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玉叶》千山万壑

24、第二卷.玉带钩 婚嫁

　　望海楼一会也没多久，夜里戍时过半王梦石便满怀心事地告辞。
　　“翰林院的马车毕竟旧了，晚上乘坐不便，不如让我送你一程。”李元和蔼道。
　　“殿下厚爱，只是我暂住翰林院，要王爷的车舆载我回去恐怕太高调了，怀恭受不起。”王梦石作揖道谢。
　　“怀恭贵为探花郎，又是王氏大族之子，怎能屈身于翰林院陋居？”李元道。
　　“长安大，居不易。”王梦石无奈笑道。
　　“也罢，若是他日黄纸下来，怀恭做了清平的驸马，同住公主府才是气派。”李元笑道。
　　王梦石沉默，他心想这话未免大了，但见李元神色语态，又不似是安慰或是祝愿自己。

　　苍穹如斗，明月如盘。
　　王梦石已回到翰林院的陋居，拾掇拾掇后便睡下了。这公堂后的小院破旧得很，刚住进来时桌椅上都蒙着层灰。王梦石嫌窗帘脏，拆下来教人另买，然而新订的窗帘还未到，只能任由亮得令人难以入睡的月光照入内室。
　　王梦石翻了个身，还无睡意，就想着白天种种事情。
　　他本无意愿娶豫王李元的胞妹清平公主李青瓷，皇家的事最难掺和，他若做了这个驸马都尉，就不得再朝堂为官参议政事，一辈子领着驸马的俸禄做个饱食终日的大闲人，再无机会大展宏图。更甚的是豫王虽不曾公开拥护太子，但与韩王也很不亲近，他若娶了豫王的妹妹，无异于背离王家当下策略，疏远亲族。但他王怀恭生性优柔寡断，听了李元的力荐，当着友人笑脸就无法言拒，再一想坊间风评道是清平公主姿容倾城，多才多艺，去年圣上万寿宴上献琴一曲惊艳四座，就说服了自己：这不就是自己心目中的妻室吗？还有什么好拒绝的，于是当时神使鬼差地就点头了。
　　王梦石又翻了个身，在心中郁闷道，罢了罢了，王梦石啊王梦石，就你这首鼠两端的性子，会吟几句诗、做几篇文章也无可能拜相入台的，皇家的女儿能看上你就该烧香了——更何况八字没一撇的事儿，说不定人家清平公主还瞧不上你哩。

　　得知哥哥已擅自把自己许给别人是在三日后的上午。青瓷当即瞪大了双眼，全身颤抖恨不得把桌上文房四宝一股脑儿全部砸在她的胞兄李明诚身上。
　　“青瓷莫恼，莫恼……”李元讪讪赔笑，小心翼翼地解释，“那王怀恭是正派儒生，世家子弟，人儿是仪表堂堂、才高八斗，为人也温和淡泊，为兄与其交浅言深，绝不会看错此人，把你许给他定能使你百年和乐。”
　　“管他什么人！我不嫁！”
　　“那你想嫁给谁？潘安仁还是谢安石？”李元佯作正经，心里直想着如何把妹妹哄乐，免得自己等一会儿出不了这殿门。
　　“我不想嫁人。”青瓷竟认真想了想，才有些迷茫又不失坚定地说。
　　“那你是想做一辈子的老姑娘？”李元打趣道。
　　“做一辈子的老姑娘也没什么不好的。”青瓷竟点头道，“与其稀里糊涂嫁给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陌生男人还不如像和玉染皇姑姑一样做个女道，一个人过日子。”玉染长公主是今上的幼妹，不肯嫁人，十八岁时声称为大唐社稷祈福，去了洛阳的真玉观做女道至今已二十年有余。
　　“话不是这样说的，青瓷，你长到这么大，见过几面的男人不就只有我一个。”李元道，
　　“那哥哥你娶我么？”青瓷抬起头来，似认真又似玩笑道。
　　李元语塞，转移话题道：“你既嫌与王梦石没见过面，我便安排你见他一面，看看你心意如何？保不定你就看上他了。”
　　“未婚夫妻不是不能见面的么？民间说这样不吉利。”青瓷轻松笑道。
　　李元看着她，不知她是不是在说笑，好一会儿，才道：“那是民间的说法，我们天家贵胄自然不必忌讳这些。”
　　青瓷缄默，盯着桌上的鱼纹瓷瓶，瓶里的百合将枯未枯。
　　李元看着她。
　　“让我见他一面。”青瓷道。
　　“好。”李元颔首，心中突然有些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