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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归来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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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眼前人,心中已有了答案,只是这谜条刚好拿在我手中,却让我有了一种被嘲讽的感觉,他定是不认识我的,也应是无意嘲讽我,我一时不知如何应答,拿着谜条就愣住了。
“你若是不知道答案,我们便走吧。”袁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才回了神,那白衣公子低头笑了一声,道:“姑娘何不说说自己的答案?”
我将谜条合上,交与那公子,道:“小女子不才,并不知晓答案。”
那人依然是浅笑模样,双目只盯着我,并未说些什么,我对上一眼,却觉得里里外外都被他知晓了一般,胆战心惊,转身抓了袁恒的袖子赶忙逃离。
袁恒不知我作何心惊,但估摸着被我扯着袖子走有些不适,他走前了两步,与我并肩,牵了我的手让我走缓下来,我被牵住,一下子又心安了许多,只是背后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我摇摇头,假装不在意。
原本想要猜灯谜的兴致一下子被搅得乱了,我和袁恒漫无目的地走着,并没有看到初嫣跟邵宇二人,我虽然提起了精神,但却还是觉得有些累,想着今夜回去估计能睡个安稳觉了,袁恒在旁边道:“那边似乎在放烟火,想去看下吗?”
我抬眼看他,他上扬了嘴角,似乎是很想去看烟火。
我点点头,任由他牵着,身体不受控制的,像被驱使的躯壳一般,但是看见袁恒一晚上的黑脸终于有了点变化,我倒是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燕陵平日里是不被允许燃放烟火的,也就是待那些节日到来的时候会有这么个机会,袁恒看着夜幕中一朵朵绽放的烟花,道:“函关看不到这样的景色。”
我心头一酸,父亲是将军,常年都在镇守函关,袁恒与初嫣二人随父亲一道去一道回,回家的时间又有多久呢?
以往我只道自己孤单寂寞,却未曾想过袁恒和初嫣是否想念燕陵这安平之地,是否会想念我与母亲。
想来他与初嫣也有道不尽的思念,却无以言表,只得一日日地练武,陪伴着父亲,守着那偏僻的函关。
“你身子可好些了吗?”
袁恒轻声问着,我听到细微的声音,却也知道他在问什么,这烟火声一道接一道,我找了个空子,道:“实是需要多休息,但已不像以前那么娇弱了。”
我说的是实话,以前总是赖着床榻,似乎床榻长了妖一样,身子骨软软的,站着也是会累的,佩兰时时刻刻跟着我,生怕我摔了碰了又要睡上好久,但近两年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了,这也多亏了邵宇。
他天天不思进取地往我家中跑,袁恒不在,必定是要来叨扰我的,原先佩兰怕他扰了我的歇息,总是借口不让他来寻我,后来我自觉得无趣,便也让佩兰允了他来找我。
这一来二去,歇息的时间变少了,总是被他带着到家中院子看书,偶尔也会跟他闹几句闲话,说话的劲头也慢慢长了,走动的时间多了起来,身体便也恢复了许多。
我只寻思着不过是小时候生的一场病,这么多年是我自己懒散不愿走动,才越发颓下去了,邵宇虽然烦人了些,但若是没有他总来叨扰我,我兴许不会好得那么快,想来又觉得好笑,我与邵宇认识两年,吵吵闹闹,却未曾像初嫣一样与他变得亲密。
许是我自己心中对他有了偏见吧。
他为人轻浮,又嘴上不饶人,实是我不喜欢的类型。
袁恒嗯了一声,我正欲说话,却有冷风袭来,我微低了头,袁恒拉了我一把,将我护在怀中,遮了正月里的夜风。
我听见他道:“然儿,这一年来,我很想你。”
“姐姐!姐姐!”
初嫣从远处看见了我,一路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灯笼,邵宇跟在她后边,也走了过来。
“姐姐,嫣儿刚刚跟宇哥哥去看别人缚柴脚了,可趣啦!”初嫣小脸红红的,我抬手帮她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了的发丝,听她笑着说起一路看见的那些玩乐事,觉得“安然喜乐”四字不过如此。
父亲三人归来,度过一个上元节,这样就足够了吧。
“那边有人吹箫来着,但嫣儿还是觉得姐姐的笛乐较为出众。”初嫣笑着看向后边站着的邵宇,道:“宇哥哥看见一只上好的笛子,一言不发就买下来了,也不知是要送给哪家的小姐。”
我看向邵宇,他听得初嫣的话,涨红了脸,气急败坏道:“我自己用不行吗?”
初嫣又笑出声了,朝着邵宇挤眉弄眼,道:“宇哥哥,据嫣儿所知呢,邵茹肯定不会吹笛的,你呢,就更不可能了。”
邵宇捏起初嫣的小脸蛋,咬牙道:“你个小丫头片子,再说下去我就要打你了。”
我拍掉了邵宇的手,道:“嫣儿说得没错呀,我就没见你吹过笛子。”
邵宇听了我的话之后整个人跟泄了气似的,手拿着那笛子背到身后,我取笑道:“莫不是真看上了哪家的姑娘了?”
他只摇摇头,不再说话。
袁恒道:“不早了,初然也累了,还是早些回去吧。”他将自己的披风脱下来披到我身上,我静静地由他绑好了那披风上的带子,尔后牵着初嫣的手跟在他和邵宇后边。
邵宇在西街口与我们分开了,我看他兴致全无,想着是不是我与初嫣二人说到他心事上了,让他不开心了。
看来邵宇是有了喜欢的女子?
想来是我与初嫣那般说他,让他不好意思了,又或者是他得不到那女子,想着便难过起来了,可他既是护国公府的大少爷,喜欢谁去直说便是了,这燕陵女子爱慕他的又不少,虽说他还未及冠,但两人若是都心悦彼此,待到及冠日娶了便是了,有何好伤心的。
我只道情这类东西伤人无数,人却难以自持地被伤。
到府上的时候我浑身都快要散架了,真真是想躺在床上休息,佩兰拦了我道:“小姐,还是先沐浴一番吧,明日便要入宫了。”
我摆摆手道:“明日未时再来吧。”
佩兰无可奈何,替我脱去了外衣,我又迷迷糊糊将发饰摘下,未等佩兰帮我梳好头发,便匆匆上了床榻,昏睡过去。
大概是因着袁恒今日那句话,我睡着时反反复复梦着过往的一些事。
梦里的袁恒还比较稚嫩,是从前十岁左右的模样,那会我不过六岁,终日因旧疾而起不来,他偶尔会来我房中看我,眼里却并没有怜惜,有的不过是厌烦。
“你一点都不像袁家的孩子,这么娇弱,怎么跟随我与父亲去习武呢?”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嫌弃,我那会还小,看着他这模样,有些害怕,便将被子往头上扯了扯,试图遮了他那眼神,他一把将我的被褥拉扯下来,恶狠狠地说道:“你便在这府中歇着吧,万事于你,又有什么干系?”
说完便走出房门,再也没来看过我,我那会天天安慰自己,哥哥不过是觉得我这样天天待在房中,让他看不习惯罢了,也并非真的讨厌我。
可往后的这些年,他从未与我多说话,就算说话,语气也冷淡得像个外人,我也曾伏在母亲膝上偷偷啜泣,道哥哥不喜欢然儿,哭问母亲我是否真的无法习武了。
初嫣尚小,活泼可爱,而我像个病秧子一般,连我也嫌弃了我自己,母亲只抚慰道:“袁家从未说过要世代为将,然儿你做个普通女子,也无不可,你大哥他,不过是赌气你无法与他一同前去函关罢了。”
后来我再少为了袁恒而哭,一年一年这样过着,一年见一两次面已是奢侈,我已经不想再与他闹脾气,也不想再害怕他,我心想,袁恒大概也是这样的想法。
只是这兄妹情谊,因着小时候的恶言恶语,很难再弥补起来。
这么多年,冷淡着也就冷淡过来了,能说上一两句话,已经足够了。
可他终是唤了我一声“然儿”,也是那么多年来,第一次对着我表露了自己的心情。
如此,足矣。
不必再有隔阂。
第二日悠悠醒来时已是辰时,我唤了佩兰进来,她端着水,站在一旁拧干了绸巾递给我,我放在鼻子处一闻,道:“可是下了桃液?”
佩兰笑着道:“今日要进宫,奴婢想着桃花比较清香,便下了几滴桃花给小姐擦脸。”
我点点头,擦过脸后又起身穿了外衣到梳妆镜前坐下,佩兰帮我一边梳了个发髻,将我满头青丝用发簪绾起来,道:“小姐还是先沐浴吧,佩兰已让下边的人备好了热水,等浴后佩兰再帮小姐梳个燕尾髻,也不会太过失礼。”
我抚着发丝,虽想着未时再沐浴,但又认为佩兰的话不无道理,若待得未时再来做这些事,反而要重新梳那发髻,自觉麻烦,况且也担心会误了时辰,思来想去,还是按着佩兰的话来吧。
我道:“将热水端进来吧。”
佩兰应了一声,便出去唤了小丫鬟们进来房中倒水,过会她又问我有无想要穿的衣裳,我想起往年去宫里总是因为由着母亲给我挑衣裳,那些花花绿绿实在惹眼,原先母亲是觉得我应该与那些世家小姐一般,可我偏觉得那些颜色似乎有些过于抢眼,自己不喜欢,又懒得挑,也就随着母亲安排了这么多年。
前年初嫣因为在函关发了烧,迟了时日回来便没有参加宫里的宴席,今年她回来了,母亲全身心也系在她身上,到没来管我了。
我想起去年我生辰时母亲为我定制了一套桃花图制的衣裳,那件桃花裙不过三两桃花图案做了点缀,不似别的衣裙颜色一样鲜艳,是比较清丽的桃粉色。
母亲虽说常年待在燕陵,但对于那些小姐所穿的衣裳还是不甚了解,她去了几趟宫中,多则是与宫里的嫔妃聊话,看到的自然是穿着鲜艳的女子,却不曾想那些世家小姐,都是在及笄的年纪左右,自是不喜那等颜色。
我道:“上回生辰我娘给我的那件桃花裙,你帮我拿出来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