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还不出分啊》芒果酥和凤梨酥

3、赌徒（3）

　　出于对同事和勉强算得上‘友人’这一词条的基本信任，我还是选择在课后找到戴明明，向她核实一下我从尹御那里得知的消息，毕竟尹御一周后就要再参加新一轮的考试，我实在不能就这么放任自流地当作毫不知情。
　　等我上完晚上的最后一堂课后已经是8：30，我给戴明明发了一条微信问她在哪儿，是否方便通个电话，但过了二十多分钟都不见回复。我利用这段时间在校区坐了会儿喘口气，眼看着行政和助教都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我终于没了耐心，心想：还是明天再说吧。
　　就在我刚走过第一个街角时，身后有个人叫道：“前面是杨老师吗？”紧跟着一串哒哒哒的高跟鞋声音传来，我扭头一看，发现是金牌CC LISA笑着和我打招呼。我发觉，哪怕都是高跟鞋，走路时的声音也是不同的。戴明明轻快而活泼，找不到规律，LISA则是节奏感的沉稳，恍若一切皆在她掌控之中。

　　CC（Course Consultant）也就是课程顾问，她们是每个机构的销售前锋，市场运行的中流砥柱，CC们负责接入各个学生并解答家长的一些疑问，随后为学生们推荐和安排课程，顺便再塞入某些自己认可的教师授课。
　　可以说没有CC就没有业绩，更谈不上老师们的存活了，但反过来，如果没有值得信赖的教师团队作为坚强后盾，CC们也不敢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彼此之间算得上是寄生类动植物那样的关系吧，简而言之狼狈为奸。CC们通常都与一些固定的教师保持来往关系良好……或者是看上去关系良好，从而稳定这条生物链里的每个重要环节。

　　LISA并不是与我熟识的CC之一，但是看到她热情洋溢的笑脸，我就知道今天要搞事。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是分分钟签单时间宝贵的金牌CC呢。
　　“杨老师您好，我是LISA，之前主要在PD校区任职，最近才转到JA校区。早就听闻杨老师您是写作和口语这两个领域的双料大神，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和您交流，我都感到很可惜呢。”LISA从包里拿出一张卡递给我，我犹豫了下，只朝她也说了句‘你好’，那张卡却没接。
　　她微笑着把卡塞进我挎包的外侧夹层里，如同一头豹子般迅捷，快到我根本没反应过来，那张卡就已经进了包里。LISA继续说：“这是YH茶社的礼品卡，只是一点小心意，这里离校区不远，推推搡搡被熟人看到就不好了。”
　　她说的话仿佛很为我考虑，做的事也快准狠不留痕迹，送的东西居然也很合我的心意，我只能甘拜下风。

　　送完礼品卡，LISA就礼貌的与我道别，半点没提共进晚餐或是添加微信好友之类的事，反而在临走前十分真诚的推荐了YH茶社的一款新品茶方，据说对缓解喉部不适很有效。我其实对这样很懂得进退的人不感冒，她们拥有超人一等的情商，永远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事说什么话才不会惹人反感，并在潜移默化中达成自己的目的……让我这样的人际傻子情何以堪？！
　　一路在地铁上昏昏欲睡，听着报站声回到了家。楼道里的感应灯又坏了，无论怎么用力踩发出巨大的声音，都不见半点光亮。我心里有点发闷，一片寂静中，我只能感到嗓子里的苦涩和烧灼，不知为何竟产生了一种孤苦无依的傻逼文青心态，最终叹了口气，在楼道里抹黑找手机，想给自己人工制造个光源。
　　正在这时，包里一串震动，静音状态的手机屏幕自动亮了起来，瞬息间照亮了我周身一个小小的圆圈——
　　戴明明给我回了一条微信：今晚家里有点事，明天我来找你聊聊尹御。

　　我恍惚地站在楼道里，直到那层光圈再一次沉寂下去。
　　心里想着，中午戴明明分我一半的那顿饭，真的挺好吃的。

　　等我瘫坐在沙发上时，已经是9：35，但是我实在没了立刻去洗澡的力气，想了想，行尸走肉般摇晃到冰箱前，取出前几天就准备好的龙舌兰配制酒，再从冷冻柜里掏出一个大桶装冰淇淋。此时此刻谁也无法阻止我想吃冷冻甜食的冲动。
　　机构教师多数薪资不菲，远远多于普通公立私立学校教师，因此在支付了生活必须后，还是有一定能力让自己活得更舒适些的。不过……我还是很缺钱啊。我半躺在沙发上，吃着龙舌兰酒冰淇淋，心里已经有点明白LISA今天来找我的原因。

　　都市传说里，各大机构的CC全是火眼金睛三头六臂，活死人肉白……啊不，是把死的说成活的，活的说成死的。她们有些是在外企七进七出，杀出一条血路功成身退的白骨精，有些是早年想走教师技术工种路线，但却意外发现自身销售天赋的奇葩天命之子，还有些在三教九流摸爬滚打无数年，练就见人说人话见鬼装阎王的演技。
　　……然并不。据我所知，大多数的CC都是普普通通的营销毕业生，老老实实按部就班走上销售路线，再从条条大路里发现教培业的蹊径。可是有一条没有说错，这些平平常常的普通CC中，的确有那么一两个脑回沟上印满了‘搞事’两个字的人才。她们一眼就能看出哪些教师是合适的合作人选，而哪些教师绝对是啃不动的硬骨头。
　　就好比我，很明显是块脆爽软骨，一定很早就成了她们的预备大餐，就等着时机一到我自己把自己给装盘了端过去。LISA很聪明，她知道要不了多久，我就会主动去找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