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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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别着急赶我，我还有一事未说。”苏赫祺卸去心中包袱后，总算舒了口气，语调也变得轻快许多，“下月我家老头子过寿，殿下可否赏脸来祝个寿？”
墨芷在一旁听着苏赫祺又挑了话头，简直头疼。她是不介意与苏赫祺打交道，但不代表她也想跟楚瑾和扯上关系。今日事已结，她可不想再待下去了，搁下掌中茶杯，就欲直接开口告辞，谁料话还没出口，便被楚瑾和给打断了。
“你是不是忘记了，答应过本宫什么？”楚瑾和抬起头，一双眸子清冷不带烟火，好看则好看，但若往深了探，却只能感受到寒意彻骨。
墨芷看着这两人压根不在意这儿还有个“外人”的模样，心底无奈腹诽，却也只好将直起的身子又坐了回去，重捧起茶杯，低着头小口饮着茶，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我只说我不能出现殿下面前，可没说殿下不能出现在我面前。”常年被楚瑾和所嫌弃，让苏赫祺养成了一副泰山崩于眼前也毫不动色的厚脸皮，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他再擅长不过。
当然，光是脸皮厚还不足够。
苏赫祺的脸色一转，换上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是母亲特意嘱咐我来说一声，她许久未见你了，着实有些挂念，望你这次能来看看她。她昨日去大慈恩寺前本想同你说一声，但又怕惹你伤心，最后还是忍住了。”
楚瑾和这次倒是出奇地没有再反驳，敛了眸子沉默不语，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墨芷尽管克制着自己不去听他们的话，奈何地方就这么大，声音顺着冰盘的雾气，一字不落的都飘进了她的耳朵。
她虽长在南疆，对于京城的人事不甚了解，但摆在明面上的关系，她还是清楚几分的，何况坊间对于这两人的生母，谈料可不少。
卫国公夫人温韶与故去的皇后温韵，同为当今太傅的嫡女，是一母所出的嫡亲姊妹。姐姐温韶当年被称为长安第一才女，诗画双绝，妹妹温韵天生好颜色，沉鱼落雁不足以述其容颜，彼时有好说者，叹到：“书中曾言佳人倾城再倾国，我向来是不信的，可见了温家七娘子，才明白古人诚不我欺也。”
姊妹二人才貌动长安，引得无数青年才俊垂慕。温韶及笈之年，温太傅本有意将她许给新科状元，谁料她不喜儒生，偏偏看上才从战场杀将回来的卫国公世子，一番哭闹后，终是遂了愿。
但不得不说温韶确实为自己挑了个良人，自她进府到如今，卫国公连通房都没有一个，更别提纳妾了，相较起长安城的权贵们，真可谓是一股清流。
姐姐嫁到了荣恩显赫的卫国公府，已是门极好的亲事了，妹妹温韵却福气更好，一朝圣旨下来，成了太子妃，没过几年，太子登基，她便顺理成章地当上了皇后，膝下的幼子直接被册立为储君，一时风光无二。只可惜温韵体弱，早年诞下麟儿时，更是伤了根本，登上凤位没多久，便撒手人寰，让人叹息红颜多薄命。
“明日本宫会去大慈恩寺为母后上香，寿宴……不必去了。”楚瑾和默不过半晌，清冷淡然的嗓音再度响起，即便言语中提到了他故去的生母，语调也没有半分起伏。
“是，那我明日是来明德殿候着呢，还是在延喜门……”
“待在卫国公府。”
“是，殿下，如若没有其他事情，我便先告退了。”苏赫祺对于楚瑾和的冷漠没有半分不耐，唇边噙着温和笑意，顺应的口吻不带犹豫，只是那双桃花眼怎么看，怎么觉得……
像只狡猾的狐狸。
楚瑾和搁下手中的书卷看了貌似良善无害的苏赫祺一眼，黑眸沉静如水无涟无漪，而后收回视线，不作多余的言语，仅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墨芷见状也赶忙起身告辞，同苏赫祺一道出了明德殿。
苏赫祺自小就在皇宫与国公府间两头跑，对这东宫更是熟悉不已，也就不用萧安引路，带着墨芷就熟门熟路地往宫门处行去。
午宴虽然拖沓了一阵子，又在明德殿消磨了些时光，但统共算起来也没几个时辰，因此日头即便落着个懒洋洋地模样，仍旧还是散着火热的温度。
得亏这一路上柳荫茂密，遮住了大部分的阳光，只余点点碎芒透过叶片夹隙，斑驳在凹凸不平的青石板上，微风吹拂间，漾起一地波澜。
托着绿荫如盖的福，苏赫祺与墨芷才没受着烈日当头的委屈，并肩行在小径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这些年佛教大兴，单就长安城内，便不知冒出多少没名头的寺庙来。也是这世道亏心人多了，几乎日日都有人进香拜佛，神鬼之说大行其道，就连大理寺遇到棘手的疑案时，竟也会怀疑到鬼怪妖邪上去。”苏赫祺一边把玩着树上飘落下的碧叶，一边不紧不慢地说着长安趣闻，嘴角掀起的弧度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意味。
墨芷饶有趣味地逗弄着胆大飞来她面前的鸟儿，摊开纤细白嫩的手掌，任由鸟儿停留在掌心中，闻听苏赫祺的话后笑了笑，道：“人心如此，做了坏事祈祷着神鬼看不见，做了好事又生怕神鬼看不见，从早到晚的求神礼佛，说到底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话虽如此，但这寺庙中也不尽是沽名钓誉之辈，还是有那么二三位得道高僧的。就拿大慈恩寺来说，住持云止……”
“理由。”墨芷不等苏赫祺把话说完，便笑眯眯地打断了他。
苏赫祺似是并不意外她的反应，无奈地抬手敲了敲额角，叹了口气，道：“真是不喜和你这种人猜谜，连句整话都不让人说完。”
说是如此说，俊秀的脸庞上倒是丝毫不见懊恼。
“先前听殿下说不必见你时，语调中竟带着股轻松劲儿，我原还想不通，现下却是懂了几分，怕不是你……”墨芷顿了顿，而后转头冲着苏赫祺神秘一笑，“对殿下有非分之想？”
苏赫祺一噎，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咳了好几声，方顺了这口气：“郡主啊，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本朝南风盛行已久，长安最为知名的两大烟花地之一弥音斋，便是做的小倌欢人生意。在府上养男宠的权贵更是不在少数，甚至彼此间还会攀比谁家的龙阳君更有风味。尽管如此，这到底是件上不得台面的事，因此，即便是好这口的人，多也忌讳着脸面问题，不敢大张旗鼓地行事。
墨芷不过打趣他一句，倒没想多做纠缠，转了个话头，轻笑道：“当我失言。说起来，南疆有一种蛇，名唤赤鳞。这种蛇本身没什么奇特之处，但与其伴生的两种草木倒颇有意思。同样是依靠赤鳞的蛇唾而活，两者却不能共存，一方生长，另一方势必就会衰败，真是怪哉。你可知其中原因？”
苏赫祺修长的手指捻着指尖的碧叶，一副懒散的模样，悠然道：“友之友，非吾之友。”
墨芷闻言没有搭话，只专心看着掌中放松了懈备已打起了盹的鸟儿，一时空气都变得寂静起来，唯有淡淡风声流连耳边。
沉默片刻，苏赫祺突然指尖一松，脉络清晰的叶片便无力地从指缝间滑落。他侧头定定地看着墨芷，唇边倏尔笑意浮现：“如果只是帮我呢？”
墨芷挑了挑眉，摊开的手掌微动，于掌中休憩的翠羽鸟突然受了惊，连忙扑棱着小翅膀飞走了。瞧着鸟儿飞远了，她才收回手，看了眼苏赫祺，慢悠悠地道：“那就没办法了，谁叫……”言及此，她刻意停了声，吊长了尾音，才不急不缓地吐出后半句话，“我这个人，帮亲不帮理呢。”
苏赫祺听到她这个回答，唇边笑意愈深，最后竟笑出声来，一边笑一边摇着头道：“真不知交了你这么个朋友，我是幸还是不幸？”
帮楚瑾和？抱歉，做不到。
帮你苏赫祺？那绝对没问题。
这小郡主摘得明明白白，一滴浑水都不愿沾身。
“彼此彼此。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明日代我去趟大慈恩寺，毕竟你刚刚也看到了，殿下……有些不待见我。”说到这儿，苏赫祺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拜墨芷所赐，现在连他自己都觉得他跟殿下好像有点什么似的。
墨芷睨了他一眼，出口的话转了好几个音，戏谑地道，“有些……不待见你？”
苏赫祺摸了摸鼻子，薄唇带出苦笑，无奈地道：“好吧，是殿下不愿看见我。殿下出门一向不喜劳师动众，估摸着也就带个三四人。大慈恩寺虽说是皇寺，但逢着初一十五，也对百姓开放。明日恰是十五，届时进寺供香的人必定少不了，因此要麻烦你一程了。”
“你指望，我去给殿下做护卫？”墨芷扬眉看向苏赫祺，明亮地双眸中充满了玩味之色。
“咳，听说锦阳王临走时，给你留下来一队亲兵？”苏赫祺有些心虚地别过头，假装看着沿途的景色。
“哦……在这儿等着我呢？”墨芷双手抱胸，精致的眉目间没有怒色，只似笑非笑地道，“你倒是好算计，竟惦记上锦阳王府的亲兵了。”
其实也不能怪苏赫祺，往年楚瑾和再不受宠，好歹也是储君，出行皆由太子卫率亲护。如今却不同往日，楚瑾和又是个仙人样的性子，根本不在意这些，只难为了苏赫祺，累前累后地为他做打算。漫说苏赫祺只是个没实权的公子，便是他父亲卫国公，也无权随意为楚瑾和安置护卫。思来想去，唯有墨芷这条路可走了。
苏赫祺伸出左手接住从一旁飘落的翠叶，合掌为拳，将它举到墨芷面前，桃花眼中含着笑，却不至眼底，慢条斯理地道：“话不能这样说，亲兄弟，明算账，我不白让你出人。有一样东西，想来你或许会感兴趣。”
微风拂过，吹散了枝桠上的花瓣，纷纷扬扬坠落间，夹杂着零星的低语，埋进了土壤之中。
听完苏赫祺的话，墨芷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又抬眼看了看他，黑瞳中映出他坦荡的神色，方嘴角一扬，掀起好看到嚣张的弧度，道：“成交。”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交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