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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爱之愈深恨愈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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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
  “明日,你怎么了,喝这么多酒--”
  巽芳夺下他手里的酒杯,目光忧虑,“你已经醉了,快别再喝了,你身子刚好不能这样--”
  “没事,我没醉--”
  他有些迷蒙地注视着她,拉住她的手,“只是今天很高兴--巽芳,你也喝一杯好不好?”
  “别胡闹了,看看你都喝成什么样子了--我扶你去休息。”
  她挣脱开他的拉扯,起身想要推动轮椅。
  “不要这样嘛--巽芳真是不解风情,来,我喂你喝一杯--”
  他伸手便揽过她的腰,虽然醉醺醺的力道竟是奇大,抬手就将一盏陈年的女儿红给她灌了下去。
  “咳咳--”
  她猝不及防,生生被他硬灌,烈酒入喉如烧,呛得她险些喘不过气。
  他只是看着她呵呵傻笑。
  “明日,你--我不想理你了。”
  她身子难受至极,脸颊发烧,火从心头起,甩开他的手臂就走。
  他约莫实在喝得多了,瘫软在椅子上,口中不知道念叨什么。
  她走到门口,回头见他此状,实在不忍心看他受凉一夜,便又走回去将他送到床边,艰难地把他扶上了床。
  “被子自己盖好,醉鬼一个,今夜我不伺候你了。”
  她没好气地将他塞进了被窝,起身就要离开。
  他醉眼朦胧地看着她,左手紧紧抓握住她的右手,口中呢喃,“巽芳,不要走--不要丢下我--我好喜欢你--好喜欢你--不要走--”
  她微微一愣,竟是不能再动一步。身子一松,便一下子被他拉入怀中。
  “巽芳,今天我娘亲说的话,我听了真的好高兴--”
  他捧起她的脸温柔爱抚,酒意熏染在她面颊,灼热炽烈,“我的好巽儿,你是不是也这么想--嫁给我好不好--我再也等不及了--我想要你--想了好久好久--”
  最热辣直接的情话脱口而出,若是他平日里知道自己竟说出这样直白放荡的话,不知道会作何感想,只是此刻借着酒意,没有什么是不敢说的,更没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她原本从不饮酒,刚才被他冷不防灌了整整一杯下去,浑身发热好似燃炭,此刻他满身酒意熏得她不辨南北,竟忘记了拒绝,只是昏昏然呆呆地看着他,任由他动作。
  “巽儿,谢谢你--我一定会珍惜你的--”
  他热烈地吻着她的嘴唇,吮她脖颈香肩,极尽爱意抚摸,“明天我就娶你,我要你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听你天天叫我夫君--”
  她原本惝恍迷离,几乎要与他同去巫山云雨,忽然听到妻子夫君几个字,如同晴空霹雳,一下子惊醒。
  奋力便推开了他,容色乍寒。
  他被摔得钝痛,有些迷茫地看着她,“巽儿--你怎么了--你--不愿么?”
  “对不起,我不能--不能嫁给你。”
  她忽觉心头一阵刺痛,顿了顿仍是完整地说了出来,斩钉截铁。
  “你--你说什么?”
  他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酒意醒了大半,“巽芳,你--莫要同我玩笑--这话怎么可以乱讲--”
  “我--我没有玩笑,我是认真的,我不能嫁给你--绝不可能!”
  她咬了咬牙,看到他惶然神色只觉凄凉,却仍是狠心把话全都撂了出来。
  “你--”
  欧阳明日咳嗽了几声,缓缓撑起身子来,她在自己面前站得笔挺,他下意识想要站起来抱住她,双腿却使不出丝毫的力气,只能坐着仰视她,徒劳地伸手,却无法触碰到她的衣角--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是在做梦--你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此生--巽芳绝不能嫁给欧阳明日,永远不能!”
  她偏过头去无法看他几乎凄厉的神情,紧紧闭上眼睛,狠狠忍住眼泪不让它掉下来,只让他看见自己残酷冰冷的侧颜,近乎嘶叫地道,“欧阳明日,你不要痴心妄想了--巽芳不爱你,从头到尾--从来没有爱过你!!”
  梦断惊雷。
  残酷的声音在昏暗的房间里回荡,他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像是绷断了,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凌迟着心脏,肺腑间鲜血淋漓。
  “不--你骗我--你前几天才说过爱我--要和我一辈子在一起--“
  他低声吼道,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几乎目眦尽裂,却像是在自欺欺人,”巽儿,是不是有人威胁你,你是不是遇到了麻烦--我会保护你的,别害怕--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没有人威胁我--你说的对--我就是--就是一直在骗你--”
  她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每说一个字,就像被人割了一刀,可是还是忍着继续说下去,右手掐得自己掌心皮肤破裂,指甲渐渐染红--
  “我已经成过亲了,我是别人的妻子--我不可能嫁给你--”
  他身体剧震,有如当头雷击,半晌噎得没有说出话来,几乎精神失常。
  “明日--”
  她见他此状,心中剧痛,忍不住低唤,想要上前搂住他,想到自己今夜非走不可,又狠狠顿住了脚步,别过脸去不再看他--她生怕再看一眼,她就再不忍心说出下面的话,再不忍心离开他--就算自己万劫不复,就算共侍二夫被人神共愤,就算他日在欧阳少恭面前自刎了结,化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她也不能离开眼前的人,眼前的怀抱,那是她多么深爱的男人--她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哪怕天诛地灭--
  “巽芳,没关系,没关系的--只要你还爱我--我不介意的--”
  他抬起头来凄切地望着她,眼中含泪,几乎是哀求,“只要你爱我--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你不爱他对不对--就算--就算以前爱--现在也不爱了是不是--你说过你爱我--一辈子只爱我一个--我知道你不会骗我的--嫁给我好不好--其他的事情我会解决的--没有人敢找你的麻烦--包括他在内--巽儿--答应我,嫁给我--我好爱你--我不能没有你--”
  他身子前倾几乎想要跪下求她,却怕她对自己的失态更加厌恶,眼里的泪终于夺眶而出,自问平生从未如此狼狈憔悴,却丢弃了自己所有的尊严,只为求她留下--
  她背对着他眼泪倾盆而下,身子抽搐颤抖得几乎站不稳,她的明日,她的欧阳明日,天地间有谁能与这四字比肩而立--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何等傲骨铮铮的一个人,纵然是天是神,也无法勉强他做任何事--如今却为了她弃尽天下,低微卑下到了尘土里自我践踏--
  明日,我爱你--怎么可能不爱你--为你立刻死了都愿意--我怎么能忍心看到你为我这样--可是对不起--我好恨我自己--
  她左手颤抖着扶住桌角,烛台就在手边,融化的蜡烛上露出坚硬锐利的铁针,右手一把抓住了紧紧攥在手心,好想就这样往心口狠狠地一刺,再刺,直到任何人都救不了自己--
  明日,那时候我就可以不要这么痛苦,就可以倒在你怀里--被你紧紧抱着就像以前一样--毫无顾忌地说爱你--下辈子--一定一定--要嫁给你--
  “巽芳,快放下--不要做傻事--”
  他看到她的动作惊得肝胆俱裂,“我不逼你了--你想做什么都随你--我只求--只求你留在这里--留在我身边--”
  “不--不可能--”
  她心底里浮起一阵绝望,长痛不如短痛,不如此刻就断绝了所有念想,就算一时伤得血肉模糊,好过日后痛得肝肠寸断--
  “欧阳明日,我不爱你--巽芳不爱你--她爱的是她的夫君欧阳少恭--从来没有爱过你--”
  他瞳孔放大,如遭电劈,嘴唇翕动着几乎话都说不连贯。
  “你--你说什么--”
  “不要再做梦了--你只是--只是和他长得很像而已--你只是他的替身--我爱的一直都是他,根本没有爱过你!”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的这些话,竭斯底里地说完只觉得身子轻软得像团棉絮,随风就要飘飞出去,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活着--
  “砰--”
  一声木头碎裂的巨响,雕镂着梅兰竹菊的精致花梨木床栏,被生生斩断一块,粗糙的劈裂面木刺横生,他手掌苍白,紧紧握着断面,鲜红的血顺着手背蔓延流淌,触目惊心。
  不--明日,不要--不要这样--
  她抽了一口凉气,心中陡然升起无比的痛楚和恐惧,想要上前一步,却见他目眦尽裂,死死地盯着她,眼里的恨意波涛汹涌。
  “滚,你给我滚!”
  他低吼道,声音嘶哑,“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她身体震颤了一下,伸手捂住嘴唇,转身便拼命跑了出去,一路撞倒了走廊里的几个花瓶,陶瓷片碎裂了一地--
  好像一场噩梦--
  他剧烈地喘息着,直到那单薄的倩影消失了许久,大约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巽芳,不要走--”
  他颓然地伏倒在地,手伸向门口的方向,好似大梦初醒,眼里凄切的荒凉,黄埃散漫风萧索,“我没有要赶你走--我爱你--你回来--求你--”
  重重地咳嗽几声,肺腑间的旧伤再度撕裂,不由吐出了几口血痰。
  “公子--何苦这样折磨自己--”
  帘外久久伫立的身影闪入,倾身将他扶起,“公子这般不自珍自爱,惹得浣月好心疼。”
  他无力地卧倒在她怀里,悲恸之下完全没有听清她刚才说的什么,勉强睁开眼睛看清了她的容貌。
  “是浣月--连你们都出动了--我的罪过--快--快帮我去--”
  “属下知道--悲月姐姐早就跟出去了--公子的人,我们怎么能叫她一个人在外面--公子放心,有姐姐在--姑娘一定不会有事的--只是公子,你自己要保重啊,才数月未见,你怎么就变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