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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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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正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她自己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那种想法,在第一次招鬼的时候,她被逼到那种地步都没有想过放弃,即使从小到大一直被说是短命,甚至有人明确的告诉她还有几年就会死去,唐正都没有自暴自弃过,认认真真的活着每一天。
可是,在那一瞬间她就像是变成了另一个,毕竟轻生这种情绪对她而言太过陌生。
手心冰冷液体的触感扰乱了唐正的思路,她茫然抬眸看去——
式卿言跪在她的面前托住她的双手,低着头将脸埋入了她的掌心,如泼墨的长发垂到地上,从额间落下的几缕穿过她的指缝,柔软的触感带着微微的痒意让唐正忍不住想要缩回双手,但手心间的泪水却是无声的勾住了她。
“...”于是原本想的所有事瞬间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唐正满脑子只有“小言哭了”这一个念头,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小、小言?”唐正最终还是开口轻轻唤道,只是面前的少女恍若未闻,她只得再次说道:“小言,你抬一下头好不好?”
式卿言肩旁微微颤抖,她的眼泪已经沾湿了唐正的掌心,但是偏偏哭成这样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但,也偏偏就是这样,唐正却是感觉到了心脏深处连同对方的那份一起疼痛起来。
她虽然不知道为何而哭,但她知道面前的人是为谁而哭。
捧起对方的脸,唐正一字一句的认认真真说道:“小言,等我们回去后,你就把你所有的委屈全部告诉我,全部写给我看好不好?”剩下的话在撞进一双含泪的银眸里后全部消失。
那本该是璀璨到极致亦或冰冷到如白雪皑皑之下冰封千里百年不化的蓝河的双眸,此刻却是盛满了灼热甚至让人不解的情绪。
式卿言眼中的情感太过浓烈,就像是恨不得将自己的心脏掏出来一处一处剥给她看,一点一滴将所有的喜怒哀乐倾诉而出,唐正隐隐明白了什么,但那念头又太过匪夷所思,若是当真反倒是连她都会笑话自个异想天开。
于是唐正最终只是轻笑着擦去式卿言眼角渗出的泪水。
“嗯?!!!”依旧没骨头似的翘着二郎腿无聊到快睡着的白无艳忽然垂死病中起,猛地抚住自己的胸口,表情很是纠结怪异:“这个感觉是怎么回事?酸酸的还很痛苦但是…”又有种甘之如饴的无奈。
白无艳闭上嘴,这形容把她自己都恶心到了,随即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白无艳呵呵几声继续翘着二郎腿,她这肯定又是被式卿言共感了!
一只手臂撑在膝盖处白无艳面无表情的托着腮,她被式卿言强迫共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白无艳皱着眉头低下头拍了拍胸口,小声咕哝道:“发生了什么啊,这次怎么难过成这样?”
式卿言虽然不哭了,但依旧垂着眼帘,红通通的眼角将如银月清冷的面容衬得多了几分人气。唐正莫名有种欺负人的罪恶感,她干笑几声,问道:“小言,你遮眼的布呢,我记得你不能长时间睁眼的对吧。”
式卿言闻言将手中的布带递给唐正,唐正讨好的笑了笑,给式卿言带上顺便系了一个大大的很显眼并且还十分丑的蝴蝶结。
“...”唐正违心夸赞:“真好看。”
由于良心隐隐作痛,唐正下意识躲避对方视线,却意外和一直蹲坐在已经昏过去男人身边的女人对上了。
“你,能看见、不该看的东西。”女人缩了缩脖子,肥大的衣服像是挂在她身上一样可笑,她在小声说完这句话后就在唐正诧异的目光下跪在地上不停磕头苦苦哀求道:“我的女儿、女儿,你能看见吗,求求你大师,求求你!”
唐正连忙扶起泣不成声的女人道:“我不是什么大师,阿姨你起来说话。”
“呜呜,我的女儿,你能看见我的女儿吗?”女人拽紧唐正,浮肿淤青的手臂像是铁块一样唐正根本挣脱不开,说实话唐正有点被吓到,但还是制止了表情不善要冲过来的式卿言,要知道小言刚刚一出手就把一个大汉给甩晕过去了,唐正道:“在你身后一直站着的不就是你女儿吗。”
这是实话,在窗户处的女孩不见了的时候她还奇怪,可一进门就看见了女孩,原来是站在了女人的身后。
女人闻言转过身,她发出崩溃的尖叫,疯了似的到处寻找明明近在眼前的女儿。
“她看不见吗。”唐正再蠢也知道这事貌似不对劲,她皱眉头准备走向女人,式卿言终究是忍无可忍的拉住了唐正的手腕。
[她的女儿已经死了]
眼瞧唐正满眼都是那个女人疯疯癫癫的背影,式卿言抿了下唇瓣,在唐正掌心写下这句话。
唐正吃惊望去,她丝毫不怀疑式卿言的话,只是女孩虽说脸色苍白但是没有半点她以往见到的鬼的惨样,身上小白裙还点缀着漂亮的花边,一切都与活人无异。但是,在这开着灯的屋子里,女孩没有影子。
“我的女儿啊,阮阮,阮阮!!”女孩冷漠的看着面前发疯寻找她的母亲。
“妈妈不应该睡着的啊,妈妈那个时候不应该睡着的啊!你就不会掉到水里了啊!”女人瘫在地上,哑着嗓子哭喊道:“我的阮阮啊,妈妈连你尸体都见不到啊!”
“不可能啊。”唐正看着面前的小女孩喃喃出声:“看这模样绝对不是淹死的。”基本上所有鬼魂体显形时都保持死状,也只有式卿言和白无艳这种千百年亦或是鬼力高的鬼才可以保持生前容貌。
女人在听见唐正的话后猛地停下哭声,睁着一双眼死死盯着唐正,有什么东西要从她充满红血丝的眼中涌出:“阮阮...不是淹死的?”
唐正被这眼神看的头皮发麻,细细问道:“你说的阮阮是不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眼睛很大,身上穿着粉色花边的白裙子。”
女人顺着唐正的视线望去,依旧空无一物,但她的眼神满是慈爱与疯狂:“是我的阮阮。”
“她不是淹死的,衣服也穿戴整齐没有潮湿的感觉,而且这孩子身上也没有什么伤。”唐正无论怎么看都猜不出女孩的死因是什么,谁知在听见唐正的话后,一直面无表情的女孩蓦地对唐正咧嘴一笑,满满的恶意几乎要从女孩的眼里倾泻而出,她弯下腰抓住裙摆,将裙子硬生生拽了下来。
与露在裙子外的肌肤不同,被衣服包裹住的地方是比女人手臂上的伤更为严重的凌虐痕迹。其中不乏鞭伤和大面积的烫伤。
清脆的少女声还未来得及褪去青涩与稚嫩。
“姐姐,你知道吗,爸爸专门挑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打我,拿皮鞭抽,还用过锤子在我身上订钉子呢。”
——而且这孩子身上没有什么伤。
“每次我都是光着身子挨打,那一天也是这样,把我打死后爸爸才给我穿上这件新裙子。”
——衣服也穿戴整齐
唐正别过脸去不忍再看一眼女孩身上的伤,她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个耳光,但是说什么做什么此时都是苍白无力的,她哑着嗓子:“对不起。”
似乎很满意唐正的此时愧疚,女孩脸上的笑容逐渐加深,还想说什么却在看见式卿言的动作后闭上了嘴。
式卿言对女孩没有丝毫同情心与可怜,她也没有这些多余的情感,只是女孩若是再敢故意对唐正说些什么,她会生气,她会让对方彻彻底底魂飞魄散。
深吸一口气,唐正走到女人面前将女孩说的话全部告诉女人,出乎意料的是女人似乎没有多吃惊,只是看向男人的目光中恨意取代了惧意,唐正心想或许女人心里早已有这种猜测吧。
在得知女儿的魂魄一直站在她的身边后,女人不再哭喊发狂甚至露出了奇怪的笑容,唐正隐隐有种不安,在一旁和女人说了许多话,虽然在洋房事件上不能牵扯到普通人,但这件事人命关天他们会报警的,女人没有给什么反应,表情平静到不可思议。在最后离开时,女人说道:“关于洋房我知道的不多,房子的主人是一个叫做苏瑞欣的女人。还有的便是你们住的那家男主人在快死的时候中邪了,一直盯着那洋房嘴里唱着戏曲死去了。”
唐正点点头,道了谢离开了。
路上此时就她和式卿言,虽然天已经黑压压的一片,唐正只能用手电筒照明才能看清路,但身旁有式卿言在她一点都不害怕。
只是,小言此刻面无表情的样子倒是让唐正有点不安,她低着头提了踢脚下的石子道:“小言,今早我说的解开契约的事...”
她顿了一下,身旁的人虽然依旧板着脸,却莫名给唐正一种下一秒又要哭出来的感觉,唐正连忙匆匆摇手说道:“我、我是脑子抽了才会那样说的!你当时要是真的同意我会哭死的,幸好小言你还在我身边啊!”
唐正手舞足蹈的解释,手里还拿着一个手电筒,怎么看都颇为喜感。
式卿言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唐正急得都快举四根手指对天发誓了。
夏风微微吹过,树叶发出簌簌的声音。
遮住眼睛的布带垂及肩处隐没在如墨的长发中,式卿言微不可察的叹口气,最终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明月清风不及其半点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