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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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该沉寂的夜突然就喧闹了起来。
“笑笑？笑笑？笑笑啊......”何氏颤着声轻轻推着落水后昏迷不醒的女儿，泪流满面，“笑笑啊，你别吓娘啊，笑笑。”
苏笑笑面色如雪，唇色苍白，往日总是温和笑着的眸子也是紧紧闭着，气息虚弱，若不细看，就连胸脯的起伏都好似没有。
床边诊着脉的大夫眉头紧锁着摇摇头，收回手，遗憾地叹气:“唉。”
何氏连忙救命稻草似的抓住大夫的胳膊，哭着求道:“大夫，大夫，不要放弃啊，我们，我们笑笑还活着啊!”
大夫无奈地挣脱出何氏的手:“我可以写个方子让苏小姐醒来，但是什么时候醒来就得看苏小姐的了，她醒来之后，你们有什么想说的话抓紧说了吧......”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何氏闻言目光呆滞，眼底充满了绝望。她的笑笑，她的笑笑啊!
房外，苏尧暴怒着质问揽月:“你是怎么照顾小姐的!”
揽月哭得泣不成声:“都怪奴婢，奴婢该死，奴婢不该离开小姐身边的，都是奴婢的错......”
苏笑笑的爹，苏长天颓坐在桌旁，紧锁眉头，整个人仿佛都衰老许多。
丁惊香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若是我没有让她陪我一起找就好了......”哈哈哈哈，活该。
“对不起，对不起......”
面上假装哭得十分自责伤心的丁惊香让本想怪她的众人都无法开口责她。
第二天来到苏府找苏笑笑的燕飞却听苏府里的小厮们偷偷交谈说着，小姐落水危在旦夕了。燕飞愤怒地上前:“你们在说什么!苏笑笑怎么会危在旦夕!”小厮们都猛地一惊，皆是颤抖着身子。燕飞上前揪起一个其中小厮，凶狠地瞪着他:“说，怎么回事!”
小厮惶恐地瞪大眼，连忙把知道的都告诉了燕飞。
燕飞听完后，脑中的弦仿佛崩地一声断了。“什......什么？”燕飞觉得仿佛坠入冰窖一般，紧紧揪住小厮的手不知何时松了开。他要去见她，她在哪里？他要见她!
燕飞冲进苏笑笑躺着的房间，就见众人皆是面容哀伤，他不敢相信地颤抖着声音问上座颓丧的苏长天:“伯父......笑笑呢......”
苏长天头也不抬，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指指里间，随后就无力的垂下，仿佛这个简单的动作耗尽了他全部力气。
燕飞紧咬牙关，步步接近里间。
他听到了何氏的呜咽，原来伯母哭的声音这么大吗？他为什么都没听到？
燕飞恍惚地来到苏笑笑的床头。眼前毫无生气、面色如纸的女子是往日里笑容明媚的苏笑笑？
何氏听到燕飞进来的动静，转头看去，就见燕飞摇摇欲坠地走来，她忍不住鼻头又是一酸，默默站起身，让出位子。她猜想过燕飞是不是喜欢她的女儿，如今证实她的猜想没有错了，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丝毫意义了。她的笑笑命不久矣。
燕飞目光盯着苏笑笑眨也不眨，握了握拳头，他哑着声音问何氏:“伯母，笑笑她，是如何会落水的？”
何氏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低沉地将一切都告诉燕飞，包括苏笑笑命不久矣。
燕飞咬牙切齿，腮帮紧绷，眼底划过一丝杀意。都怪他没有提醒苏笑笑提防丁惊香，都怪他没有好好保护她，明明自己都知道丁惊香有多恶心，明明......
让一个人痛苦，最好的办法不是让她死，而是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丁惊香，你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苏笑笑觉得自己好似在水上一般，意识浮浮沉沉，她好似听到了何氏的哭喊，听到了家人的哭泣，好像，还有燕飞的声音......
苏笑笑挣扎着睁开眼，不能再让大家担心了......
睁开眼的苏笑笑听到了何氏的哭声，也看到了满脸焦急的燕飞。她冲燕飞艰难地扯扯唇角。
燕飞恍惚之后，大喜:“醒了!醒了!”
何氏、苏尧、苏长天等人闻声，皆是惊喜地围上前，燕飞被挤了出去，他也想看看苏笑笑怎么样了!燕飞在外围寻着缝隙，瞥一眼苏笑笑也好。
苏笑笑面色苍白，看了眼窗外，眼神茫然:“我昏迷了多久？”
窗外阳光刺眼，蝉鸣正盛，正是午时最热的时候。
何氏握住苏笑笑冰凉的手:“快一天了，再过会儿都要黄昏了。”
苏笑笑有些怔愣。
何氏哽咽着把苏笑笑搂进怀里，心疼地抚着苏笑笑的发丝:“你吓死娘了。”
苏笑笑苦涩地对着众人笑着:“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估计是自己的时间快到了，明明十六岁生辰都还没过，她还想和大家一起过生辰来着。
“娘，我是不是快死了？”苏笑笑淡淡地问出话。
众人皆是一震，沉默无言。
苏笑笑有点落寞地垂下眼，暗自低沉了一会儿，复又抬起头，笑容灿烂:“别这样嘛，我们不是都早就知道了吗？”只是还想再活久一点，在活久一点......
何氏绷不住，哭着抱紧苏笑笑:“我可怜的笑笑啊——”
苏笑笑轻轻拍了拍何氏的背:“娘，不哭，我一点也不可怜。能生在我们家真是太好了。”
苏长天侧过脸抹了一把眼角的泪。苏尧也红了眼眶。
燕飞握紧拳头，指尖被攥得发白。
苏笑笑笑着和一个个亲人开始告别，仿佛即将死去的人不是她，她只是暂时出个远门。
一串话讲下来，苏笑笑已经感觉有些吃力了，藏在被子下的手，微微用力，现在还不能......
苏笑笑扬起一个笑脸:“我想和燕飞单独说两句话可以吗？”
燕飞面无表情地盯住苏笑笑，苏笑笑冲他弯弯眼角。
众人都出了房间后，把房门带上。
燕飞走近苏笑笑的床头，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他隐忍着开口:“活不过十六岁是什么意思？”
苏笑笑伸出手，轻轻拽了拽燕飞的衣角，歉疚地开口:“对不起啊，燕飞，我瞒了你这件事。”
燕飞想拂开苏笑笑的手，却还是舍不得对她生气。
苏笑笑接着说:“我出生时就体虚，后来长大一点后，连双腿都渐渐无法动弹，我便被大夫们诊断活不过十六岁。”
燕飞又是愤怒苏笑笑瞒他这么重要的事，又是心疼她幼时就已经知道自己活不长。
苏笑笑看见燕飞紧紧攥着的拳头，皱着眉，抓过燕飞的手，燕飞抬眼看她，苏笑笑脸上的心疼刺痛了他。她在为他心疼什么？她为什么不心疼心疼自己？她没多久就要死了啊!她到底知不知道!
苏笑笑用力掰开燕飞的拳头，果然看见手心上全是深深的指甲印。苏笑笑微微喘着气，这么个动作已经花费了她不少心力了。
苏笑笑有些无奈地对上燕飞的眼，叹口气:“我瞒你是我不对，因为我想若是你知道了，会不会就不愿意同我做朋友了。”苏笑笑说着有些愧疚地低下声，“我是不是很自私？”
燕飞猛地握住苏笑笑的手，激动着大喊:“苏笑笑你是傻子吗？!”
苏笑笑一懵，手上传来燕飞的热度，仿佛烫伤了她一般，让她颤了颤。
“我虽然......”燕飞哽了哽，声音沙哑，“我虽然不学无术，被人叫做京城小霸王，但是这点事情我还是懂的好吗？”他怎么会因为这种事就与她断绝来往呢？他是这么喜欢她。
苏笑笑愣愣地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上燕飞的脸庞，声音颤抖:“你别哭啊。”
原来燕飞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燕飞狠狠擦去脸上的泪水，瞪着苏笑笑:“我没哭。”
苏笑笑笑了:“若是外面的人知道京城小霸王哭得鼻涕泡都冒出来，会笑死的吧。”
听了这话，本该羞恼着反驳苏笑笑的燕飞，却道:“随他们笑好了。”
苏笑笑笑出声，停不住地笑得身子都颤抖起来，随即苏笑笑只觉眼前一花，一股腥甜从喉咙漫上来，她用力忍了忍，没在燕飞面前喷出血沫，但是身子却还是无力地晃了晃，朝着后面倒下。
燕飞惊惶地伸手搂住苏笑笑，声音充满了焦急和即将失去苏笑笑的害怕:“怎么了？怎么了？别死啊!”
苏笑笑牵起嘴角，抚平燕飞眉间的褶皱:“还没呢，还没到时候。”
燕飞紧了紧怀抱。
苏笑笑叹了一声:“若是我死了，你不会哭瞎吧？”真不想死啊，她还想多和燕飞在一起。
燕飞呜咽一声:“那你就别死啊。”
苏笑笑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身体仿佛被人抽干了力气，燕飞脸上的手失去支撑，渐渐垂下。苏笑笑声音轻得听不见:“差不多......要到了......”
“啪。”是燕飞猛地抓住了苏笑笑垂到一半的手。
燕飞吼道:“等等，还不行，等一下!”
苏笑笑努力睁开眼，表情疑惑。
燕飞转过身，把苏笑笑背上身:“你不是想看晚上街上灯火通明的样子吗？那就再等一下，先别闭眼啊!”说着大步冲出去。
苏笑笑无力地趴在燕飞身上，感受到燕飞的颤抖，她心里一酸，笑着在燕飞耳边说:“嗯，想看。”想和你一起看。
燕飞冲出房，对着他的贴身小厮吼道:“快去备马车!”
小厮抖抖身子，慌忙点头:“哦哦哦。”踉跄着跑走。
何氏见燕飞把苏笑笑背出来，还要求备车，忙问:“你做什么？把笑笑放下!”
燕飞脚步不停地朝着外面跑去。
众人见状，忙抬起脚步追上去。不能让他把苏笑笑带走。
燕飞在苏府门口焦急地等着马车，见马车迟迟不来，咬牙，把苏笑笑往上拖了拖:“不等了，我们走。”
燕飞刚抬脚，身后的众人就追了出来，苏尧喊着:“燕飞，你要带笑笑去哪里!”
燕飞不作理会，焦急地朝着一个方向跑去。一边侧过脸对苏笑笑道:“别闭眼，别闭眼，就快了。”
苏笑笑轻轻应他:“嗯，我不闭眼。”
燕飞见苏笑笑还在，心里微微松口气，没多久又高高提起，太慢了，他还得再快，还得再快点。
苏笑笑瞥见燕飞的额上满是汗珠，抖着手替他擦去:“不急，慢慢来，我在的。”燕飞眼眶又是一红。
燕飞在前头奔跑着，何氏众人在他身后紧跟着。街上此时就是这样一副景象，路人们都是摸不着头脑，有认出燕飞是京城小霸王的人，都是诧异，燕飞今日怎的背了个姑娘狂奔？身后该是那姑娘的嫁人吧，京城小霸王强抢民女了？
燕飞不知疲惫地跑着，边不停地叫着苏笑笑:“笑笑？”
“嗯，我在。”
......
“笑笑？”
“嗯，我在。”
......
“笑笑？”
“嗯，我在。”苏笑笑鼻头一酸，落下泪来。她不想死，她好想和燕飞一直在一起。她环住燕飞的脖颈。
......
“笑笑，我们到了。”燕飞喘着气。
“......”
无人应他。燕飞心一慌:“笑笑？笑笑？苏笑笑!”
“嗯？”回应他的是虚弱的接近于无的声音。
燕飞轻轻放下苏笑笑，把苏笑笑抱在怀里:“我们到了。”
苏笑笑扯扯嘴角:“嗯。”
燕飞背着苏笑笑来到山上，从山上往下望，就能看见下方灯火通明，星光点点。
此时仿佛是为了他们一般，下方灯光一点一点亮起，渐渐汇成一条灯河。
苏笑笑感叹:“真美......”苏笑笑的眼里映着点点灯火，满足地勾起嘴角。
不远处终于追到这里的众人看见眼前这一幕，缓下脚步。何氏踏出一步，苏尧拦下她，何氏抬头看他，苏尧苦笑着摇摇头。何氏看看苏长天，苏长天也点头，只好作罢。
“我好高兴......”
“那个时候撞到你真是太好了。”
燕飞笑得比哭还难看:“嗯。”
“喜欢上你，真是太好了。”
燕飞眼泪砸在苏笑笑脸上:“我一直，都想向你道歉，想对你说喜欢你，我想娶你，想要和你一直在一起，想带你看所有的风景。”
苏笑笑开心地弯弯眉眼:“嗯，我也想和燕飞一直在一起。”
燕飞握拳。
“谢谢你陪我度过这个夏......”苏笑笑的声音渐沉直至消声。
燕飞颤抖着弯下身，轻轻地吻上苏笑笑的唇角，泪水决堤。
燕飞抱着瘫软的苏笑笑的身子，悲恸地昂头无声大哭。
不远处的众人皆是哭泣。
夏日的晚风吹过，众人只觉往日舒爽的清风此时冰冷刺骨。
树梢上微微有些泛黄的树叶被风吹落，原来秋天就要到了吗？
燕飞跪在苏府的大堂中央:“伯父伯母，请将笑笑嫁与我。”燕飞言毕，深深地磕下头。
苏长天悲伤地叹口气:“你这是何必？”
燕飞不起:“笑笑生前想要看看世间风景，我欲带她到处看看。”
何氏掩帕哭泣。
“伯父伯母放心，聘礼婚礼，我皆会操办，我父亲也会同意的，绝不会委屈笑笑。”
丁惊香身为大臣之女，竟被关入只关犯了大事的犯人的牢中，那个脏污的地方十分适合丁惊香了。百姓们震惊的同时也在鄙夷丁惊香，顺带丁府众人出门都被指指点点，他们再也抬不起头了。
后来，常有人道，有位俊美的白衣公子携着妻子的骨灰在大街小巷里游走。
完。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