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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濋水河畔的夕阳 ...

  •   濋水,残山。
      山清水秀,鬼斧神工。
      每个到达过这里的人都会这样感叹,濋水环绕残山,残山依偎濋水,天地的手笔总是大而美好的。
      残山心医门,不管在修行界还是普通人的世界中都十分著名。修行界中著名的是他们的弟子的质量与数量,他们的实力与势力;普通人的世界中著名的是他们的弟子的能力与知识,他们的术数与术法。
      心医门百年一次大典,无论在闭关还是云游,弟子们都会从各地赶回参加,此时正是大典刚开始的时候,残山所在的山脉灯火通明,欢声笑语。相比之下,濋水河畔就安静得过分,只有蛇虫悉悉索索地爬动,或许还有想证实自己实力的冲动的探险者——修行者或者普通人。
      穿着灰色长袍的少年与穿着深色短打的青年于河畔一处无名的荒芜山谷中艰难前行,不过这艰难仅指青年一人,少年虽然穿着不便行动的长袍,却身形灵活,若不是刻意压下了速度,青年早已被少年远远甩开。
      “解心,这是什么地方啊,怎么这么难走?”青年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名为莫解心的少年语调温柔,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一处无名的山谷罢了,如此难走应该是因为这里的结界。唉,没想到一时疏忽竟将你带进了这种地方,一时半会儿怕是出不去的。”“哪里都没关系,只要解心在,不管被困到哪里都可以安全脱身。”青年语调明快,是对莫解心毫无顾虑保留的信任。莫解心微微有点头疼,自从五十几年前遇到这个凌家旁系的继承人,他露了几手将这个只是为了逃脱家中过于严厉的训练和过于势利的催促却并不知道世道艰险的,彼时只有不到三百岁的,名为凌诗成的青年救下后,青年便一直对他有着太过的信任,义无反顾地听从他的选择,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这次陷入这个未知的山谷也是他的选择,只是一个习惯性的算计,一个有点阴暗的想法,感觉到这里似乎有熟悉的气息,所以希望凌诗成可以为他所用,让他不用费什么力气就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以为他会感觉到这里结界的气息,然后问他点什么,让他再说出点什么。然而凌诗成一如既往地无条件地信任他,就这样一个懵懂无知一个略有所感地,陷了进来。
      “走这边。”莫解心突兀地扭头,随手拽了一把凌诗成,毫不停顿地转向另一个方向,凌诗成慌忙跟上,不解莫解心的急促。莫解心也说不出为什么会突然提速,气息虽然熟悉但对他来说也有点陌生,两千多年过去,曾经熟悉的气息大约早已不见,或是闭门不出,也不知这里的会是哪一个,出了意外或是遭了算计,但他知道这里的结界恐怕设立了至少两千年,在他离开这里前,这个人可能就已经被困在这里。
      “这位前辈您好!”
      “银朱?!”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凌诗成是礼貌的,恭敬的,大方而朗声;莫解心却是惊讶的,不解的,压低了声音,含糊不清,似风吹过。
      中年模样的人转身面对他们,先是看向了莫解心,见他完全没有说话的意思目光才转向了凌诗成:“有什么事吗?”长相普通,至少在可以改变外貌的修行者中算不上好,看起来清冷而严肃,声音却温和而优雅。
      莫解心在见到他后就完全不想开口,凌诗成只好上前一步说话:“前辈您好,这位是我的好友莫解心,我叫凌诗成,意外陷入到这个山谷里,请问您知道该怎样出去吗?”
      意外?中年人又看了一眼莫解心,才道:“我叫顾濋。出去不难,只要身上完全没有修行过的气息或者修为达到元神中期就可以,你们有遮掩气息的术法或法器吗?”见凌诗成摇了摇头,顾濋意料之中的点头:“我这里正好还有两个,便赠与你们吧。”“啊?那真是太感谢了!”“没关系,我留着也没什么用。”顾濋摆头示意他们进屋,自己进入里屋翻找。
      凌诗成趁着顾濋翻找时四处观望,莫解心则眼观鼻鼻观心,就差在这里打坐了。凌诗成奇怪于莫解心的态度,不过他更奇怪顾濋这位看起来很厉害的前辈的住处。
      顾濋从里屋出来,将两块玉符递到莫解心手上:“你们进入山谷后休息过吗?要不要在我这里休息一下?出去的路不算好走,没有足够的体力可不行。”
      莫解心抿着唇,凌诗成则冲动的问了出来:“前辈是出过什么事吗?这里不像是前辈的住处。”
      顾濋温和的笑起来:“那么你认为什么样的地方会是我的住处呢?这里倒的确不是我自己的住处,不过已经成为我不得不住的地方了。”
      莫解心开口:“前辈是被什么人困在这里了吧。”顾濋看了他一眼,不知是对称呼的惊讶还是对陈述语气的问句惊讶。凌诗成则立即叫嚷起来:“前辈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有人想困住您呢!而且是抽空了这里的灵气,不能维持辟谷之法也不会有植物长出这么可恶的方式!我们帮您出去吧!”嚷出来之后才觉得自己的话对前辈太不礼貌,有些困窘:“呃,我是说……嗯……您能和我们一同出去吗?”一边不安的动着手指,一边看向莫解心。
      莫解心一副无奈的样子看着凌诗成,而后认真的看向顾濋:“前辈,可以吗?”
      “困住我的封印很难解……”
      “再难的问题也能解决!对吧解心?”
      “好吧,莫解心是吗?你跟我进来。”
      凌诗成瞪大眼睛看着莫解心沉静地跟随顾濋进入里屋,然后里屋被莫解心设下的结界笼罩,一罩就是两个时辰,凌诗成眼都不眨的盯着里屋的门,都快成了石像。
      结界终于解除时,凌诗成直接跳了起来,莫解心沉着脸出了里屋,顾濋依然温和的微笑,只是多了几丝阴霾。凌诗成疑惑的来回扫视两人,在莫解心说出有方法解除顾濋的封印时就将所有的疑惑都抛到了脑后。
      在顾濋的指挥下,凌诗成捻了个术法将顾濋住的小屋推到一旁——其实顾濋为了方便是提议将房子直接毁掉就好的,但凌诗成认为那样对顾濋不好,坚持选择了推到一旁。莫解心从个人空间中摸出一个又一个布阵用的法器或灵石,在原地摆起了阵法。凌诗成在家里的逼迫下读过很多阵法书,虽然不太会用,但还是认得出这是一种提高力量的阵法,只是做出了一点点无伤大雅的改动。
      凌诗成坐在阵法中开始运转心法,将控制阵法运转的事情完全信任地交给莫解心,莫解心同样悠哉地坐入阵法,毫无意外的看着阵法运转后,完全与提高力量无关的效果。凌诗成沉睡过去,莫解心看了一眼顾濋,同样沉睡。
      两人的魂魄在阵法运转下渐渐分离,顾濋看着莫解心的魂魄越来越弱,皱起了眉,神色间有不满有意外,显然之前莫解心不是这么和他说的。但在阵中形成一个弱小且看起来有几分违和的魂魄时顾濋仍是毫无犹豫操纵着这个魂魄将自己的魂魄挤出了肉身,然后,刻下咒文,封印。
      莫解心醒过来时有几分迷茫,凌诗成兴奋地扑过来时才醒过神,接住了他。
      顾濋对扑在一起的两个人露出一个对后辈似得的温和微笑:“谢谢你们,可惜咒文是刻在身体上的,我只能以魂魄的样子出去。现在我也没什么可以去的地方,能跟着你们吗?”“那真是太好了!你说对吧,解心!”莫解心看他根本没有回头看自己,就直接看向了顾濋,顾濋的眼睛眯着,透出莫解心熟悉的感觉。
      事实上跟着两人四处游历的日子并不难过,非常有趣,只是大部分的景色顾濋实在太熟悉,毕竟他在被困前也曾有四处游历的时候,那时候的他要远比现在的凌诗成成熟,可以了解到更多的人文风情。
      于是游历的过程变成了凌诗成和莫解心跟着顾濋,顾濋可以游刃有余的行走在任何一个地方,熟练而优雅的讲出任何一个地方的风土人情,值得一看的风景与值得赞赏的事情,顺便指导凌诗成的修行。
      在山谷中顾濋就看出了凌诗成的修行与他的年龄和天分不符,虽然为封印所困没了实力,但眼力还在,脱困后立即检查了凌诗成的修行。凌诗成的灵根是最罕见的阴灵根,比五行灵根好,又比天灵根差,最关键的一点是,不容易检查出属性,非常容易被当做不太好的天灵根,只有元神期以上的人认真检查才查得出。而且阴灵根在前期修行中一样非常快速,直到后期必须散功才能改变修行方向时才会慢下来,显然,凌诗成的灵根被当做天灵根了。
      顾濋向他说明了情况,给了他一本新的心法,叫他换掉正在修行的心法,凌诗成简直受宠若惊,连连推拒,顾濋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你也不想修行到最后废掉吧。阴灵根修行不合适的心法可不止是修为不再上涨,是会走火入魔最后自爆的,你想死?”把书塞到凌诗成手里,看他犹犹豫豫地收进空间戒指,淡淡的笑,“这心法就归你了,阴灵根和其它灵根不一样,心法不能混的,你要碰上没心法的阴灵根,就传了也行,你不打算传也行。就记住一点,阴灵根必须修行专门的心法,虽然和天灵根挺像,但天灵根可以修行任何属性的心法,阴灵根不行。”
      之后凌诗成极度崇拜并感谢顾濋,对顾濋的尊敬程度直逼莫解心,顺带着恨上了封印顾濋的人——虽然这么长时间顾濋也没肯说出来到底当初是怎么回事。
      就这么走走停停,两人一鬼也慢慢的离开了濋水流域,真正意义上离开了凌家。毕竟凌家虽然势力不大,凌诗成所属还是个旁系,那也是个家族,还是心医门的外门弟子,离开濋水,才算是彻底离开。虽然如果不是凌诗成不肯彻底离开凌家,非要沿着濋水走,顾濋也不会被他们救出来,但顾濋还是在心里对凌诗成该断不断的行为表示了极大的不满。
      在堪堪出师不是很需要师父随时随地教导后,有能力在师门中担任职位之前,心医门的弟子都会外出游历,从之前顾濋可以讲出那么多各地的人文风俗就可以知道他也没有做出什么和其他弟子不同的决定,何况就算他对修行界各种术法心法特别感兴趣,感兴趣到恨不得读过所有的古籍,到最后成为了心医门自创术法最多的弟子,更在短短三百年的执法长老在任期创出比其他在任一千年的长老更多的术法,也是要出门游历找找感觉的。但是两千年过去,任哪里都会大变样,顾濋对现在的情况有些不了解也是很正常的。
      顾濋看了被绑在祭祀台子上的沉默的幼童一眼,他记得在他的时代,祭祀都是要用才出生的婴儿或者是还未出生的与母体一同被绑上祭祀台子的胎儿,用这样已经有六七岁了的幼童是不干净、不尊重神灵的。而且听他师父说,他就是被师兄从祭祀台子上救下来的,当然他本人是不可能记得的,但据出师后去外面游历的所见所闻,这实在是太有可能了,尽管他觉得他能被师父师兄安稳无事地养大也算是个奇迹。
      莫解心见他看那幼童,果断拍了拍凌诗成的肩膀,示意他想救就去救,凌诗成犹犹豫豫地看了一眼顾濋,见他脸上有几分伤感,心下感动同时更认为顾濋是个温和善良的前辈,然后冲了出去,把幼童抱了回来。
      顾濋见他冲出去后,脸上恢复成了微笑,带着莫解心熟门熟路地在附近找了个无人的山洞,凌诗成跟在后面,却在洞口附近茫茫然地停住了脚步,莫解心听着祭祀的人似乎要追过来,无奈地伸手把凌诗成拽了进去。
      顾濋接过幼童,怀里的孩子仍旧醒着。
      “诗成,你怎么不弄晕他?”
      “我不想晕。”低哑的声音在顾濋怀里响起,是那个幼童,“我也不想回去。”
      莫解心听了这话拽着顾濋轻声讨论了几句,就凌诗成看来,两个人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顾濋却在讨论之后决定收这个幼童为徒弟。
      “你……以后就叫苏恕吧,宽恕的恕。”
      “姓苏?”
      一同游历的时间不长,顾濋也不常和凌诗成说话,但仍够凌诗成了解顾濋被自己徒弟苏烆诅咒并封印的过往。
      顾濋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苏恕的身上画着一些效用不明的纹路,认真的漫不经心:“心医门禁止弟子自相残杀。就算没有这条门规,毕竟他是我徒弟么,我不会动手的……”
      莫解心没心情听凌诗成再一次的大骂苏烆,反正,苏烆是不可能活下去的。
      虽然苏恕是顾濋的徒弟,但鉴于顾濋从来没有照顾过小孩,所以苏恕主要是由凌诗成照顾的,直到苏恕差不多恢复了,才由顾濋接手。顾濋一开始带苏恕就拿出了自己才录入玉符的一部心法和一部他还未来得及交给师门的诸多自创术法的记录交给苏恕,让他修行。
      顾濋寄托的玉符也同时从莫解心手里交托给了苏恕,穿成项坠戴在苏恕颈子上,倒也挺好看。顾濋一副疲惫样子缠在玉符上,指点苏恕该如何开始修行,凌诗成看着不忍,劝他去休息,顾濋硬是摇了摇头,接着指点苏恕。
      莫解心和凌诗成闯入山谷时,心医门总共要延续一个月的百年大典已经只剩了最后一周,和莫解心商讨以及让凌诗成留下魂魄让自己解救出诅咒——苏烆的一大优势就是不知混了哪个种族的血统,血统极纯净高贵,诅咒极为有效,诅咒也是苏烆身上唯一不是顾濋教的本事——又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他是笃定苏烆再怎样阳奉阴违也不敢擅自在百年大典时离开残山,才优哉游哉地跟着莫解心在濋水流域留了六天,之后混在没能进入心医门的普通人中间离开——虽然在凌诗成看来就是普通正常又有趣的游玩。
      虽然他也不是很会破除诅咒,教给莫解心的方式更只是以命换命,根本算不上破除,也不会让苏烆察觉,但根据他两千多年的经验来说,百年大典之后苏烆就会去山谷看一看,再试图说服他听自己的话。他临走时在肉身上刻了封印,也不知道能不能骗过苏烆,毕竟就如凌诗成当初所说,受诅咒和结界所限,山谷中既无灵气也无植物,他不能修行也不能维持辟谷之法,能活下来还全靠苏烆留下的不死不灭的诅咒。而苏烆在这两千年内即使为执法长老的职务所累,修行速度也不会慢下很多,他唯一的优势只剩下那些自创术法,和对他一身本事的熟悉。
      苏恕的能力需要尽可能快地提高,凌诗成因自己而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留下了一魂三魄,之后又为了魂魄不稳的莫解心拿走一魂两魄,几近魂飞魄散让他无奈之下以后遗症极大的自创术法定生术留了一命,最后他的修行心法不对倒是真的,那本心法也的确是阴灵根的心法,只是不算什么好心法,是过去一些魔教拿去给护法、敢死队之类的人修行的,不计后果地挖掘潜力,最后的后果总不会太好。而莫解心……两千余年不见不知现下能力如何,他也不会让莫解心面对危险。
      顾濋脑子里盘旋着各种思绪,目光全无焦点,仅凭本能给苏恕喂着招——顺便一提,凌诗成也到喂招的时候了,不过被顾濋打发去揍来找麻烦的人了。
      苏恕的目光越来越亮,眼神越来越崇拜,之后又抿起了唇一脸坚毅,可惜他自认为已经发挥的很好了,顾濋依然没有回过神,显然他的水平还严重不足,就算顾濋暂时不能恢复成从前举手投足都能翻山倒海的实力,也足以在心不在焉的情况下轻松的收拾他。
      “今天先到这吧。小恕,你攻击太慢,而且总是留手,面对敌人时你的一个留手就可能导致死亡。还有,我傍晚休息的时候你是不是没有认真练习?为什么有些术法极度不熟练?”顾濋皱着眉头,一边说一边演示,“就像这个,应该是这么用的,你没仔细看吗?”
      苏恕同样也皱起了眉头:“可是,这一招的效果我应该没记错,是这样的啊,为什么用起来会这样呢?。”
      “效果是对的,但不是效果相同就可以用同样的方式在同样的情况下用。”
      “原来是这样!谢谢师父!”
      “这有什么。——解心,今天有情况吗?”莫解心一进门,顾濋就立即转移了注意力,苏恕板着脸小声喊了句莫叔叔钻了出去。顾濋莫名地瞥了一眼:“怎么回事?都一块住这么久了,这小子怎么还这么内向?”
      莫解心抿着唇笑,苏恕刚才的眼神根本不是害羞内向什么的,而是仇视,这小子看顾濋的眼神那么热切,但是在顾濋转移了注意力后立即变成仇视。大概是觉得顾濋人很好,而自己抢了他的注意力之类的幼稚理由。
      顾濋稍微用一点心也能看出苏恕对莫解心的仇视,但他并不关心苏恕的心情,他关心的是苏恕是不是有了足够的提高,这样一个术法那样一个指诀他用起来是否合适,放其他人身上可能会很不高兴,但正巧苏恕幼时没有人关心,又差点被父母送去活祭,他觉得顾濋很关心他,如果不达到顾濋的要求是非常对不起他的。
      这样的组合简直不会有更合适的,顾濋在一些方面足够的关注他,而苏恕也极度感激、信任、爱戴他。
      把这件事扔到脑后,顾濋再次和莫解心询问起外界的情况,莫解心简略介绍过,又奇怪道:“你的自创术法比苏烆厉害得多,苏恕也已经有元神期的修为,还不让他去吗?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山谷中灵气被抽光时他是元神期的修为,但那已经是两千年前的事,之后我已经无法得知他的修为,以前我收他为徒时就是看中他的天分……谁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实力?还是稳妥点好,再用几百年培养两个人出来会多出很多变数。”
      “唉,也不知道诗成活不活的下来。”
      “怎么,心疼?”
      “这小子之前跟我游历五十多年,不知道有多少次差点死掉……再来一次对他也不太好吧。”
      “这次让他直接死才比较好,省的再被玩。”
      莫解心无所谓地耸肩:“随你吧,能玩死苏烆就行。”
      两人的交谈很快结束,也没有其他人听到,而后的生活依然平淡,喂招,修行,打架,几百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却只有莫解心和顾濋知道,有什么将要接近。
      现在他们几人住的地方和顾濋被封印的山谷有几分相似,外面也同样是临近山脉,依偎长河。只是那山脉名为锦烟而非残山,那上面的门派名为华绝而非心医。
      顾濋悠闲地坐在屋顶上,眯着眼睛看凌诗成钻入钻出,苏恕修行完早晨的功课,四处一瞧飞身上了屋顶在顾濋身后待命。通常是看不到莫解心的,这个时候他会在外打探消息,而不是在山谷中。
      “呃……”顾濋突然弯下身破坏了平衡,差点从屋顶上掉下去,被苏恕一把捞住,他暂时没心情去管苏恕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心里的粗话几乎要爆出来。
      唯一可能被别人施法的就是留下的身体,他敢用自己只用了十年就读遍师门书籍的脑子发誓在他离开师门时师门中还没有这种术法,不是说身体的状态影响不了魂魄,是顾濋临走时在身体上刻了封印,还把凌诗成的一魂三魄和莫解心的两魂四魄塞了进去,身体和魂魄的联系被他彻底掐断,根本不应该再被身体状态影响。
      所以说,这是苏烆专门为了折腾他而创出来的术法?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顾濋还是抿着唇笑了,带着对自己徒弟终于出息了而骄傲似的的感觉。
      除去顾濋本人身体……啊不魂魄上突如其来的疼痛外,在外打探消息的莫解心和钻入钻出的凌诗成也突兀的停下了动作,莫解心更是险些直接从藏身的地方戳地上去,毕竟那具身体中大部分的魂魄原是属于他的。
      顾濋推开苏恕,慢慢地毫无效果地揉着太阳穴,继续抿着唇笑:“小恕啊,你还记得,我收你时和你说过的,你的义父吧?看来他是等不及了,叫上诗成,回我最初被封印的山谷,诗成认识路。”
      苏恕板着脸抿唇跳下屋顶,突然又转身盯着顾濋的双眼:“您说他是我义父,他就是我义父,但我不会承认的。”然后与凌诗成一同迅速离开。
      顾濋跳下屋顶,脸上的笑意也没散去,莫解心因为突兀的疼痛而提前停止了今天的打探,钻回了山谷。
      “前辈,是出事了吗?”
      “他们都已经走了。”
      “走了?刚才怎么回事?是苏烆?”听说别人不在,莫解心迅速散去了脸上温和恭敬的笑意,带上几分焦急。
      “恩,我低估他了,本来以为这小子还和以前一样,一定会亲自过来,没想到变了,还创出了新术法。”
      “你怎么知道不是这一任的执法长老创的?”
      “苏烆是我徒弟,自然更厉害一点。不过,不会有苏恕厉害,我对我的心法有信心。”
      “相较之下的确是你自创的能力更好一点,你要不要把身体拿回来?”
      “算了,用不着。”
      莫解心眨着眼,觉得自己大概是不会理解到顾濋的想法的。
      另一边,凌诗成带着苏恕顺着河逆流而上,在顾濋这几百年的调教下凌诗成的能力急速提高,全力赶路的样子就像风一样轻盈——虽然是赶不上苏恕的,毕竟苏恕才是正牌的顾濋徒弟,凌诗成只算半个还不到,只是拿了一本心法,偶尔指点一下。
      苏恕跟的不耐烦,抬手就施了一个风系术法给凌诗成加速。凌诗成转头给了个灿烂的笑表示感谢,不过碰上一鼻子灰——苏恕板着脸明显不是高兴的样子。
      原本的山谷不难找,有残片偎濋水做路标,苏恕比凌诗成还要快地钻进了山谷,凌诗成钻进去时两人已经打了起来。凌诗成一头雾水地加入战斗,茫然地看着散发着黑气的苏恕。
      “这是怎么了?顾濋前辈不是说原谅苏烆前辈了吗?”
      苏恕瞪着眼睛咬牙:“我和这东西说师父说你是我义父,师父让我来找你,这东西就问我我师父是谁,我报上师父名讳后这东西居然敢骂师父!师父那么好的人!而且曾经也是他的师父啊!真是个畜生!”
      凌诗成也听的瞪大了眼:“顾濋前辈明明那么好的人……”
      “好得让你修炼邪教护法的心法?”苏烆眯着眼笑,与顾濋颇有几分相似,“还是好得只顾你能不能杀死我?”
      “修行什么心法有什么关系?他救了我。”
      “师父救我的目的是什么有什么关系?他救了我,而且至少在修行方面,他很重视我。”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苏烆原本幸灾乐祸的嘲笑僵硬在脸上,几乎扭曲。
      “看来我来的正好。”凌诗成直率冲动的脸变得优雅,慢慢抱起双臂。
      苏烆扭曲的脸缓缓的弯起一个温顺的笑:“师父果然是师父,一个术法完全困不住呢。”
      顾濋叹气:“是啊,你有这个自知之明就好,记着,我才是传法长老,你,只是个替代品,而且是个不合格的替代品。如果你有足够的耐心等待,我卸任的那一天自然会让你成为合格的继任者,为什么这么着急呢,你要知道,你的一些知识来自于我,虽然你不是我的孩子,但我养你也有三百年,你什么样子我再了解不过,你能讲我教的东西发挥成什么样,也不会有谁比我更清楚。那种在我的术法基础上再加东西的术法,根本不够看啊。”
      “是吗?那么,这个自称是我的义子的小东西,就是您的合格的继任者了?”
      “严格说起来也不算,不过总比你要好的多。本来是想让你看看什么样的孩子才称得上是我的合格的继任者的,但既然你这么着急寻死,我也只好让一个半成品过来。”
      顾濋的优雅若隐若现,明显是要解除附体,苏烆孤注一掷,扯出一个温顺而冷的笑:“师父,您知不知道徒儿当初为什么只听您的话?因为我喜欢您啊,但是您不会属于任何人……我只好用这么极端的手法……”
      顾濋缥缈地声音冷然:“无聊。你也不要称我师父,早在你诅咒我时,你就不是我徒弟了。”
      顾濋彻底消失,凌诗成的表情却也定格了。
      阴黑色充斥了凌诗成的全部视野,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走神,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走了下神苏烆就发怒要杀死自己,而且也没机会知道了。
      定生术,可以强行留被施术者一命,遭到足够猛烈的攻击时,失效。
      被施术者将死于被施术前的症状。
      只有一魂三魄的凌诗成,魂飞魄散。
      苏恕从顾濋和苏烆开始交谈时积攒的怒气猛然爆发,顾濋教给他地自创术法被肆意挥洒,完全没想过这么快速的施术自己是否受得了。
      苏烆总归不是顾濋,顾濋能在中招后的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里,在被术法折磨时,弄明白术法的本质并解除术法,苏烆不行。顾濋的无数自创术法在苏恕的爆发下将他几乎逼至绝境。
      但也只是几乎。
      苏恕的术法再厉害,总归是个只有几百岁的孩子。苏烆的术法再不如他,也是活了两千多年的前辈。
      苏烆的术法强硬的自缝隙中穿出撕裂苏恕的视野,苏恕也只能暂避,反手一记凝云心术打了出去。
      术法灿烂间,两人都没法去管自己到底中了多少记,只能感觉着自己是不是还能施展这样大型的术法,是不是还能移动。
      突然苏烆一滞,苏恕迅速结印,之前一直没用过的一式术法,禁术·暮鸦!
      乌鸦和暮色都是死亡的前兆,自然,也是苏烆死亡的前兆。
      这式禁术是顾濋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轻易使用,绝对要在确定使用后不会再有任何危险因素时才可以使用。而它的威力也完全不负顾濋的嘱托,撕裂了苏烆后势仍未尽,将苏烆身后的山壁撕成碎片。
      而顾濋,解除附身术后就将莫解心叫进了屋,在苏恕辛苦血战时与莫解心长谈,在苏烆死去的同时,顾濋带着欣慰又惆怅的笑慢慢淡去。
      又是,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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