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园地》清飒

1、出游（一）

　　我开始思考爱情的寿命究竟能有多长。
　　其实在思考这个问题之前，我觉得自己挺没趣的。S也这样觉得。
　　她说，我讨厌你的性格，讨厌你总是考虑太多关于我们永远无法预知和确定的事情，比如未来，比如承诺。
　　说实在的，我不清楚自己还有什么是她真正觉得不讨厌的。她极力的想让我暴露真实的自己，可是真实的我却披着一副她永远也喜欢不起来的外表和性格。
　　是不是很悲哀呢？那种可以吞噬一个人的无力感，好像你拉扯着她的手臂，奋力地晃动她的躯壳，用近乎疯狂的嗓音朝她喊出你内心真正想要质问的——随便什么都好。然后等待着她木纳的凝视你，没用回应的骤然冷笑，甩手而去。。。
　　为了避免再次承受这种无力感，我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常常抖出些调情的黄段子，然后两个人隔着电话咯咯地笑；越来越主动，沟通，亲吻，撒娇——这些在我过去十九年生命中从未触碰过的底线全部在一瞬间土崩瓦解，我不明白这种类似于“感情小丑”的角色我到底可以扮演多久，如果所有事物都有它本身自己的期限，那么我想要知道除了这一件其外的全部。
　　因为我爱她。
　　也许她并不知道我对她的爱究竟深到什么程度，说实话我也不清楚。一切好像冥冥中注定一样，当你试图离开这个人或者真正做到离开这个人，总会有一些东西牵扯着你，让你记起那些你试图极力抹去的。。。
　　一首歌，一句话，或者街上一个跟她样貌有一点点相似却跟你擦肩而过的人。
　　过去一起听王菲的《迷魂记》，分开时我心里警告自己，以后都不要再去下载王菲的歌。可是我除了能约束自己以外我被给予多少自由去约束别人呢。某天，如此巧合的，路口CD shop扩音播放的刚刚好就是王菲的那首《迷魂记》。我要怎么应对呢？捂着耳朵跑开吗，还是站在原地，叫住同行的新伴侣，站在原地默默把歌听完。
　　过去毫无禁忌的甩脏字，她笑着说你他妈就是一个傻逼啊。我也傻笑着回击她：傻逼又他妈怎样啊。后来只是随便的去到哪里——餐馆，出租车，旅店，机场候机厅，所有地方的人都好像事先约定好了似的，一句句“傻逼”轻轻松松的说了出来，我看着他们互相间的嬉笑怒骂，好像一个个都表演着，骂给我看似的。明知道，我对那两个字有多敏感，哈，哪怕是再粗俗不过的脏话。
　　她戴一副眼镜。几次跟她视频，透过视讯窗口，我看见她抚弄自己的短发——不算蓬松，但好像羽绒那样轻，如果有机会见到面，我还真想摸摸她的头发。该会是什么味道呢？她比我更注重洗发水的成分，不要使用含硅的洗发水。我在网络搜索了好多含硅或者潜在含硅的洗发水品牌——大多是我使用过的。那么这些我熟悉的味道大概不属于她吧。
　　会是什么味道呢？我问自己。
　　因为好奇，所以遇见任何人都想方设法的把那个人与印象中的她拼凑，黏合。
　　后来索性我直接变成了S的样子。
　　长发的，身材微胖的S。
　　对事情的看法与她越来越相近，开始迷恋模仿她的音调，语气。两三句话不到就不经意从嘴里冒出几个粤语词，她常说，“那好吧，那就这样吧”，于是我也学着她漫不经心的口气对身边的人说，“那好吧，那就这样吧”。一副闲散架子，惹怒那些原本着急的人，然后我嘲讽般的哈哈大笑——
　　——这些人真傻呀。
　　在我以为，自己快要变成她时，还是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我们又重新纠缠在一起。
　　她终于和相处不知几年总之十分久的女友分了手。
　　其实两个人在一起不计算相处的时间是很好的，至少分手时双方都有一种迷蒙感，我甚至直接评定这种“迷蒙”为“间歇性失忆”，通常想起过去的时候都是甜酸苦辣参半，但具体在何地，何时发生的这些甜酸苦辣又记得不那么清晰。因为记忆模糊，所以痛苦也就跟着模糊了。
　　我也在她分手前残忍告别了一段无辜的感情，没太多真心实意的悔恨，只有实打实的亏欠。
　　我相信因果，害怕有天S也会像我告别前任一样残忍离开我。
　　那时的我又该如何应对呢？无法承受心碎，无法忘却苦痛，无法重新振作。
　　该会是一具行尸走肉吧，谁知道呢？
　　内心如僧侣般虔诚祷告——两个人一定会是一见如故或是一见钟情，相处起来也是百无禁忌的放松，她会像未见面前那样温柔的叫我“宝贝”，而我也会贴近她的嘴唇，用尽我们未见面前亲吻话筒那般的热情来亲吻面前真真实实的她。。。
　　小心翼翼的继续着，扮演着，祷告着。
　　收敛起自己颓败消沉的一面，披上温顺，送出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