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竹》声声忘弦

2、第二章

　　蒋乾一只手拎着豆浆和饭团，一手抱着篮球走进高二（1）班。脚踏进教室门的后一秒，迟到铃响了。不少同学抬头看蒋乾，目光呆滞，然后又低下头去。
　　顾清竹那张冷漠到冰点的脸也露了出来，他过分白净的脸在一众枯黄脸色里尤为突出，白得蒋乾远远看到他眼底黯淡的黑眼圈。
　　陈若芸站在讲台上，带着警告的眼神一直盯着蒋乾，蒋乾感觉自己被盯着仿佛背后校服要烧了个洞，赶紧溜到自己座位上。
　　这个新班级的早自习没有纷飞的作业本，没有各种早餐混杂的香味，没有叽叽喳喳的小话。只有每个人都浸在学习里的沉默。这种失去生气的学习氛围让蒋乾感到有些窒息，以前待过的热热闹闹的班级，经历的轰轰烈烈的校园生活仿佛像场梦。
　　高一的某一天，他突然想到，如果学习对他现在的自己才是有意义的事的话，那就好好学习吧。政治历史他看不下去，也背不下来。数理化他学着学着，发现还有点意思。既然发现自己能读好书，能读理科，他就不想错过最好的。
　　来到S市的第一年，他和高一的同班同学每天一起嬉笑玩乐，也还保持着每天都要打篮球的习惯，只是他将生活重心确立在了读书上。九年义务教育里花在学习上的时间，都没比高一这一年要多。终于，他神奇地考进了理科实验班。只是没想到，理科实验班这些学习优秀人才活得这么死气沉沉的样子。
　　“一群魔鬼啊。”蒋乾心里想着，掏出课本和作业，开始喝豆浆啃饭团。
　　“虽说今天是上课第一天，但是你们要尽快找回你们的最佳学习状态。”陈若芸在讲台上念叨，“还有班级纪律也是要讲的。”陈若芸的目光已经落在蒋乾身上，“早自习就该做早自习该做的事。”
　　蒋乾低头狼吞虎咽啃掉饭团，从抽屉里抽了本数学题集开始刷题。

　　下课铃已经打了，教室里还是那么安静，都在埋头看书写题，沉重的学习负担压弯了不少学生的脊梁。教室的空调很凉快，但蒋乾总觉得这个教室还是闷，闷得他透不过气。
　　前桌顾清竹一个早晨都没离开座位，甚至仿佛没有动过。顾清竹没有驼背的毛病，脖颈和脊背都挺得很直，倒不太像一个背着沉重学习负担的实验班学生。
　　蒋乾走出教室，靠在走廊的护栏上，校园里的香樟树绿而浓密，夏日的阳光透过树荫，投下细碎的光影。早晨的微风还算凉爽，香樟的枝与叶轻轻地拂动，光影摇曳。
　　学校的篮球场上空空如也，没有篮球碰击塑胶地面的声音，也没有撞击篮筐的清脆声响。
　　“嗨，蒋乾。”苏樾也走出教室，和蒋乾一起靠在走廊的栏杆上。“在理实不习惯？”
　　“哪有，不存在的。”蒋乾伸了个懒腰，叹道，“只是很想打篮球。”
　　“哈哈，”苏樾笑，笑声也分外好听，“我是觉得你呀，肯定是不习惯理实这群大佬每天死气沉沉拼命读书的样子，我高一在培优的时候也可烦了，真是没意思。”
　　“那你呢？不也是大佬其中之一。”蒋乾失笑，心想这个苏班长倒是挺有意思的。
　　“得了吧。我可做不到一天到晚都坐在教室里写题呢。”苏樾不屑，“哎，我觉得平行班肯定比实验班有意思多了，下课了还能一起唠个嗑结伴上个厕所顺便偶遇个帅哥啥的。”
　　“是啊，不过一天也做不了多少正事儿，所以也就考不上实验班啊。”
　　“那你呢？苏樾凑近他，眼睛里满是好奇，“你怎么就考上实验班了？”
　　“能怎么考上的……不就上课了听听讲刷刷题，下课了看看书刷刷题，然后，就稀里糊涂考上了呗。”
　　“可以，很强。”苏樾了然地点头，“我原来问顾神是如何常年保持年级第一的，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嗯？”蒋乾挑了挑眉，“那顾神段位比我高多了啊。”
　　“是啊，我跟你说，我从幼儿园到高中都跟他同班，见证了他从小到大保持第一碾压所有同龄人的神级操作。”苏樾说着说着还有点忿忿不平，“关键是这家伙还他妈就真的，只听听课看看书刷刷题就能考第一。他吧，就是能气死你但你又找不到理由揍他的那种人。”
　　“毕竟顾神嘛，我等凡人刷多少个大夜的题都赶不上啦。”蒋乾打趣式安慰苏樾，刚好上课铃响了。“走吧，回到神的光辉旁边上课吧。”

　　中午放学了，蒋乾想错过食堂高峰期再去吃饭，在教室多写了一道物理题，同学们都回家了，班级只剩下顾清竹和蒋乾。
　　顾清竹仍是上课般精神抖擞的端正坐姿，像个神的雕塑。蒋乾抱着篮球站起来准备去食堂，但是班级只剩他们两个人，蒋乾感觉这安静的氛围里透着一丝尴尬，毕竟两个人是前后桌的关系，就这么直接走了，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蒋乾拍了拍顾清竹的肩，“哎，顾神，中午不回家？”
　　顾清竹还是没动，但他回答了： “我家远，中午就不回去了。”
　　“那要去吃饭吗？一起去食堂？”蒋乾友好地提出邀请。
　　顾神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礼貌的微笑：
　　“不了。”
　　蒋乾：“……”
　　顾清竹转回头，仍然保持着他雕塑般挺立的坐姿。蒋乾翻了个白眼，拍着篮球走出教室去食堂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