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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十二章(8) ...

  •   鸫和柯安塔从干涸的海底爬出来,此时此刻,他们已经恢复人类的身体,穿着防护服。天空中无名氏制造的假幕已经破碎,巨齿轮发出轰鸣,接着是一阵只有工业机械才能发出的有节奏的碰撞声。
      “齿轮塔在自检,很快就可以重启运作了。”使者说着,率先走出沙滩,打开陨石坑的围墙大门,门外的景色和先前完全不一样,内部发出的光仅仅能照明几米的距离,漆黑的虚空中仅能看到粗糙干涸的地面,除此之外连风沙都感觉不到。
      “从这里出去,按照我的指示图就能找到飞船。”使者说,“我就不送了。”
      “你留下来不会有事吗?”
      “自从无名氏发动攻击后,这里反倒是精神污染最低的地方。”使者说,“而且我还要陪着他们。谢谢你解开了缠的密码,在剩下的时间,我可以靠阅读那些信息来消磨时间了。”
      “你就这么放弃了?”这回是柯安塔提问。
      “整个硅基文明,像我一样存活的个体已经连互相联络的能力都没有。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使者说,“我们放抗过,这就足够了。”
      鸫看向外头凝固一般的黑暗,说:“还没到放弃的时候,至少齿轮能够运作。这说明,这个星球的信号发射是没有问题的。”
      使者说:“你们需要什么?”
      “不是我们需要,是这个宇宙所有文明的需要。只要这个星球的信号塔能够正常运作,那就可以把关于无名氏的信息告诉其他文明,让他们做好准备。”鸫说,“总比我们跑出去再发布情报要快。”
      柯安塔说:“齿轮的功率足够发送穿越星系的信号,只不过需要的能量会榨干这个星球。到时候,这个陨石坑就留不住了。”
      使者听了像是自嘲地笑了一下,说:“那你们把缠的密码带走吧,这些信息流出去更有用一些。至少硅基文明还活在他的信息中。”
      鸫问:“你真的不走吗?”
      使者说:“我已经放弃了,希望你们快些耗完这里的能量,我也好快些关机。”
      柯安塔和鸫准备好后,走出大门。门自动关闭,最后一点光线截断,柯安塔腰上绑的探照灯自动开启。磁悬浮轿车停在出门右边,鸫按照记忆往那个方向走去,柯安塔跟在身后,两人之间用一条可伸缩绑带连接。寻车和上车有惊无险,他们坐上之后就抓紧检查车舱和燃料,确保无误后发动轿车。
      磁悬浮启动的声波、热能和磁力在空无一物的地面如同石头落入湖面一样荡漾开来,很快,整个湖面都能观测到波纹的变化和发源点。
      柯安塔把两人的连接带拆下来收好,握住鸫放在操纵杆上的手,说:“准备好了。放心,我们绝不会失败。”
      鸫听到这句话后,惴惴不安的内心瞬间安定,拉动操纵杆,同时踩下油门,轿车飞驰而去。
      轿车打着最高亮度的探照灯,在漆黑的地域里划出一道刺目的光线。光线掠过之后,地面长出了诡异的珊瑚丛,它们朝轿车的方向缓慢蠕动,完全没可能追得上,但丛和丛之间一旦触碰融合,就发成小型爆炸,炸裂出来的碎块一落地就进化成动物,再次融合爆炸,就进化出飞鸟走禽,接着是具有高等智慧的人形生物,他们在进化出来的一瞬间就创造出和磁悬浮轿车同等速度的飞机,驾驶着朝前追去。
      鸫翻到车后座,打开舱门,架出一支激光导弹,连续发射数十发,后方顿时一片火海,追捕的诡异生物消失在火海中。
      突然,远处的火消失了,鸫从倍镜里看得一清二楚,那仿佛是某个巨人用手指将地面的小火苗擦灭。
      “快回来!”柯安塔喊了一句,鸫赶紧关闭舱门,翻回副驾驶位。只见前方的黑暗中似乎多出了什么更深邃诡谲的东西,与此同时,车窗传来敲打声,十几双黑色扭曲的手试图从缝隙中钻进车内,每只手心都长着嘴,发出或刺耳或轻柔的请求声,哀求他们把门打开,好让他们进去避难的同时能够饱餐一顿。高低起伏的声音组成不重复的旋律,如同海妖的歌声般蛊惑人心,可惜车上的一个是自由民,一个是最接近自由民的存在,在他们听来,这些声音就跟刀划玻璃一样刺耳,只会激起人的愤怒,却还不至于愤怒到丧失理智的地步。
      鸫一边环顾四周视察有无怪物侵入,一边分析说:“非常奇怪,无名氏肯定清楚我们是不会被诱惑的,那为什么还要用这些东西阻拦我们?”
      柯安塔盯着前方,那片黑暗中涌动的怪物终于现身,但人类的视觉无法抓捕到目标物。导航上显示他们距离齿轮不到三十公里,这个距离本应当看到通天的齿轮,现在却只能看到无际黑暗。
      “你的车技跟跃迁技术一样好吗?”
      “你有把握一口气除掉外面的杂草吗?”
      两人同时发问,说完就相识一笑。
      轿车天窗打开,里头的光还没散射出来就被无数双手掩埋,堵个水泄不通。鸫看这些跟劣质充气娃娃没什么两样的东西倍觉恶心,开了一发电磁炮将它们全部歼灭干净,那些还在外头没钻进来的玩意一见到强光就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但没走出一段距离就被探出车顶的鸫狙击命中,杀个片甲不留。
      点完最后一根杂草的鸫没有收枪,而是化枪为刀,单手撑起身子跃出车顶,关上天窗,转身朝虚空劈去,刀光瞬间就将拦路的一只巨怪劈成两半,鸫甚至都没看清楚那怪物长什么样,大约是一座巨型棺材。
      鸫收刀,刀变做一支细长的箭,左手幻化出弓。准心朝上,搭箭拉弓,发射。长箭飞到半空就变做一具火箭,飞到某个高度就停下来,悬挂在上空,倒数五秒后,爆炸程序启动,箭体发出强光,如同一个小太阳,照亮了一片天地。不远处高耸入云的齿轮,挡在它前方的怪物,还有各种各样见光死的杂草小怪,全部照应个一清二楚。这枚火箭是鸫灵机一动自制的照明弹,能够保持太阳强度的光度长达三天,光度下降后可以维持在月亮的水平一个星期,就算齿轮星球被无名氏包裹,也可以维持将近两周的光明。
      鸫钻回副驾驶,拉上安全带。柯安塔给他一个赞赏的微笑,就二话不说方向一打,轿车往右一拐,原来的位置打下来一条巨臂,给砸出个坑。柯安塔反应极快,驾驶技术灵活多变,硬生生拉出蛇形漂移来躲避怪物的吐痰攻击。鸫在车里左摇右晃差点没吐出来,一气之下探出窗外给怪物的嘴开了三枪。怪物吞下炮弹后由着炸弹在嘴里爆炸,然后吐出几枚断成两半的牙齿。
      鸫鄙夷:“这也太拉了吧,它在保留实力吗?”
      柯安塔说:“无名氏吞噬的高维生物无法出现在三维宇宙,而他对三维宇宙的吞噬仅有硅基文明,所以也创造不出什么典型怪物。”
      鸫说:“你说,无名氏很早就已经吞噬了硅基文明,那为什么还没有离开硅基文明,要通过亚空间缝隙才能进入地球呢?”
      柯安塔沉吟片刻,说:“我有几种猜测,但不敢确定,等会我们一起证实。”
      路面铺了满地的碎渣,正是被鸫切碎了的机械怪物。为了不让这玩意自主重生,鸫还特地切成豆腐大小,在照明弹的光照下看起来像是碎了一地的乐高。轿车从乐高小山丘上加速飞起,在半空转了个圈,准确钻入塔口。柯安塔开车技术比开飞船还要狂野,更何况车不是自己的,也不需要赔偿更不用吊销执照,路上所有的检察关卡、分流通道、螺旋阶梯全都无视,直接油门踩到底碾压过去。迎面而来的怪物比如——蝙蝠蜈蚣突破生殖隔离繁衍出来的畸形抱脸虫、钻出地面长得比苔藓还要密集的发光真菌、时不时伸出来把墙壁砸个稀巴烂的举手——统统都被鸫除草一样收割殆尽。两人心有灵犀配合得天衣无缝,就是中途柯安塔非要试用轿车的爬楼装置在凹凸不平的蘑菇丛飞驰,颠得鸫差点磕到脑袋,一气之下把后面的螺旋楼梯硬生生劈直成滑梯,此时两人在某些感官上的差别才显现出来。比如说,鸫觉得在跃迁的时候感觉到上下颠簸的恐怖就足够了,没必要在这个时候玩这些,柯安塔就点头赞同,并保证下次是在床上体验。鸫被柯安塔的没脸皮惊吓到差点被给人一拳。
      两人有惊无险来到齿轮内部的信号发射塔,头顶是用作观星的航天台,只不过现在的天空被照明弹映得发白,无法分辨星空的景色。观览口的一角被齿轮的信号放大器遮掩,那座放大器可以将信号放大到整个硅基文明,再抽取星球的全部能源,就能把完整信息传到里硅基文明星系最近的梅斯文明。
      柯安塔检查了计算机中的发射程序,并不急着发送,而是问鸫:“你觉得无名氏是个怎样的敌人?”
      鸫不假思索:“只能依附于其他文明、一点想象力都没有的文明。”
      柯安塔点头,抓住一个字眼问:“文明?”
      鸫愣了愣,说:“难不成并不是文明,甚至不是生物?”
      柯安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讲起十一维宇宙的维度战役:“当初自由民受袭的时候,也和维度联盟发送了求救信号,但一直到自由民星球摧毁都没有救援。之后歌者和舞者前往联盟避难,那个时候联盟已经是一片废墟,从残留的线索来看,联盟是在收到信号之后毁灭的。所以他们判断,当初发送求救信号的时候,无名氏就附着在信号上往外扩散,吞噬了获取信号的所有文明。”
      歌者曾经分析过如果他们不在最开始就给联盟求救,说不定联盟就能逃过一劫。舞者却反对这种观点,他认为无名氏并非附着信号,而是取决于观测这个行为。当联盟观测到无名氏存在,无名氏就可以开始入侵。所以无论是否发出信号,以自由民和联盟建交关系来看,后者迟早会被无名氏入侵。
      “无名氏花这么大风险通过亚空间缝隙来到地球文明,就是为了吸引我们来探索。吞噬硅基文明后制造文明还健在的假象,也是为了吸引周围的文明的进入。到现在,我们到达这个位置,都没有遇到真正意义上的阻拦,这说明无名氏就是需要我们按下发射按钮。因为他们做不到。”
      “可这不是悖论吗。发送信息加速了无名氏的入侵,不发送信息又起不到警示作用。我们做着一切又有什么意义?”鸫疑惑,“而且无名氏也确实能通过亚空间缝隙进入地球。说到底我们还没摸清楚它的入侵机制。”
      “你说得对。”柯安塔肯定道,“所以我要证实一个猜想。”
      鸫盯着柯安塔,隐隐约约感觉到真相已经呼之欲出。
      柯安塔说:“在发送信号的时候拦截无名氏,把它困在硅基文明,给其他文明争取时间。届时,它必定无法通过信号穿越硅基星云。为了前往下一个文明,它只能用最原始的跃迁手段。”
      鸫说:“或者说,依附在陨石上,直接攻击星球。”
      柯安塔点头:“虽然无名氏本身是个极其恐怖的文明,但如你所说,它需要依附其他文明才能存在,自身没有想象力、也没有创造力,脱离了其他文明就无法完成自身的进化。那他们要离开硅基星云就只能依靠硅基文明遗留的技术,如今这些技术已经没有办法和其他联合文明抗衡,无名氏要进化,恐怕要花上更长的时间,届时我们可以想出更好的办法完全消灭它。”
      鸫:“无名氏到底是什么呢?是文明还是个体?”
      柯安塔说:“我们认为它只是一种现象。”
      “现象?”
      “或者说某种非实体的存在,它依靠文明存在,能够攻击文明却无法被文明影响。”
      “那我们要怎么消灭它?一旦被观测到就能够存在的存在,根本就没有消灭的概念。”
      “自由民就是一旦被观测到就不死不灭的存在,但如今也被只剩下不到五十个个体。无名氏是自由民的反面。既然自由民能够消灭,那它也可以。”他仰望头顶的观星洞,似乎能看到在被光线遮掩、被无名氏覆盖之外的星际,“接下来,我就要验证这个猜想。”
      齿轮星球的信号发射器阀门非常有特色,是个两人抱才能往下拉动的大阀门。鸫吐槽幸好这玩意平时只用于发送重要紧急的信息,不然成天这样拉来拉去,跟抽水马桶一样总有一天会坏掉。柯安塔听完意味深长地看着鸫,鸫只好承认自己确实紧张了。
      柯安塔握住他的手,说:“没事,一定会成功的。”
      鸫问:“这是既定发生的可视未来?”
      柯安塔说:“如果真的能看到这样的未来,那现在又有什么存在意义?”
      鸫哈哈大笑,然后闭上眼睛,压下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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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本文前三年和后三年的整体风格有巨大差异,前三年的部分是本人被新自由主义和愤青网左糅杂而来的混乱思想影响的产物,后三年是本人提高了知识水平、积极建政坚定信念、重新确红色科幻写作方向后的产物。 精修之后,这部分(初版2017-2024)不会删除。精修版将会继续在这里更新。 感谢能够坚持看完这本逻辑混乱抽象的处女作的各位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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