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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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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后同事约严树去聚餐,严树笑着说家里有人等着他回去做饭,同事也就不再勉强,说了声明天见就上车走了。
严树去菜场买了点菜,回到家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个小时,端出香气扑鼻的三菜一汤,他拿空盘子把菜都倒扣住防止热气溢散,然后坐在桌边拿手机回复了几个客户的消息。
七点整,门准时被敲响。
“树哥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啊?”林澄一进门就跑到餐桌旁边,掀开盘子惊呼道,“嘿,我的最爱!”
说着他就直接上手抓了一块糖醋排骨塞进嘴里,一边哈气一边冲严树比大拇指:“树哥你的手艺真的一级棒!”
严树温和一笑,从电饭煲里盛了米饭递给他,林澄二话不说开始埋头苦吃。
一顿饭吃完,林澄在沙发上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严树去厨房洗了碗,又把买的桃子也洗干净放到茶几上。
“桃子挺甜的,你尝尝。”
林澄依言拿起一个咬了一大口,接着露出惯用的夸张表情赞叹道:“唔,怎么连树哥挑的桃子都特别好吃啊!”
严树失笑,没忍住戳了一下他鼓鼓的脸颊:“别演戏,好好吃。”
“哦。”林澄委屈地瘪了嘴,腮帮子一动一动地咀嚼起来。
看林澄吃东西是种享受,无论严树投喂什么他都能表现得好似“世上竟会有如此绝顶美味”,这让严树也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他们坐在沙发上看了一部国产的悬疑电影,期间林澄一直在给严树分析谁是真正的凶手,他说得头头是道,结果最后还真如他所料,这让他差点没兴奋地蹦起来。
电影看完,也差不多到了林澄回学校的时候,他们大学管得很严,宿舍有门禁,十点之前必须要回去。
严树送林澄到小区门口等末班公交车,林澄还在回味并吐槽电影情节:“主角实在太蠢了,那么多蛛丝马迹,随便推理一下就知道谁是凶手了,他还愣是没看出来,后面的情节完全就是为了凑时长吧!”
严树中肯地说:“我们是上帝视角,他是当局者迷,看见的肯定不一样啊。”
林澄的脸一垮,不高兴了:“你帮他说话,你不帮我。”
严树有点哭笑不得:“我怎么就帮他了?他只是虚构的一个电影角色。”
“我不管,”林澄说,“我比他早那么久就知道谁是凶手,你却还是觉得他比我好,我不开心。”
严树顺势哄他:“是我错了,你比他好,好一百倍。”
“那你说我哪里好?我跟他谁比较聪明?”
“你。”
“除了这一点呢?谁更帅?”
“你。”
“那……”林澄忽然收起了玩笑的姿态,“既然我这么好,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公交站点旁暖黄的路灯下,严树看着他清澈赤诚的双眼,一时说不出话来。
严树的沉默让林澄的眼神逐渐黯淡下来。
“树哥,我真的很喜欢你,你能也喜欢我一下吗?”林澄低声说。
严树抿了抿唇:“林澄,我说过了,你年纪还小……”
“你只比我大四岁而已!”林澄握拳吼道,“如果要拒绝我,不如想想其他借口!”
严树无言。
“真的不能吗?就一点都不动心吗?”林澄的眼眶开始湿润,“那你为什么这么照顾我呢?我不信你只把我当弟弟,我不信你对谁都这么好……”
眼前的人含着泪犹在喃喃剖白心迹,严树扪心自问,并不是无动于衷的。
林澄抽噎着:“已经这么久了,树哥,是我一直赖着你,如果你觉得烦就直说吧……我其实没那么聪明,就算你拒绝我,我还是会想着只要坚持下去你就会喜欢我,总有一天我会等到你的回应……”
“林澄。”严树打断他,说:“我下个礼拜要去a市出差三天,回来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林澄愣了一下,眼里迸出几丝欣喜的光:“会是好消息吗?”
严树微微一笑:“也许是。”
林澄道:“必须是!”
林澄慢动作靠近,严树没有躲开。他伸手抱住了他。
夜色安静,只有飞蛾锲而不舍地萦绕着路灯,时不时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林澄松开他,转身佯装镇定地走了,严树只来得及瞥见一眼他烧红的脸,在这不甚明亮的光线下都清晰可见。
林澄背对着他边走边挥手:“我,我去外面打车!树哥你快回去休息吧!”
严树看着他几乎同手同脚的背影,心底一片柔软。
原定三天的出差时间因为老板的行程变动不得不延长为四天,等严树坐火车回到z市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严树必须承认,他有点想念林澄。他甚至没有先回家,上了出租车之后,当司机问他去哪儿的时候,他想了想,报了林澄学校的地址。
他和林澄的相识缘于一场意外。当时林澄扭伤了脚一瘸一拐地走在路上,严树下班后开着车回家,这条路不是很宽敞,林澄脚步不稳往外晃了一下,即便严树有意控制着车速,车身还是恰好擦了一下林澄的身体,让他摔倒在地,严树赶紧送林澄去了医院。
林澄说他是从外地来这边上大学的,无亲无故,而严树自认他的伤也有自己的一份责任,在他住院期间经常探望照顾,二人也因此相熟。严树那辆肇事的二手车不久之后也报废了,林澄曾笑言是因为完成了让他俩相遇的使命之后寿终正寝。
严树到了林澄的学校门口才反应过来自己并不知道他具体住在哪一栋宿舍楼,而他穿着西装提着公文包的样子想必也无法从保安的眼皮子底下冒充学生过关。
他掏出手机打算打个电话给林澄,眼角忽然看见一个眼熟的人影从他身边快步走过。
那个好像是林澄的同学?之前见过一次,是叫……周至?
严树从后面追上去,刚想打声招呼,就见周至将手机放到耳边:“橙子,你们在WISH订好房间没啊?几号房?大点声我听不清!125?行,我知道了,马上到。”
说完,周至已经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在夜色中飞驰而去。
橙子,指的是林澄吗?
严树下意识的决定跟过去看看,于是也招手叫了一辆车。
司机将严树送到地方后,收了钱就踩油门迅速离开了。严树看着黑暗中闪烁着蓝色光芒的灯牌,大概明白在他报出地名后司机的奇怪神情是什么原因了。
严树有些犹豫该不该进去。如果林澄真的在里面,见到他会开心吗?虽然林澄说喜欢他,但他的同学不一定知道他的性向,万一他的不请自来暴露了什么,林澄将面临的排挤和伤害可想而知。
可是眼前的这家店开在这样一个僻静的巷子里,林澄在里面会不会遇到危险?
我只是进去确认一下,如果林澄和同学在一起很安全,我就马上离开,我也不会妨碍他的社交,明天再跟他联系就好了。
严树这样告诉自己,可除此之外的其他一些念头,也抑制不住地冒了头。
WISH里面的灯光很昏暗,严树在里面转了很久也没找到125号房,擦肩而过的人打量的目光叫他很不舒服,严树在闷热的空间里出了一头汗,转弯看见一个洗手间的标志就立刻走了进去。
镜子里的他额头和两鬓的头发都是汗湿的状态,脸上也泛着些许潮红。严树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总算清醒了一点。
停止胡思乱想吧。
严树打算走了,可他明明是按原路返回,偏偏又绕到了其他地方,走廊两边的房间号开始接近他的目标数字。
122,123,124,125……
严树推开房门,里面有人听见动静,冲他喊了一句“快把那里清理一下”后又扭头回去继续跟身边的人聊天,估计是把他当成了这里的服务员。
严树站在门口,那一瞬间不知该进该退。房间里的光线同样很暗,唯有一侧的方桌上亮着暧昧的光,五六个人围坐着,桌面上有好几个空酒瓶。
角落里放着悠扬舒缓的音乐,低沉的女声在轻轻吟唱着异国曲调。严树看见林澄穿着一件白T恤坐在那里,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指间夹着一根烟,摇骰子的动作很老练。
这样的林澄让严树觉得很陌生,心里有一个声音催促他快点离开这里,可脚下却好似生根了一般一动不动。有人问林澄:“大少爷,你的双面人生过够了没有?还乐在其中呢?天天装乖乖仔到底有什么意思啊?”
“因为很享受啊,被当成救命稻草的感觉。”严树听见林澄几近得意的声音,“表面上是我在追着他,实际主动权完全在我手上,你都不知道他拼命讨好我的样子有多搞笑。”
“我去,这么饥渴啊?玩起来怎么样?”
“还没到手呢,”林澄骂了一句脏话,“本来以为昨晚终于能好好爽一把了,结果还在外头出差,就一个破工作还这么敬业!”
“哎,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啊?我就搞不懂了,听说年纪也比你大不少吧,这都多长时间了,你演戏演上瘾了啊?”
周至道:“我见过他一次,脸是长得真不错,身材也好,而且整个人看上去太纯了你知道吗,就这种类型的良家妇女,换我也愿意花时间哄他玩玩。”
“嘁,现在长相清纯的小男生一抓一大把好不好?甩几张票子就来了,用得着费那劲?再说凭你大少爷这技术,圈内多少小零都洗干净了等着呢。”
“你们这群家伙都不懂,走心跟走肾带来的滋味能一样嘛。”
“大少爷你不是假戏真做吧?”
“呵,或许吧。”林澄嗤笑了一声。
严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这里的。他跪在路边,掐着自己的脖子止不住地干呕,胃液倒流,灼烧着喉管,酸涩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口腔。
太恶心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的闹钟准时响起,严树照常刷牙洗脸做早饭,七点半收拾好了准备出门的时候才发现公文包不见了。
那里头还放着一些资料,丢了的话会很麻烦,可严树怎么都回忆不起来具体是什么时候弄丢的。他有点焦虑,翻遍了屋子也没找到,想是昨晚不小心落在哪儿了。
严树木然地蹲在床边,脑袋传来一阵阵抽痛,好似被重物反复来回碾压过。
门铃突然响了,严树打了个哆嗦,如有所感,他迈着机械的步子缓缓拧开了门把手,不出所料,出现在门外的是林澄。他依然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嘴角噙着笑,手里提着的是严树的公文包。
林澄说:“树哥,你太不当心了,喏,给你。”
严树接过,客气地说:“谢谢你。”
林澄静静地看着严树没说话,沉默了几分钟后,他叹了一口气,道:“可惜了,还是没能等到你的回答。”
严树没吭声。
林澄挠了挠鬓角,露出一个苦恼的表情。他皱着眉头的样子一如既往地单纯无辜,像是一个没能要到糖果的小孩,他说:“那就这样吧,树哥,祝你过得好。”
良久,面对着空荡荡的走廊,严树换上鞋,关好门,按了下楼的电梯。
到了公司,老板问严树要他当时交给严树的资料,严树打开公文包,里头空空如也。
“什么?不见了?!”
“严树,我是信任你才把东西给你保管的,你知道万一那些客户资料到了竞争对手那里会给我们造成多大损失吗!”
“这点事都做不好,你今天要是找不回来,明天就不用来了!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严树出了老板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周围的同事都朝他投来探寻的目光,但没人敢上前问候一句。
晚上回家之后,严树的微信收到一条来自林澄的信息:“树哥,你为什么都不愿意主动来找我一次呢?”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兔子哭唧唧的表情。
严树直接把消息删除,然后把人拉进了黑名单。
林澄的电话紧跟着就到了。
严树挂断了他又打过来,反复好几次之后,严树妥协似的按下了接听键。
林澄在电话里说:“树哥,你再到WISH来一次,还是125,我把东西还给你。”
他没有等严树回答就把电话挂断了。
严树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发了不知多久的呆,起身出门。他走到小区门口,就看见林澄等在那个公交站台旁。
“树哥,你好慢啊,我等不及就自己过来了。”林澄笑着说,他晃了晃手里拎着的一个文件袋,“不好意思啊树哥,我有点好奇就借来看一看了。”
严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林澄脸上的笑也淡了下去,他说:“严树,其实你挺无趣的。”
“整天过得战战兢兢,对谁都是客客气气,哪怕真的惹你生气了,你也不敢骂不敢打,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你说你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我之前打听过你的事,你说你当时要是懂得灵活变通一点也不至于大学都毕不了业吧,守着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有什么用?”
“说几句好话你就当真,随便哄哄你就掏心掏肺,你不必这样看着我,我也没把你怎么样吧?你就像根木头似的,我都明示暗示多少次了还装假正经,特别没意思你知道吗?”
他一字一句,如同控诉一般罗列严树的罪状,语气却是漫不经心。最后,他状似失望地总结道:“算了,我不陪你玩了。”
林澄走了,严树捡起他丢在地上的文件袋回到家里。
卧室的灯亮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