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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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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腰襦裙选用珍珠白的北地齐纨,重重叠叠,笼出朦胧月色的清幽意境,下至裙摆却是橘红混合了浅绯的娇柔色泽,轻烟般交叠散落着。没有繁复的花纹,没有精细的刺绣,只在裙裾下摆用红珊瑚珠压住,玲珑清妍,十分雅致。
我穿着挽青新制的衣裙,把玩内廷司新进的南海珍珠。
这一匣海珠非同寻常,圆润饱满,颗颗个头一般大小,还是罕见的彩色海珠。有粉红色的绯珠、莹白的上清珠、墨黑的曜珠,更有几颗璀璨光华、熠熠生辉的黄金珠。
海珠珍贵,来自于采珠不易。采珠的海域风大浪急、波涛蔽日,运珠之途则山陡路仄,坎坷难行。大靖地域辽阔,东西南北四大海域皆出产海珠,历年进贡的海珠数不胜数,但有颜色的海珠极少,即使墨黑的曜珠,亦是凤毛麟角。更不用提罕见的金色海珠了。
这一匣海珠颜色齐全,光是金珠便有两颗。
烛烈在书信中提及,乃是百里炽繁前往南海换防巡视时所得。据医书记载,珍珠味甘、咸、寒,入心、肝经,有平肝潜阳、镇心安神、清热化痰、去翳明目、解毒生肌等作用。特意送入清思台,让挽青串成手串配饰,日常佩戴,能镇心安神。
镇心安神……我和挽青虽然没有透露,但今年盛夏的噩梦连连还是传到烛烈那里去了。
谛听暗卫之敏锐,果然不同凡响。
我看完了书信,摊开手掌,让那两颗璀璨光华的金珠在手心滴溜溜滚动,笑着问挽青:“这些海珠,就拿来做一条手串也太多了,又各自颜色不一,你觉得该如何?”
挽青回答道:“依奴婢,用上清珠和上次内廷司送的玛瑙配着做一条手串足以。至于彩珠,绯珠、曜珠和金珠都适合做眉心坠,只是此物贵重,若殿下佩戴,只怕奢靡太过。”
我亦同她所想。彩珠是大靖国库都稀有的珍品,私下把玩收藏亦可,若堂而皇之地佩戴于身,未免过于招摇醒目。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般浅显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殿下为何不打算今年回宫?陛下只怕等得都心急了呢。”挽青看着我将烛烈的书信认真收起来,踌躇片刻还是问出了心里话。
我微微一笑,反问道:“是锦上添花好,还是雪中送炭好?”
挽青稍一迟疑,道:“锦上添花虽然富贵,但雪中送炭方显真心。”
挽青一如既往地敏辨是非。
我点点头,道:“如今的齐皇后便是繁花似锦,而咱们,在清思台待得越久,就越容易被人遗忘。若不思虑周全,就贸贸然回了宫,岂不是给齐皇后一人锦上添花?”
若在齐皇后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时回宫,那么便有赶着给齐皇后恭贺之意。正二品内亲王,趋奉中宫皇后,那会是何等的荣耀?烛烈或许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的心急,可齐皇后出言劝我回宫,其真正用心值得商榷。
“给谁锦上添花不行,非得要给齐皇后?”我笑着转过身,拉住挽青的手,诚恳道:“我早已和哥哥说定,不会那么早回宫。你放心,不论宫中发生什么变故,只要哥哥的心意不变,天塌下来都与咱们无关。”
挽青如有所悟,我便低头解下系在腰间的金球,将所有的彩珠放到金球里。
贵重物品就应该妥善保管,不是么?
虽然我的从容淡定稳住了挽青,可到底何时回宫必须想个万全之策。
我看似风淡云清地看书,手指却在紫檀桌面上不停地轻轻叩击。
在宫廷生存,逞强不如示弱,锋芒毕露不如韬光隐晦。
太上皇驾崩,烛烈得以在朝廷上大展拳脚。钦怀皇后越家与睿真皇后方家后继无人,这几年正是皇后母族齐家得势之时,韫庆与韫修的婚事已定,一门双军侯,赫赫扬扬。
过早回宫就是赶着给齐皇后添加光彩,这样损己利人之事,我可不会做。可若推迟回宫,又该推迟到何时?烛烈的耐心,似乎越来越少……
今年就免了,明年?后年?我漫不经心地盯着书本发呆,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划来划去。
明年?后年?为何大靖祖制没有明确规定内亲王守陵多少个月才算合适的规矩呢……等等,太祖驾崩之后,博陵内亲王入广陵行宫守孝多久来着?
我猛然眯起眼睛,博陵内亲王守陵前后共计三年四个月,那么我只要效仿博陵内亲王在广陵行宫住满四十个月,不多一日,不少一日,足矣。
太祖皇帝是大靖开国圣君,博陵内亲王亦是大靖第一位内亲王,依照她的规矩来办就算最严苛的御史大夫也无可挑剔。
我是雍宁三年八月初二入的清思台,往后推是雍宁四年、五年、六年……再加两个月,便是雍宁七年二月。
我敲了敲桌子。
决定了,雍宁七年的二月动身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