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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鲸兰 ...

  •   “最起码会有熬药的时间了。”
      裴迪说罢,看一眼柜子上冒着热气的陶盅,李公子微微点头,裴迪见他应允,走过去掀开那盅看了看,脸上跟着漾出微笑。
      “候爷果然早他们一步拿到鲸兰。”
      李公子稍一低头,像是要点头,又像是自谦的样子:“如海王所料。”
      “候爷料想的也不差,”裴迪盖好那盅盖,道。“候爷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与裴某说?”
      室中霎时静了,只觉得四周山中水声弥耳,动人心旌。
      李公子放下茶杯,侧目打量他一番,笑眯眯地问道:
      “不才敢问海王,是在等着杀掉在下么?”
      裴迪谦谦一笑——杀了静海候么?对啊,放任静海候去抢鲸兰,又诱使各地船只围屿大战,到时各方削弱,海王想要公婆岛上的那样东西岂不是探囊取物一般?
      虽然静海候一向难对付,不过倘非如此,又怎能指望他有能耐,将那东西拿到手?
      可是,他裴迪没有那么傻。
      当年隔海恶战,历历在目。
      配做静海候的人,岂是那么容易就甘做炮灰的?
      裴迪一手扶窗,山风迎面吹来。
      “还要请教,候爷一向淡然,此次却率先出手,是何因缘?”
      李公子居案而坐,长发缕缕,清风挽袖,听了这话低头喝口茶,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淡淡答道:“称王。”
      这两个字,说得不乏痛快,裴迪想。
      裴迪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转过身看着他:“所以候爷想要知道,在下会不会出手?”
      李公子虽然尽知其中就里,仍是笑了一笑。
      不出手,岂不是奇怪了。
      可他虽是海王,但这句话对他来说,并不可笑。
      老候爷一向全无称王之意,尽管静海候的水师劲旅已经壮大到可以笑看海内的地步,也从没有哪一位海王担心静海候会称霸,静海候向来没有威胁过他们的霸业,更多的则是对各地海师的一种震慑。
      遵从老候爷定下的规矩,静海候与海王手下各路首领有意隔着一层——这也是老候爷的远见,一旦静海候有意称霸,海王亦可率众讨之;再者静海候一向不喜嗜血滥杀,老候爷仁德的著称,虽说海盗的仁德实在值不了什么,但是静海候率兵称霸,其威望已然倒塌,不足为虑。
      眼前这个人,裴迪以为自己是知道他的,可是如今再多想想,也徒增困惑。
      何必如此?
      李公子起身,长袖一拂,形容淡然风度挥洒。
      于是这室中二人,一青一白各自隔案而立,山风舒卷入窗,沾了他们袍袖间的味道,窗外的山涛阵阵宛若海浪,化作翻滚吹拂着的万顷烟波,烟波之下,却是潜流涌动。
      “你已经救到那女人了?”裴迪问道。
      李公子往他那里望一眼:“是。”
      裴迪凝目,叹息颌首:“除了凌烟你,想来亦无他人能为。”
      掩人耳目,悄无声息地将鲸兰弄到手已是不易,那公婆岛四围巨浪滔天鲸鲨出没,难辩方位,岸上据说还有机关重重,更是诡异难测,这样的凶险万状还能打一个来回竟没有重伤,还带回来一个女人——就是裴迪自己,也诚难如此。
      凌烟对他那称赞不以为意,只是闻声迟疑一下,正告:“在下这名号不意人知,望海王莫要与人提起。“
      裴迪点头之余,又问:“这么说,真有此人?”
      “不是海王自己传出去的风声么?”凌烟说着微笑起来。
      裴迪也没话说,这风声确实是他有意传出。
      风声一出,这么个平和的初春风云激变。
      十年之期已到,就是裴迪不说,也还是会有人提起的,想来海王也已考量许久,可是,假人之手得到那东西,真的是他的目的么?
      “如此候爷自可兴兵,何必把裴某引到此处,还要据实相告?”
      李公子目含笑意:“两人近战,岂不是免去海上的一番血雨腥风?”
      裴迪听了望向他,几乎要拊掌叫好:既然一旦开战海王于他不利,还不如用这种方式杀了海王,尽可顺带领了海王的战舰,他人都在龙涎屿围着自削气力,早就难以撼动他,如今并入海王的船舰,更是独步海疆——再者以独斗这种古老的方式成为海王,是海盗的,谁会不服?
      这么说,这就是他的后招?
      可是刚刚在那样的凶险里走了一遭,又连着赶了几天的路,他竟全无一点气力的损耗么?
      “候爷觉得,可以杀了我?”
      “现在不。”李公子目光一转,干脆地道。
      不待裴迪发问,他径直走去西墙上一推。
      那墙原只是薄薄一层,装有机关,受力滑到一边,只闻墙内帘栊叮咚,举目白纱为障,里面朦胧趟着的,是个女人。
      凌烟公子撩开障幕,示意裴迪走进去。
      室内本来布置简洁,所以两人的目光二话不说就被床上这个光彩夺目的女人吸了过去。
      那横躺着的女人一身紫色绸缎,长裙曳地,犹如一条紫色的溪水裹着她的身体流到地面上,细腰玲珑,松松挂着半幅金丝编就的珍珠巾子,裙边衣角皆是以金玉装饰,紫缎抹胸,露出胸肩白皙的皮肤,一条金色项圈由明珠合拢在喉下几寸,那明珠泛着幽幽的光,衬着她那张五官精致的脸,乌黑长发散落在床边胸前,一双白臂被黑发映衬得似有珍珠光泽,软软地落在发中。
      两人就这么静静看了她一会儿,这女子,美得叫人窒息,裴迪吸了口气,只觉得这空气中有一丝暗暗柔香。
      “阿抹香?”裴迪低问。
      凌烟看着那女子,点头。“她离了那样的环境,本是活不了的,调养了几日,只好仿造那里的样子了。”
      裴迪没来由起了调侃之意,叹口气道。
      “果然是才子佳人,好福气。”
      凌烟公子也不避嫌,接过裴迪手里的药盅,微笑着扶起那女人靠在他肩上,一头长发流泻而下。
      他虚搂着那女人,将药一点点喂进去,才小心放下她,低声道:“那地方我多待一刻都有可能毒发身死,连她也周身是毒。海王若愿援手做个风流鬼,也省得待会儿你我动手。
      裴迪莞尔:“据裴某所知,只拿到鲸兰,并不足以取出那东西。”
      说罢目光落在女子颈间的项圈上。
      怕是少有人看出,那颗夜明珠并非镶嵌上去,而是由喉下刺入这女子体内,这女子被迫服食了一种特殊的药物,十年来服食剧毒的鲎血,早已为毒所浸,而那颗夜明珠以她为寄主,也只有她的血和体温才养得住,这女人若无明珠,也就香消玉殒了。
      据裴迪所知,鲸兰,只是分开他们所需药物的一种,况且就算凑全药物,也只能保明珠无恙,这女子终是难逃一死。
      可偏偏就在眼下,他二人都需要这女人多活一阵子。
      区区数日,小侯爷竟已找到为她续命的灵丹妙药了?
      “不知这些秘事,海王从何而知?”凌烟公子把了把那女人的脉,漫不经心地问。
      “幼时闲翻家里祖辈的文章笔记,得知一二。”裴迪说完窝心地笑了笑,好像澄黄阳光下绿草上的露水,只把人拽回儿时的平和,记忆背后的那一点怀念惋惜,不过一笑而已。
      凌烟公子听了,嘴角也带着点笑意,落落地,却更添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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