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那些事儿》千年雨

31、（乐邃）曾是惊鸿照影来

　　1、

　　邃无端的世界很简单。

　　在他的眼中，这世界上存在两种人，好人与坏人。

　　好人总是很多的，比如虽然他是儒门罪人的儿子，但儒门还是将他养大了。虽然众人很轻视他，但还是允许他学武了。更不要说，后来还有法儒尊驾，圣司对他的照顾。
　　所以无端心里，总是很感激的。

　　“无端这样也很好。”圣司拍拍他的肩膀，语气中都是感慨。
　　无端眨巴着眼睛，不知道圣司为何这样说。
　　“只是，若无端哪日有了自己的喜欢或者爱好，便更好了。”
　　“自己的喜欢？”
　　“对，像剑儒爱酒，侠儒爱琴……”圣司好奇道，“可有什么，让无端会为之努力？为之牵挂？为之执着？”
　　无端把自己脑子里的几样扒拉来扒拉去，最后犹豫道，“剑吧……”
　　圣司摇摇头，轻笑了起来，“无端至纯，于剑道确实最为适合。”于是，顺势将话题转到剑道之上。
　　无端被吸引了注意，跟着讨论了起来。

　　但圣司的话还是入了无端的心，他回想起来，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很喜欢的，也没有什么很讨厌的，没有什么值得执着的，也没有什么牵挂的。
　　若说努力，也只是想回报一下，不计前嫌将他养大的儒门，若说回报之后要做什么，他也不知道。
　　无端告别圣司，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一时间十分迷茫。

　　2、

　　最初，无端只是想感谢乐寻远的救命之恩。
　　对方年纪尚小，就已经有这般成就，真的是很了不起，每每见到乐寻远，就会发现对方总是嘴角带着笑意，可无端就是觉得，其实乐寻远不开心。

　　看着对方独自一人，他忽然就想起了从前在儒门，即便身边有无数人来来往往，却仍然只有自己，那时候的自己也只是懵懵懂懂的觉得有一丝难过。如今才发现，那是孤独。

　　“无端似乎，很少笑。”乐寻远看着无端，忽然说道。
　　无端仔细想了半天，自己也不确定了，“还是……笑过的吧……”

　　乐寻远看到邃无端的眼睛惊讶的圆了，笑意渐浓。
　　而无端看着乐寻远的笑容却愣了下，“寻远，你笑起来很好看。”
　　“难道我平时的笑不好看？”乐寻远笑得眼睛弯起来。
　　不是不好看，无端想，只是觉得，那并不是在笑。

　　愣神间，才发现乐寻远的手抚上了自己的眉心，无端呆愣愣的，“寻远？”
　　“别皱眉啊，我想无端笑起来，也会很好看。”
　　无端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样，刷过乐寻远的手心，痒痒的……乐寻远收回手，背到身后，手指不自觉的摩挲了下手掌。
　　“我，其实只是不觉得有什么好笑之事，”无端想了想，“主事司卫他们与我说话倒是经常会笑，我却不知道有何事令他们发笑。”

　　乐寻远拉住无端的手，“大约只要有无端在，心情就会舒畅吧。”
　　“那，我在，寻远会开心吗？”
　　乐寻远认真的点头道，“会。”
　　无端也认真道，“那我陪着你。”

　　无端其实觉得乐寻远在哄自己，但看到自己说完，对方真的笑起来。不是那种夸张的大笑，而是唇边眼角都是笑意，仿佛很温暖，无端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

　　“无端……”
　　“嗯？”
　　“你也笑了……”

　　3、

　　喜欢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无端站在玉离经身后不远的地方，看主事坐在司卫的墓前。
　　忽然想起，从前司卫还在的时候，虽然也总喜欢外出，但只要回来了，与主事总是一起，司卫说些什么，主事便笑起来，哪怕两人不说话，各做各的事情，但一抬眼，看到对方，连眉眼都是带着笑意的。

　　“喜欢啊……就是哪怕只是看着对方，都会傻笑出来。”玉离经仿佛响起了什么，笑起来，“我从前伤心饮酒，他总是跑来夺走我的酒坛……”
　　无端愣了下，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他从前也很喜欢出远门，长久不回来，有时候因为地域奇特，连信都邮不回来，我却不怎么在意，总知道他是安好的。他说他不是久在一处的性格，这次便又想远游了……”
　　无端觉得主事喝醉了，刚要上前，就见离经抬手阻止。
　　“可如今，到底是不一样的……”玉离经站起身，将酒洒在地上，“因为我知道，这次他不会回来了。”
　　离经握着酒壶，淡淡的说道，“你看，我如今从早喝到晚上，才发现，原来那个会夺走我酒壶的人，真的已经不在了。”

　　无端觉得巨大的悲伤从玉离经的身上散发出来，让他仿佛喘不过气来。
　　他想，原来这就是喜欢啊……

　　无端忽然想起他埋下乐寻远的时候，那时，眼泪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样一滴滴的往下掉，但他抱着对方的尸体，脑子是茫然的。
　　明明不久之前，两人才一同去看梅花。花瓣掉到无端的鼻尖，乐寻远笑眯眯的伸手刮掉，对他说明年我们再一同来看。

　　一切都发生的这么突然，他不知为何突然众人倒戈？就算寻远有自己的打算，但他救了众人也是真的啊……为何忽然就都要杀寻远？

　　幻境里，寻远再次出现在面前，无端心里特别的冷静，寻远才不会这样，幻影才不是寻远，寻远为了救我……为了救我……

　　那寻远，又为何要救我呢？
　　寻远说，“也没想要你懂。”

　　我现在懂了，寻远。无端想，原来，我喜欢你啊……
　　原来，我喜欢的你，真的已经不在了啊……

　　4、

　　无端终于懂了圣司的话，他为了守护儒门，守护天下而努力。他为哥哥还有主事而牵挂。他为了自己的目标而执着。

　　他的世界依旧很简单，心里的所有人都分成好人和坏人。只除了一个。

　　那个人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

　　只是乐寻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