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犹如爱夜间的苍穹》歪歪踢

16、第十五话

　　莉莉安只拎着个NIKE圆筒包上了飞机。没心情看窗外的云海，她在心里盘算着要买的礼物和参加婚礼的礼服。父亲给她寄了张信用卡，让女儿作代表出席婚礼兼挑选礼物，总要收点好处费嘛。去哪买好呢？Liberty，Harrods还是Selfridges？或者去新锐的Spitalfields arket？要不问问汉森太太吧。
　　想起那对老人，莉莉安心里满是暖意，老派而有些傲慢汉森老先生，乐观慈详的汉森太太，两年不见了，这次见面不知道他们还认不认得自己。莉莉安放下手里的杂志望向窗外，思绪起伏。欧阳哥哥去世之后，虽然最终留在了上海，莉莉安和母亲却一直处在冷战中。去年父亲特意安排她们母女去伦敦休息，她陪着母亲大街小巷地乱逛，却执意不肯随母亲住酒店，而是自己联系了汉森夫妇，住进了他们的公寓——Wikipedia。
　　站在那幢红色的公寓楼前，莉莉安拿出相机，“咔嚓”。
　　“Hey girl! What are you doing?”
　　隔壁花店正逗着狗的年轻男子警觉地冲她叫。莉莉安放下相机，忍俊不禁。
　　“Hi, John, I’m Lilian, I’m back.”
　　“Oh my god, Lilian, welcome!”
　　男子高兴地跑上前拥抱她，把莉莉安勒地连连咳嗽。男子放开她，对着公寓大叫: “Mrs. Hanson, your sweet girl comes back!”
　　莉莉安听到蹬蹬下楼的声音，她忙迎上去.
　　“Be careful, Mrs. Hanson.”
　　一头银发微胖的老太太在门口站定了，张开双臂抱住莉莉安。
　　“Welcome home, How are you, Lilian? I hope you’re always OK.”
　　“I’m fine, you see. Am I more beautiful, Mrs. Hanson? ”
　　汉森太太摸摸莉莉安的头，搂着她的腰进公寓楼，听到身后John开心地大叫：
　　“You are so beautiful, Lilian, come on baby, marry me.”
　　“No, no, Lilian will marry to a man wiser, richer and more handsome than you.”
　　John调皮地吐吐舌头，钻回花店，继续唱着歌逗弄自己的小狗。
　　这个地方曾经无比熟悉。陪母亲呆了一个星期后，她又继续住了近一个月才回日本。租的房间在五楼，和一个来求学的德国女孩Brianna同住。女孩来自斯图加特，德国口音很重，每次交谈两个人都得手脚并用比划半天。然而两个女孩依旧成了朋友，相伴逛遍了伦敦大大小小的博物馆，美术馆，广场，书店。说起来，和学生会长倒有点像呢，要不是因为宋阮和她老死不相往来，也许也能和她交上朋友吧。
　　“The room is still 502, you said you would stay here for 3 days, so I empty the original room for you.”
　　莉莉安乘着老式的电梯上楼，打开熟悉的房门，还好没有太大变化。离开伦敦后，Brianna也断断续续来过e-mail，说她半年前已搬出Wikipedia，住进了学校提供的宿舍楼。很奇怪的感觉，明明只住了一个月，却感觉像是家一样温暖。在这里，她只是一个叫Lilian的中国游客，只要想着明天去哪里玩就可以了，其它的都丢到一边。
　　洗漱了一番，莉莉安下楼来咨询汉森太太婚礼礼物的事。正讨论着呢，一直不声不响看报纸的汉森先生说了一个词: “Alfies.”
　　Alfies Antique Market!怎么没想到这个地方！Alfies 位于伦敦的古董区—Marylebone，是世界闻名的古董市场之一。在这里可以找到珠宝首饰，瓷器，招贴画，古董衣物饰品。莉莉安忙站起来要走，被汉森太太叫住了。
　　“Lilian, where are you going?”
　　“Alfies. May I take Marylebone metro to it?”
　　“Yes, but it’s too late. It shuts up at 6p.m, and opens at 10a.m. You’d better go there tomorrow.”
　　莉莉安看看表，虽然上飞机的时候就调了手表，时差却还没倒过来，这会是伦敦时间下午五点，过去怕是来不及了。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汉森太太拍拍她的肩，让她半小时后准备吃饭，汉森先生忽然从报纸后面伸出头，微笑。
　　莉莉安回到房间，两手摊开倒在床上。老式的风扇缓缓地转着，莉莉安盯着它发呆。
　　果然，他还是没有来。一开始就不应该叫他，也省得自己失望。有句话说的好：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莉莉安拨弄着额前的头发，缠在手上，一圈一圈。
　　第二天已是四号了，莉莉安给准新娘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很热闹，正说着，话筒像是被什么人抢了过去，高分贝的声音快把莉莉安的耳朵给震聋了。
　　“莉莉安你在干什么，快点过来！女方代表太少了美侬会被期负的！”
　　“咔”，电话似乎又被夺了回来，“别睬她，莉莉安你晚上过来吧，给我办个告别单身Party。”
　　“好的好的，你们订好时间地点，我们再联系。”
　　莉莉安笑着擦去泪水。真是太好了，终于又能见面了。
　　美侬、志琳，你们肯原谅我，真是太好了。
　　不是周末，Alfies的人不是很多，莉莉安很快选定了一对1950年产的镶钻耳钉，另外又给外婆带了一套漂亮的维多利亚式餐具。把餐具托运回国后，莉莉安直接打车去了美侬他们订的地方——这是个什么奇形怪状的酒吧？！看着门口两只一人高的大手塑像举着的招牌，莉莉安几乎要怀疑这是不是欧阳志琳开的店了，完全是她的恶趣味。
　　“这下子我哥生命中的三个女人都聚齐了。”
　　欧阳志琳不知道从哪出现，搂住莉莉安的肩膀爽朗地大笑。这种玩笑，也只有她开得。莉莉安无奈地摇摇头，微笑却忍不住从嘴角逸出。
　　“这家店不会是提供色情服务的吧。”莉莉安打趣地问。
　　“哪里哪里，只不过有点SM秀。”欧阳志琳随口答道。
　　“拜托，我可是纯洁的准新娘，白色的婚纱要被污染了。”美侬捧着酒杯出现。
　　久别的三人抱成一团。
　　“来干杯，预祝美侬率先踏入婚姻的坟墓！”志琳依旧没个正经。
　　美侬不睬她，凑到莉莉安身边问她：“他没有来？”
　　“最近公司的事多，忙不过来。”
　　“你别钻牛角尖，没法来不代表不重视你。”美侬和她碰了碰杯，“只要你们自己的婚礼不要缺席就是了。”
　　“这种事谁知道，计划永远跟不上变化。”莉莉安淡淡地回答。

　　第二天一早，莉莉安见到了美侬未来的先生邢末。简短的对话后，莉莉安在心里打了个A。宾客陆陆续续到了，莉莉安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太想他了吗？居然看到了幻影，她自嘲地笑笑。
　　“莉莉安。”幻影说话了。
　　“白涵？”他不是说很忙抽不出时间吗？他……怎么来了？莉莉安不知是惊是喜，竟愣在原地不动。
　　“莉莉安，这位是？”新郎邢末走过来问。
　　“林白涵，我的……我的男友。”莉莉安有点拿不准，或许他只是经过这里，抽空打个招呼而已。
　　“哦，能来太好了。原本听莉莉安说你太忙，非常感谢你来参加我和美侬的婚礼。”邢末大方地伸出手去。
　　“莉莉安很爱护她的这位姐姐，所以我无论如何也得参加。对不起来晚了。”
　　“没关系，婚礼还没开始呢。”
　　“祝贺你们！”林白涵把手里的礼盒递了过去。
　　“莉莉安已经送过了。”邢末推辞。
　　“她那份是替她的父母送的，这一份是我和莉莉安的。”
　　莉莉安心中一动，没有吭声。
　　正好美侬看见他们，走了过来。
　　“既然朽木先生如此重视莉莉安，我们也不好推辞。莉莉安，耳钉很漂亮，替我谢谢二老。”邢末接过礼盒，打开，是一对情侣表。百达斐丽？！
　　“这礼物太贵重了，林先生。您真是太客气了。”
　　四周响起感叹声。
　　“这林先生是什么来头？”
　　“姓林……该不会是静林集团的林吧？”
　　“这么说起来，她身边这位小姐也十分眼熟。好像曾在林家的宴会上见过。”
　　“嗯，是有点眼熟。哦，我想起来了，不就是林家大公子的夫人吗？”
　　“呸呸，那位夫人已经去世了，你别乱说。”
　　虽然只是窃窃私语，但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莉莉安身上。她有些难堪，一旁林白涵的脸色也变了。
　　“莉莉安，带朽木先生去里面坐会吧，我看他很累的样子。”美侬推推莉莉安。
　　“好的。”
　　大家都在教堂外面的草地上闲聊着，教堂里则安静多了。莉莉安仔细看林白涵，头发有点乱，她伸出手替他理好，又拉直了领带。
　　“直接从公司赶过来的吧。”
　　“嗯。”她今天穿着一件红色的复古小礼服，头发却用盘了起来，插了一根古色古香的发簪。他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还是忍住了。等婚礼结束了再给她吧，他想。

　　婚礼后的晚宴，年轻人喝了点酒，三五个聚做一团，略显沉闷的晚宴慢慢热闹了起来。莉莉安心想，要是真正的西式婚礼，这个时候早就唱歌跳舞闹成一团了，中国人果然还是放不开。她从侍者盘中又拿起一杯果酒。
　　“莉莉安，别喝了。”林白涵在耳边轻声说，把拿起的酒杯放回盘中，“我们出去走走。”
　　喧嚣声渐渐远离，晚风吹在身上有点冷，莉莉安打了个寒颤。林白涵放开牵着她的手，脱下西服，披在她身上。
　　莉莉安望着他。
　　他捧住她的脸，在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拥入怀里。

　　“If a picture paints a thousand words,
　　then why can't I paint you?
　　The words will never show the you I've come to know.”

　　他在她的耳边低声地唱着，莉莉安闭上眼睛。

　　”If a face could launch a thousand ships,
　　then where am I to go?
　　There's no one home but you, You're all that's left me to.
　　And when my love for life is running dry,
　　you come and pour yourself on me.

　　If a man could be two places at one time,
　　I'd be with you.
　　Tommorrow and today, beside you all the way.
　　If the world should stop revolving spinning slowly down to die,
　　I'd spend the end with you. And when the world was through,
　　Then one by one the stars would all go out,
　　then you and I would simply fly away.”

　　时间就这样停止，多好。
　　“掏一下右口袋。”
　　“嗯？”莉莉安睁开眼，如大梦初醒。
　　林白涵轻轻地笑了，莉莉安有些恼怒。西装右边的口袋有点鼓，她拿出一个小盒子。
　　“打开。”
　　该不会是求婚钻戒吧？她当然知道不可能，但心里还是小小的期待了一下。
　　是一个镶着黑珍珠的胸针，珍珠表面有些黯淡。根据〈名侦探柯南〉里柯南提到的有关黑珍珠的理论，这颗黑珍珠想必已经有些年头了。
　　“该不会是你们家的传家之宝吧？”莉莉安俏皮地把胸针举高，对着月亮晃了晃。
　　“想要的话到时让我妈给你。”林白涵环住莉莉安，说。
　　“到时候？我爸可不一定舍得把乖女儿嫁入豪门。太辛苦了。”
　　“辛苦？”林白涵不明白，“不是有很多人向往这种生活吗？”
　　“没有自由，独守空房，数不尽的宴会，和其他人斗艳，整天笑得脸都要缰掉……”莉莉安扳着手指头一条一条地数，不期然听见林白涵低声自语。
　　“原来她那么辛苦。怪不得……”
　　莉莉安一愣，手停在半空中。半晌，苦笑。好吧，和一个死去的人争什么，我包容就是了。
　　“我们该回去了，走吧。”莉莉安伸手去牵他的，慢慢地走回去。一路上莉莉安沉默不语，林白涵有些奇怪，但没有说话。
　　月光下，两个长长的影子融在一起，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