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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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话
“客人可愿意为妾身留下？”
“我不愿意……”男子战战兢兢的后退。
他前面漂浮着的红衣女子笑道：“若你愿意为妾身留下陪妾身一生一世，妾身愿意用这微薄之力为您打开这洞天福地，从此以后，金银之物，取之不尽。”她的手轻抚上男子的脸，极尽温柔妩媚道：“甚至，连妾身都能长伴您左右？”
那男子的眼神渐渐迷离。
他随着那女子走下桥，一步步走进河心。
桥上突然传来笛声，女子停住脚步，朝桥上望去，那桥上站着个清瘦的少年，她嗤笑一声：“阴阳师，别想坏了妾身的好事。”
那桥上束发高冠广袖的少年停下吹笛的动作，平静的结起五芒星印，打向女子，女子在河中翻起波涛，挡住了五芒星，可阴阳师却紧跟在五芒星之后，顺势劈开了浪花作的帘，一道符打在了女子身上，他默念口诀，女子在大盛的金光里，身子委顿下去，消失在河水里，那张符也轻飘飘的顺着河水流走。
阴阳师对着被摄去了心魂的男子说：“去你该去的地方。”
那男子在他的目送下，走上了桥，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二】素姬
安倍淮州像往日一样晚起，误了早饭，当他走在回廊里时，听到了侍女小声的议论，“淮州大人昨晚上又驱逐了一个害人的妖怪呢。”
“淮州大人不愧是下一任家主，年纪轻轻就如此有作为了。”
他微微勾起嘴角。
安倍淮州用过午饭后，就收到中条家主的邀请，前往中条家观赏茶艺表演。
那位有名的茶艺师紫藤素姬跪坐在他同中条家主面前，低低一笑，就开始了茶艺表演，淮州看到她纤细白皙的手指灵巧翻动，动作也是一气呵成，不见丝毫凝滞，带着蝴蝶振翅般的翩跹美意，不由得多看她一眼，发现她是一位难得的美人，觉得更加赏心悦目了。
淮州接过素姬递过来的茶，啜饮两口，茶香清透，唇齿含香，点头，以示赞许，素姬垂手低头，不发一言，端庄而温婉。喝过茶后，淮州应中条家主的请求，为他写下了护宅符，寒暄了一会儿，就起身告别了。
淮州走到门外，恰好素姬也走了出来，素姬叫住他，“淮州大人最近可忙？”
“还好。”
“淮州大人，难道不好奇妾身的身份吗？”素姬语带调笑，“您难道没有发现妾身同人类的不同？”
淮州按着袖子里早就颤动不已的妖铃，道：“你还没有恶意。”在阴阳师的家训里，从来都不会对付未曾伤害过人类的妖怪。
素姬听他说完话，笑着转身走了。
【三】夜巷
夜幕渐渐深下来。
淮州行走在这京都的大街小巷内，木屐声在空旷的巷子里敲击着，犹如梆子声。
他回过头，看到烟火辉煌的城中心，不由得有些入神，他看了会儿，转过脸，发现本来空荡荡的小巷就突然热闹起来，远远的就听到鼎沸的人声，他穿梭在这条道路宽敞的小巷里面，看到妖怪们卖着面具，吃食，有妖怪挂起灯笼，灯笼上写着千日一夜巷，其他妖怪也在摊位上悬起这样的灯笼来，一时间，整条小巷都亮堂了。
淮州看着这一切，坐在卖四国拉面的摊位前，要了一碗拉面，煮面的妖怪是戴着面具的鸟妖，“我还是第一次在夜巷里看到阴阳师呢。”
淮州笑着回应：“我在江户生活了十多年，也第一次来这里。”
鸟妖热情的把拉面端给他，“我已经来夜巷十多次了，按照你们人类的时间来算也就是三十多年，也不知道还会看到阴阳师你几次。”
淮州沉默了一下，就开始吃起面来了。
突然巷道就静下来了。
那些在巷道里面行走的妖怪和人类，都退出路来，安安静静的站在墙侧，淮州也好奇的撩起布帘，往外看，鸟妖在后面说：“这条夜巷一千天热闹一次，全都倚仗照姬大人的护佑。每一次夜巷都会热闹三天，深居简出的照姬大人会……”鸟妖的声音渐渐淡了下去，淮州看到一台由四只妖怪抬着的辇车，重重轻纱下坐着个端庄的丽人，他无缘由的想起了那些生于皇室的公主们，受人尊敬，却被束缚了自由。
夜巷里所有的妖怪都目送着那台辇车远去，直到很久以后才恢复如常。
淮州在吃完拉面后，在巷道里随意的逛了逛，不知不觉的，就逛到了尽头，可他没有折转身子，因为眼前出现了一座宅邸，宅邸外藤蔓牵连，附葛丛生。
犹豫了会儿，他还是敲了敲门，门开了一条小缝，清丽的女声传出，“何事。”
淮州忐忑盯着门缝，开口，“我刚迷了路，不知道能不能要一壶水。”门后的人似乎低低笑了一声，“请进吧。”
他一进门，本来漆黑的宅邸内，就瞬间亮堂起来了。
他的目光落在前面带路的妖怪身上，那妖怪察觉到他的目光，回过头来，她的面庞姣好如花，肤如雪凝，剔透晶莹，是一个生得及其美貌优雅的女妖怪，她轻轻开口，“阴阳师，你叫什么名字？”
他开口，“我叫安倍淮州，你呢？”
她又是轻轻一笑，“妾身名为御天炽照姬。”
他竟完全没有认出她来。
“这座宅邸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类走进来了，安倍家的小子，你连好好撒个谎都不会吗？”
淮州脸一红，安倍家一直都在京都落户，他报出自己的名字，就直接暴露了自己撒谎这件事。
她转过身，不知何时手心里出现把折扇，而这把折扇轻巧的抵在了他的咽喉处，“你闯入我的夜巷，撒谎进入我的宅邸，是想要做什么呢？”
淮州面不改色的与她对视，“我只是想要看看。”
照姬抬起空着的左手，“有什么好看的？妖怪的妖法无非就是让花开得早些，花期更长。”一朵樱花在她手心里盛开，而后凋谢，谢过后，花瓣凋零，又在花瓣上开起了樱花来，反反复复，永不停歇。照姬合拢左手，一切就消失了，她右手又用了些力，扇骨紧紧的贴着他的咽喉，鲜血渐渐染红扇面，“还是，安倍家的小子，你是打算摸清楚这里，再一举歼灭？”
淮州蹙眉，“你们妖怪都是这样子恶意揣测人类的吗？”
“你们人类不也是如此恶意揣测妖怪吗？遇到妖怪会害怕，会敌视，会驱逐，”她说着抽回扇子，“你该回家了，安倍家的小子。”
淮州按着腰间笛子的手一顿，“你伤了我，就想赶我走？”
照姬淡淡道：“我就是这么喜怒无常的妖怪，听着，安倍家的小子，你该回去了。”
淮州的手，从笛子上松开，他双目变得毫无神采，犹如行尸走肉的走出了宅邸。
照姬折返身子，走在回廊上，一道疾风刮来，藤蔓在地上迅速的织成人身，“许久不见，照姬。”
“你来这里做什么？”
“刚刚在夜巷里面行走，看到了那个阴阳师，特地来看看，没想到你赶走了他，莫不是担心他被我伤害故意这样的？”对面的人说得轻佻，可照姬没有想要理会的意思，径直从她面前走过。
“你就不怕我害他？”
“你害了他，自有安倍家来处理。”照姬停住脚步，“藤姬，行事别太过肆意了。”
“看来你都知道了呀。”藤姬在她身后吃吃的笑起来，“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呢。”
【四】回忆
“淮州大人，淮州大人。”伴随着这样的轻唤，还有一只纤手在他面前反复晃了晃。
淮州醒过神来，旁边的人道：“失礼了。”
淮州摇头，“是我失礼了，不该走神。”
素姬奉上茶，“这倒没有，不过没有想到淮州大人也会走神，现在才突然想起来淮州大人才十四岁呢。”
淮州脸上微微一红，喝下茶，素姬见他喝过茶，就起身告辞了。
最近京都很是盛行茶艺之道，素姬也以精湛的茶艺同惊人的美貌在京中闻名，一时风头极盛，今天她受安倍家的邀请来表演茶艺，而他作为安倍家日后的继承人，刚好今天遇到了，她也有必要在自己面前表演一番，把礼数做全。
淮州垂眼，想起那晚的情景，其他事情倒还历历在目，可是却完全忘了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他应该是被那个女妖怪的妖术控制了吧。真是完全不甘心呀，一个妖怪都可以控制自己。
等他成为一个闻名天下的阴阳师的时候，就去找她，好好的教训她一番，这么想着，淮州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脖子，脖子上结了浅浅的痂，他不由得握紧右拳。
他起身，朝书房走去，他的父亲，如今的安倍家家主，打算安排他去本州修行，当阴阳师到了一定的年纪就会被安排离开京都去修行，他一定要抓好这个机会，好好修炼一番。
他的父亲在书房里叮嘱了些事情后，觉得淮州难能的跃跃欲试，开口询问，“你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这么兴奋？”
淮州在他父亲的巧妙的套话中，把昨晚的事情都说出了七七八八。
他父亲稍一斟酌后，开口，“竟是这位大人。”
淮州疑惑道：“大人？”
他父亲说：“她在两百多年前就追随在花开院一族的族长身边，不过在那位族长死后，她也就消失了，据说她一直住在从前的宅邸里面，守护在那里。”
“守护在那里，她怎么不离开？”
“因为京都这里还有放不下的回忆。”
淮州一愣，“回忆？她还如此重情？”
他父亲叹了口气，“。”
【五】危机
当淮州从本州回来，已经是大半年以后的事情了，春樱从本州一路开向了京都，他就像是一路追寻着樱花，回到了京都。
可是越来越接近京都，妖怪也越来越多，他常常在夜行时，同无故寻衅的妖怪打斗半夜，也常常遇到妖怪害人的事情。
淮州心里感到不安。
当他走到江户城外时，又是一个夜晚了。
他如寻常那样穿梭在漆黑的巷道里，小心的听着周遭的动静，刚走到不到百步，就闻到浓郁的血腥味，不远处一个妖怪抬起头来，鲜血正顺着它的嘴角淌下，它漫不经心的开口，“又是一个阴阳师。”它的身下，是一个阴阳师的残骸。
淮州心里一紧，那妖怪扔下手里的断肢，站了起来，淮州发现，这个妖怪居然有着人类的外形，而且他闻到的气息也并非全是妖怪，绝大部分还是人类的气息，淮州见那妖怪动作斯文的擦了擦嘴角的血，忍不住出声嘲讽道：“没想到你这个妖怪也学到了人类的东西。”
那妖怪嗤笑一声，“我本来就是人类变成的妖怪。”它一说完就扑向了淮州，淮州早在说话间不动声色的在脚下画了引雷阵法，在妖怪扑过来时，巧妙的躲开，任妖怪陷入阵法中，而后念咒，结界将拼命想要逃出的妖怪困在了里面，淮州在结界外看着妖怪被雷电劈过，“要是你是人类，那你在成为妖怪后，傻了很多。”
四十八道雷电劈过后，阵法里面的妖怪化成了灰烬，淮州走到那阴阳师的残骸面前，步下结界，打算回去之后再派人来收拾。
在他走进小巷深处时，那些藏着的妖怪们纷纷冒出头来，对着他的背影眼神既贪婪，又惧怕。
淮州回到安倍家的时候，发现大多数的阴阳师都不在宅邸中，随便问了一下迎接他的侍女，侍女恭敬道：“在您离开京都的大半年里面，京都的妖怪越来越猖獗了，更有甚者能力比阴阳师还要出众，如今的阴阳师已经结伴出行了。”
“怎么会这样，”淮州不有得担忧起来，他不明白，想来平静的京都怎么会妖祸加身，“父亲大人呢？”
“家主……正在养伤……”那侍女说完后就低下了头。
“怎么会这样……”淮州觉得不可置信，“父亲他是怎么受伤的。”
“妖怪，是一个叫做藤姬的妖怪伤了家主。”
次日，一入夜，淮州就和几个阴阳师结伴走在夜色里，身边的阴阳师们有意无意的谈了些京都妖怪伤人的事情，淮州都没有听进，他满脑子里萦绕的，都是他的父亲卧在榻上的情景。
他的父亲安倍岁三，是安倍家的族长，实力雄厚，是他所敬仰的长辈，结果被妖怪打伤，就算他去探视了父亲，也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问起父亲京都妖怪的事情，他的父亲说京都的那些本不该是妖怪的人类是受到了名为藤姬的女妖怪的诱惑而自愿成妖的，至于诱惑的条件，就是永生。
人心的贪婪，就在于永远在渴求不可能的东西。
“淮州，你在想什么？”
“这个时候走神可不行哟，最近的京都，晚上都很乱的。”
“对呀，得聚精会神。”
身边的人三言两语的说着。
淮州点头，不过夜色漆黑，身边的人是看不到的，“那个藤姬，是什么妖怪？”他刚问出口，身边的阴阳师就拉了拉他的衣袖，让他不要发问，一下子寂静下来的小巷里面，传来了窸窣声。
淮州他们捏好符咒，借着月色寻找声源。
“阴阳师？”
“可怜的阴阳师。”
“好久没有尝到阴阳师的味道了。”
“嘻嘻，又是不要命的阴阳师。”
“多么鲜美的血液。”
……
垂涎他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淮州可以肯定绝对不是一只两只妖怪那么简单，淮州大喊一声，“跑！”声音还没有落下，妖怪们就从四面八方扑了过来。
……
【六】谈话
照姬看着面前的女子手法流利的倒了两杯茶，“没想到你也会茶艺。”
藤姬淡淡说：“茶艺？就是倒两杯茶，人类都这么讲究，真是个繁琐的族类。”
“哦，我知道人类不仅喜欢繁琐，还是贪婪的。”
藤姬握着茶杯的手一紧，“是的。”
“你以为你赐予他们永生的能力，他们就会去好好珍惜？”照姬把手里的扇子翻开合拢，漫不经心道：“你今天就别走了，我们好好谈谈这大半年的京都。”
“呵，难道你想做这京都的救世主？”
照姬道：“我是妖怪，永远都不会有这样的心思，我只是想同你说，你拿自己的妖力去喂养人类，赐予他们你的鲜血，可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他们变得更加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也更加不会去珍惜。人类的生命之所以短暂，不过是想要在有限的生命里，把握住能够珍惜的一切。”
“你对人类还真是了解，怪不得你一直都要呆在这个地方，”藤姬说着就要起身离开，她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你……”
“我不是说过今天不要走了，我们得好好谈谈么。”照姬走到藤姬面前，“你应该离开京都，去别的地方。”
“你觉得我还会被阴阳师所灭？”
“在事情还没有演变到不可收拾的时候，及早抽身才是应该的。”照姬这么说着，“不然……”
“不然什么。”
“就会像眼下一般。”照姬的话音一落，从四面八方就传来呼喊藤姬的声音，“藤姬大人……”
“藤姬大人……”
“大人……大人……给我血。”
“藤姬大人，求求你给我血。”
藤姬僵直着身子，无法动弹，照姬开口，“面对着这样的渴求，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你真的愿意用自己的血来喂养这些本来毫不相关的妖物？”
“藤姬大人，我要血！”
四面黑影从墙外扑了过来。
藤姬惊惶的坐着，眼睁睁的看着大团黑影涌来，将她淹没，“御天魔道·灭天。”伴随着这个声音，那些黑影像是在火里烧灼，发出了痛苦嚎哭凄厉喊叫，身形扭曲，最后消失。藤姬面对着一地黑灰，沉默了。
照姬用折扇在她肩头一点，“你给予了他们无穷无尽的索求，可这样的索求总会有一天到尽头，那一天，你不会等太久。”
藤姬站起来，“我明白了。”
“可要我同行？”
藤姬转过脸，许久才说出个，“你随意。”
照姬在她身后笑了起来。
【七】拦截
淮州在妖怪扑过来的那一瞬，喊道：“快跑。”
阴阳师们便在汹涌的妖群里被冲散了。
可就算是这样，淮州也是一路被妖怪追逐拦截，他也不知道自己已经画了多少道符，引了多少道雷电，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疲于奔命了多久，只知道自己越来越吃力，脚下的速度越来越慢了，而且他身后的妖怪也越来越多。
淮州左手在虚空画符，右手同时画出五芒星，一时，又击开十来只挡路的妖怪，可是后面的妖怪又补上了空缺，挡在了他的去路，他一时不察身后，又被开了好几个窟窿，他的身子刚向前一个趔趄，妖怪的手就贯穿了他的肩胛，淮州捂住肩膀，另一只手仍旧在施法，可眼下却不见多少效果，突然间另一只妖怪就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抵在了墙上，另一只妖怪将他的四肢反折，咔擦声后，他连痛感都已经麻木，他低下头，看到掐在喉咙上的手，自己的血正一滴一滴的落在那只手上，他的眼神渐渐涣散。
“再厉害的阴阳师，也会有一天死在妖怪的手里。”
“嘻嘻嘻。”
“哈哈哈，我要他的头。”
“那我就要他的四肢好了。”
他觉得腹部剧痛，不用去看，应该腹部被刺穿了，他想，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他这辈子就结束在这最狼狈的时候了。
真是不甘心呐。
他虚弱的抬起脸，等待着致命的一击。
他想起他追逐着本州的樱花，想要回到京都，那些樱花开得极其绚烂，就像很久以前开在那个妖怪手心里的那样，她那个时候说。
【妖怪的妖法无非就是让花开得早些，花期更长。】
现在想起来，仍然觉得她真是个奇怪的妖怪呢。
不过可惜的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一道厉风自身旁刮过，他身旁传来及其惨烈的嚎哭声，而他身侧清风带过，他落入了一个温软的怀抱里，他闻到了清淡的草木香，他无力的抬头，她低下头，眼神温柔，“安倍君，许久不见。”
他想要开口说什么，她却用袖子为他擦去嘴角的血，“放心，一切会好的。”一团蓝光罩在了他的头上，他觉得四肢的痛楚消失了，而自己就好像跌入了云端，他平静的合上眼，呼吸平稳的睡去。
“你对他还真是温柔。”藤姬在一旁开口。
照姬抱着沉沉睡去的淮州，朝藤姬开口，“他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她让开身子，让藤姬去处理家务事。
“那么，该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了，人类们。”
那些本来跪在地上的妖怪们不可置信的抬起头，“藤姬大人……”
他们的神情或惊惶，或不甘，或贪婪，在藤姬心里都不重要了。
藤姬的身后幻化出千来根藤蔓，迅速的缠住了那些妖怪，将他们勒晕，还有许多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控制的还在拼命挣扎，想要逃脱藤姬的禁锢，藤姬将自己的血液收回，走到他们面前，冷冷开口：“你们在不满什么？”
“明明是你给我们这一切，为什么要收回去？！”
藤姬垂眸一笑，一根藤蔓洞穿了他的胸口，“既然你如此不甘，留给你好了，连妖怪都不如的人类。”束缚着那个人类的藤蔓松开，只留那个人类在地上垂死挣扎。
照姬冷眼看着这一切。
收拾完一切的藤姬走到照姬面前，“我记得他在临终的时候对我说：我不该用短暂的生命束缚你，或许你也不该遇见我，我太自私了。”藤姬怀念的笑着：“真是一个相当温柔的人呢，可是我在失去他的这些年里，一年比一年寂寞，一年比一年难过，这一切，不过是人类的生命太短暂，而他，无法陪伴我的缘故。”
照姬说：“一切终会过去。”
“你作为狐妖其实是没有心的吧。”
照姬抱着淮州往回走，“大概吧。”
“谢谢你，对了，我也该离开京都了。”
“慢走。”
“你从来都没有想过离开京都吗？”
照姬脚步顿住，“是的。”
【八】梦境
淮州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他梦到了照姬和一个束发广袖的阴阳师对坐着。
两个人坐在庭院里的樱花树下，任落英缤纷而下，落满头发，肩头。
那个阴阳师抬手抚下照姬肩头的落花，照姬握着茶杯，安静的朝他笑着，两人之间气氛温馨而宁静，让他这个看的人都觉得莫名心安，不想去打扰。
那个阴阳师随意一瞥，看到了站到回廊的他，淮州心里一惊，就这么被惊醒了，他急剧的喘息着，坐起身来，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身上缠满了绷带，等他从屋子里走出去的时候，他看到照姬坐在回廊的尽头，她正伸手去接落下的樱花花瓣。
淮州在她面前坐下，干巴巴道：“谢谢你救了我。”
她淡淡笑了笑，“究根结底，是你太没用了，安倍君你还太嫩了。”她这么说着，倒了两盏清酒，递了一盏给淮州，淮州接过，看到照姬轻轻呷了一口，“你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喝酒吗？”
“是呀。”
“为什么总是一个人？”
照姬叹息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类总是陪着我在廊下饮酒，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教会我煮茶，吹笛，写诗，可是人类生命短暂，如樱花开过，昙花凋谢，再好的一切，只能成为回忆，最后也只剩我一个了，既然会有这样的结局，为什么还要强求有人陪伴呢？”她在说话间望向淮州，“明白了吗？”
淮州一怔后，脸红了起来，他结结巴巴的想要反驳，却苦于找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苦闷的坐在旁边。
“对了，你的伤应该好好养养，最近也别想着夜行除妖了，最近你应当也不会太忙碌，京都的妖怪应该也恢复往日的本分了。”
淮州觉得不可思议，“你做了什么？”
照姬摇摇头，“我倒没做什么，只是能将人类转换成妖怪的藤姬已经离开了京都而已。”“她把京都弄得乱七八糟，说走就走？你开玩笑吧！”
“好吧，你就当我开玩笑。”
“你同那个藤姬认识？”
“早在几十年前我同她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她跟在一位阴阳师的身边，自从那位阴阳师死后，她就尤其怨恨人类这短暂的生命，以为人类只要拥有了无尽的生命就能足够幸福，可她没有想到人性贪婪，这一切根本就不由她控制，如今她结束了这一切，离开了京都，安倍君，看在我的面子上回去同你父亲说一说这件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吧”
“人命在你的面前就这么不值？”淮州心里涌出愤怒，“凭什么就这么放过她？”
照姬没有理会他，收起酒盏，将要离开。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连个理由都不给我吗？！”淮州拉住她的衣袖，照姬回首淡淡瞥他一眼，“你该回去了。”她一扬袖子，就消失在了他的面前，淮州匆忙的还想要去拉住她，却抓了空，只余缤纷落花，在他指尖划过。
他垂下眸，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九】未结局的结局
一年后。
照姬一如寻常煮了茶，打算这样坐一天，忽然听到叩门声，她打开门，发现地上有一封信，她捡起这封信，朝前面的小巷扫了一眼，发现前面空荡荡的没有人烟，这才打开信来。
信上写着：我想了许久，那件事是我偏颇了，不过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今天我要去北海道驱妖，不知道下一次回来的时候登门拜访，你还会不会总是对我说你该回去了，希望不会如此。安倍淮州留。
照姬轻轻一笑，“好呀。”
她想起那时候藤姬说【你对他还真是温柔】
她回答【他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
她在淮州身上看到了那个从前的自己，因为年少以为一切都能把握在自己手里。
【你是阴阳师？】
【我是。】
【我能跟着你吗？】
【可以】
人类的生命如此短暂，如樱花开过，昙花凋零
最后的最后，他握着她的手，说，【你对我的爱终归会随着时间消逝，回忆也会渐渐淡去，虽然我很舍不得，可是我也很希望那个时候你身边能有另一个人陪伴，照姬，你值得被人珍惜。】
回忆渐淡，只有时间证明过你我的相爱。
可这一切，让我无怨无悔。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