十次剿灭，毫不慌乱，一手推出，寒破棺顺着水流滑出去，水欢自己也向另一边躲避了赤的匕首。

　　剑没入泥土，又从水欢魂魄体脚下刺出，水欢再挪动几步，离她的本体愈发远。了赤向本体掠去，没想到那柄剑随之而来，抢在了赤之前到了寒破棺附近。水下行走本来就费力，何况了赤还憋着一口气。

　　了赤心里道：这道士倒是会找便宜，就算我千辛万苦打败水欢夺得寒破棺，出水时也一定会精疲力竭，到时他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了赤伸手抓住寒破棺的一边，剑刺向本体的天灵盖。若是剑刺中了本体，本体与魂魄体一同散去，了赤就可以趁机把寒破棺收进乾坤袋。可是本体突然一曲腿，剑刺了个空，了赤本来是抓着本体脚边的棺沿，现在本体曲腿，水欢那发白诡异的脸便瞬间凑到了赤面前。

　　这么一张脸突然到自己眼前，无论是谁都会吓一跳的，了赤也不例外，这一吓之下，她松了手。

　　削瘦道士的剑却突然刺向她。

　　了赤向后仰去，她的腰就像柔软的鱼骨一般成一个拱形。剑擦着她的肚子一直向后，了赤手撑着脚后两丈的地面，看到剑直刺即将来临的水欢魂魄体。

　　魂魄体一掌推出，水流夹着暗劲而来，把剑打偏。

　　魂魄体身后的孙掩三人原本是在气泡里，现在气泡已经没有了，三个人憋红了脸在水里扑棱。人在水里撑不了多久，就算他们以原来的速度返回岸边，生还的可能性也不大。

　　剑就算偏了方向还是一直往后，向孙掩三人飞去，剑柄凑到乱抓水流的孙掩手里，孙掩急忙握紧它，就像握住救命稻草一样。在水里握住什么是不会轻易放手的，这一点削瘦道士很明白。

　　剑带着孙掩在水里飞了一圈，其他两人分别拉上孙掩的两条腿之后，剑便带着三个人迅速上岸。

　　了赤心里大喜，长青重人命，若是没有长青弟子她也会救人，可是现在削瘦道士救了人她就无需分心。若是她在剑去回的这一段时间里拿到寒破棺，再远远离去，道士也无可奈何。

　　她手上一用力起来，匕首刺向水欢的本体，本体却一蹬寒破棺滑到头部那个位置，若是她拿的是剑还可能会刺到本体，可是这是一把匕首，虽然它锋利异常，可是它短。

　　这时魂魄体也随之而来，一掌向了赤背后。了赤再向侧边躲开已经来不及了，索性一跃跳进寒破棺，匕首去势不变，刺向本体。

　　匕首快要刺到本体的心脏时一阵水流从侧边而来，如果了赤执意向前，水流会把她的方向打偏，与本体擦身而过。于是了赤停住脚步，也一掌挥出对抗水流。

　　水下只感觉到暗流相抵消去，可是湖面上就不是这么简单了。削瘦道士的剑已经把三个人送上来，趴在浮木上咳嗽。剑的速度很快，所以从湖底到湖面只用了三个呼吸的时间。

　　水压变化太快，孙掩咳着咳着就咳出鼻血来，吓了他一跳，另外两人也好不到那里，受伤的腿和手臂渗出鲜血。

　　四个人只觉得湖面突然悬起三丈波涛，浮木往东顺流而去，水声哗哗，带着湖里的一丝腥气，甚至还有一条鱼从水幕里跳出来砸到孙掩头上。

　　削瘦道士看着水幕落下，然后在夜风吹拂下水面恢复平静，他的剑就悬在他的身边，他心里震撼，低声自语道：“我自问做不到这种程度，这了赤究竟是什么人，三年就等同于我在长青十年。”

　　剑又没入水里，不管了赤是什么人，寒破棺总要拿的。

　　了赤一掌挥出后匕首又快又狠地插入了本体的心脏，魂魄体一愣，急忙伸出利爪剜向了赤的背，也是心脏的位置。

　　本体被匕首刺进，从伤口扩散出来一些红色的丝状物，却并不是血液流进水里，那些丝状物是有生命的。它是血璃蛊，这部分是触手。

　　触手顺着匕首延伸到她的手臂，眨眼间就要裹到她的脖颈。了赤收回手，水欢魂魄体的利爪也到了了赤背后，没入衣服，划破皮肤。了赤背后也有了红色的丝状物，只是这是真的鲜血融进水里。

　　神奇的是，水欢的手碰到这些鲜血就像是碰到火焰一般快速收回手，可是由于惯性她的手指还是进入了赤身体一半，大约有三厘之多。

　　了赤收回手后，那些触手失去依仗垂到寒破棺沿，然后在蠕动进去本体的伤口。她转过身来，魂魄体感同身受地捂着心脏，神色痛苦，她刚刚插进了赤背后的手已经焦黑，像是被大火烧过一样。

　　水欢痛苦地弯腰，坐在地上，皱着眉头，恨恨质问了赤：“你究竟是什么人？”

　　普通人在水下这么久尸体都浮上水面了，而了赤还能活动，了赤的血她竟然碰不得，若是一个普通人，去修仙也好，去学妖术也罢，水欢几百年的修为不可能碰不到。

　　了赤背后的鲜血还在一丝一丝往外游去，她像是不疼一样看着水欢，道：“我遇人为人，遇鬼为鬼。”

　　噗嗤一声，是削瘦道士的剑刺穿了水欢的本体，剑穿过的地方发出淡淡的像是白月一般的光芒，水欢魂魄体也突然腹部一亮，倒在地上，满面痛苦。

　　水欢大势已去，捂着肚子道：“你我都是女人，你应该知道我的故事，为何一定要赶尽杀绝？我只是……我只是想等着他，以美貌的样子等他，他说……他会回来的。”

　　了赤无话可说，谁都知道，这情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她也无法安慰悲戚的水欢。男人的心就像是豆腐一样，又软，容易接受别的女子所求，又爱变质，保存期限太短了。

　　也许这个时候，水欢口中的他在搂着另一个女子寻欢，不，几百年了，他应该早就死去，现在化为一捧黄土。

　　削瘦道士的剑穿过本体后停在了赤周围，像人一般立起来，刀柄就像在看着水欢。

　　水欢乞求道：“你看我除了要带走的人，别的人我未伤分毫，越村的人遇到了也绝不动手，能不能绕过我一次？我再不会害人了。”

　　未伤别人分毫说明她也不是本性尽泯，只是她带走的人都难逃一死。

　　水欢见了赤迟疑，忍着腹部的疼痛缓缓地起身，了赤和那一柄剑就像静止了一样。水欢立马往反向跑去。了赤奇怪为何水欢不顾本体，回头一看，原来在魂魄体与他们说话的时候本体就已经离开了。

　　她感到了欺骗，立马去追，削瘦道士的剑却横在她身前阻拦着她，她冷笑道：“你觉得她可怜，对吗？”

　　剑身轻颤。

　　“你可知道她逃走后需要多少人命才能恢复如初？”剑不会说话，也不会回答她，了赤也不指望剑会回答她，紧接着道，“至少十条。这十条性命你出吗？之后她维持相貌每年要杀的人你送去吗？”

作者有话说

　　时有修改，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