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倾南国》风雭

6、月神的契约

　　别问林天然愿意还是不愿意，反正最后她决定跟人家两兄妹一起走，还顺便找回了自己的背包。这姓夜的两兄妹很有意思：妹妹夜倾城安静温婉，问一句才勉强答一句；哥哥夜南国沉默内敛，但逢开口必语出惊人，只是惜字如金。所以一路上只听见林天然一个人自言自语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两兄妹的反应也很是有趣：夜倾城全神贯注几乎入了迷，并且时不时地拿崇拜赞赏的眼光盯着林天然，心想她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如此“见多识广”；夜南国看起来面无表情毫不在意只顾昂首踏步向前走，暗地里却偷偷侧耳倾听，不经意间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明亮的眼睛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三个人来到一个山洞前。夜南国说：

　　“今晚在此休息，明早出发。”

　　“哥哥，我不累。”夜倾城觉得哥哥很奇怪，因为他们一向是夜晚活动白天才睡觉。可是当她循着哥哥的目光望过去时，却发现刚才还指点江山唾沫横飞的女孩这会儿已渴睡得云里雾里不知东西了。她笑着冲哥哥点点头，表示同意。

　　夜南国半扶半抱地将“不省人事”的林天然弄进山洞，捡了处合适的地方放她躺下，尽力让她睡得舒服点。他脱下身上的黑袍正准备给睡梦中的人儿盖上，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对妹妹说：

　　“小城过来，和她一起睡吧。”

　　小城听话地走过去躺下，任哥哥用宽大的黑袍把自己和旁边的女孩裹个严实。她再看哥哥一眼然后轻轻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像小蝴蝶随风舞动着翩翩的翅膀。睡在她旁边的林天然极不文雅地嘟囔了几句，吧唧吧唧嘴，持续“不省人事”中。夜南国望着她微微一笑，侧身坐守在伊人旁边，背靠着石壁默念心事。酣睡之人均匀的呼吸声近在耳畔——这一刻，他觉得如此享受如此美好。

　　“啊——”睡梦中的林天然突然挥舞着手臂尖叫一声，倏地睁开双眼来惊魂未定地看着四周。

　　“怎么了？”夜南国猛地坐直了身子，慌忙问道。

　　“我梦见自己高考的时候晕场，太可怕了！”林天然小声喃喃，拍拍自己的小心肝微微喘气，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鸟。夜南国禁不住心生怜悯，出言安慰：

　　“别怕。来，坐我旁边。”

　　林天然循声摸索过去，紧紧挨着夜南国坐下，整个人缩成一团黏在了对方身上。夜南国笑了笑，似乎很喜欢这样小鸟依人的她。

　　“怎么没有火堆？”林天然问，“一般男女主角在山洞里过夜，洞里不是应该烧着暖烘烘的火堆吗？”

　　“我们从来不用火。”

　　“那你们吃什么？生肉？生鱼片？”

　　“夜神一族只吃素，从不杀生。”

　　“光吃素会营养不良的。”林天然很乐意同他唱反调，“再说，你们不杀生却杀人。”

　　“那是因为和月神缔结了契约。”夜南国深深叹口气，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夜神一族生来畏光。见光者双目失明皮肤刺痛有灼烧感，即使再年轻的容颜也会在一瞬间老去，只待油尽灯枯死亡降临。所以夜神族人白天只能躲在幽暗潮湿的洞穴中，只有夜晚来临时才可以外出活动，但也只限于没有月亮的晚上。一旦月亮出来，他们必须返回洞穴中去。为此，族人吃尽了苦头。终于有一日，月神显灵，指引夜神一族来到这片日后被称为“夜神谷”的地方。月神承诺月亮之光永不照进山谷，但每年夜神一族必须献出族中一人的性命祭天，以此作为交换。

　　“好残忍的契约。可为什么是小城？”

　　每年夜神一族最受尊敬的族长会选出一位怀有身孕的女子，令她服下一味灵药，据说是月神赐下的。服过药后不久孕妇便诞下婴孩。此婴孩承袭夜神一族生来的本领——夜可视物，但是婴孩肤如凝脂，不同于其他族人遍体黝黑，更奇特的是婴孩并不怕光。这样的人被称为族中的异类，注定要为月神献身。所以，当婴孩长到18岁的时候，族长主持祭天仪式亲自将其性命献给月神。

　　“我明白了，小城就是他们口中的‘异类’。”林天然忽然想起初见小城时她说的那句话：“我确实是夜神一族，可是我一生下来就注定要将生命献给月神大人。”

　　何其悲哀！

　　“其实，我也是。”夜南国淡淡地说，仿佛事不关已，“我与小城是龙凤胎。”

　　“那…为什么……”

　　夜南国清楚林天然问的是什么，于是缓缓开口：

　　“你可知道，夜神一族中如果母亲一胎怀二子，先出生的为小，后出生的为大。小城先我出生，所以是妹妹。就是因为小城先出生，所以母亲认定她的命要献给月神，而后出生的我则是上天赐给他们的‘安慰’。为了向族人隐瞒我的身份救我一命，母亲让我在苶（nie）草熬制的汤药中浸泡了三天三夜，然后我就变得和其他族人一样通体黝黑，除了眼白和牙齿。”

　　“可是，我不想小城死，我想带她逃走。母亲不允许，直到临死前她还叮嘱我要以族人为重，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弃族人于不顾。她要我照顾小城到18岁，18岁小城祭天后我离开这里，到一个新的地方去过正常人的生活，永不回来。我勉强答应。”

　　“不久后父亲也过世了，剩下我与小城相依为命。小城乖巧懂事，我实在不忍心推她入火坑，于是决心带她离开。可族长派人日夜严加看管，我们根本逃不出去，直到今日祭天族人疏于防范，我才有机会带走小城。”

　　“可是，如果没有我，你一样带不走小城。”林天然俏皮地插话，“所以你要一辈子记着，我是你的恩人。”

　　夜南国郑重道：“我永世不忘。”

　　“你一定很爱小城。”某人说这话有点酸溜溜的。

　　“我必须爱她。不止因为她是我妹妹，这18年来她吃的苦，我要用尽余生去弥补。”

　　“唉……”林天然长叹一口气，不无遗憾，“有哥哥疼真好！可是党的政策不允许，所以我们这些独生子女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

　　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

　　“不如我也当你妹妹吧，反正多我一个不多。”

　　“不要。”对方一口回绝，毫无商量的余地。

　　“为什么？”林天然可怜巴巴地问。

　　“你太麻烦。”

　　“你才麻烦，你是宇宙无敌第一超级大.麻烦！”林天然愤愤不平地背过身去，忽略了对方眼神中不一样的神采。

　　傻瓜，夜神一族不允许“不伦之恋”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