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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妖·刀(上) ...

  •   我是刀妖。
      不要奇怪为什么刀这种人间凶器也能成妖。这世上但凡有灵性有精魂的灵器,都能感天地灵气而成妖。而我的宿主,正是一把刀。
      没有比他更美丽的刀器。因而,作为他的宿体,我相信我亦是最美丽的。
      多么奇怪。
      他是世上斩妖最多的刀,幽蓝似水的刀刃,美丽得让人几乎要忘了思考,而就在这片刻的思想停滞中,他毫无痛楚地将精怪们的生命结束。而那些殒殁的精魂,却一个个都仿佛死得心甘情愿。
      能死于夺魄刀下,总比被凡器所丧要幸福幸运得多啊。
      曾经有一只树妖,在咽喉被他划过的瞬间,如此感慨着。
      我藏在他的身体里,听到她的声音,油然而生的自豪。
      夺魄,是我的宿主的名字,这把刀的名字。
      以寒冰铁铸成刀身,一如他的心性般,冰凉难亲。
      从未感到过他的凉,只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他凉得这样彻底。
      大凡想要碰触他的人,都会在离刃三寸处生生地被他的冰凉镇住,再无法向前。只有他的主人,诛邪世家的传人,方可以自身的纯阳内功勉力驾驭他。
      但他的冰凉,独对我无效。
      只有我,能够毫不困难地存在于他的身体中。
      他的冰凉,成为一道屏障,把我的元灵,与嘈杂外界相隔。使得邪秽无法侵犯灵气虚弱的我。
      于是我,就一直活在只有他和我的世界中。
      满满的,只有我和他。
      他是我的宿主,妖刀;我是他的宿体,刀妖。
      我即是他,他即是我。
      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同时存在,同时离开。
      自我通灵起,就从未分开。

      “刀,你可记得我何时通灵的?”
      “很久以前。”他低低地答,声音低沉悦耳,就像天空的雨滴,一下一下敲在心的湖泊里,轻易地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我曾经把这感觉告诉过他,他却淡淡地笑。
      “妖,妖类是没有心的。”
      是么?我疑惑着,那么为什么我会想到这么一句呢?这么问着,却不会得到他的回答。久而久之,虽会再次疑惑,但我却不再会问了。
      大把大把地时间,我们一起对着窗外的冷月沉默。
      刀的话不多,但却总在一年中某个特殊的日子,跟我说上很多很多。
      这很多很多,总是关于他的第一个主人。
      他说,他是个纤细的少年,却拥有着别人无可比拟的驱邪之力。
      他说,他有张漂亮得无可挑剔的脸孔。美丽得仿佛是妖灵。
      他说,他傲慢跋扈,骄傲得令所有人只能仰视。别人看见的,永远只是他脚下的尘土。
      他说,只有被他握在手中时,他才是一把真正的纯粹的刀。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只在斩杀妖孽时作为刀而存在;别的时间,永远在祠堂的香火缭绕中与那些罩着黑布的灵位一样,接受那些人的跪拜。
      他说这些时,我常能感觉到浓浓的悲伤。就连那些与第一任主人一起创下的光荣,此时被他讲述时,也已荡涤了荣耀,空余无尽悲伤缅怀。
      我听着,想,他若也可以化为人形,必也与此刻香桌下叩拜的人们一样,眼中流下泪来吧。
      可我却对那个主人,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不会记得他的。”他说,“他已经死去很久很久了。”
      “他是夭折的。”
      那么年轻强大的人,在二十二岁就死去。没来得及留下子嗣,便死去了。
      仿佛一个神话,总在最光辉灿烂的地方戛然而止,留给后人无尽的遐想与思念。
      于是由他的堂弟继承了夺魄,成为诛邪世家的传人。
      “别人说,他是被术法反噬而死。”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悲喜,“可是他那么强大,连那些资质平庸者都不会遭遇的情况,他又如何……”
      我觉得心口抽痛了一下。
      他便不再说下去。
      只说,“妖,你是没有心的。”

      许是眷恋着那位主人,我似乎明白为什么他总会排斥那些试图握住他刀柄手。

      “妖,这世上我只不会伤害你。”
      他这样一遍一遍地重复着,不像说给我听,倒仿佛在告诫自己。
      “那是自然。我便是你啊。”我笑笑,看他的银刃优雅地划过花妖的颈。失了灵命的花妖瞬间现出原形,飞散的花瓣飘落一地。
      他的刃便如同被水洗过一般剔透闪亮:只有我知道,这是他吸了那妖物的精魄转入我的体内,为我增加灵气。
      我的灵气,便是这样一天天地增长。
      “可以变强。”他说。
      “可是你会保护我的。”
      “是的。”

      我们在一起,久得让我记不清时间。
      也唯有时间,是我们能够尽情挥霍的东西。
      当第九百六十三只妖灵在他的银刃下消失,我的灵气已经足够支撑我暂时脱离宿主,出来随意走动。
      他说,“你出去走走吧,别离开祠堂太远。有别的妖物袭击,就召唤我。”
      我失笑。
      我又不是诛邪世家的人,如何召他。
      但并不反驳。
      我恋极了他这种保护。单是一句话,也可以使我的内心甜蜜光明。
      哦不,他说妖是没有心的。

      但我并不觉得需要出来走动。于是仍安安稳稳地蜗居在他怀抱中。陪他一起对着祭台上那些蒙着黑布的灵位沉默。
      最上面的灵位,以白幕遮盖。
      似乎有什么声音在脑中呐喊,揭下来揭下来。
      那声音那么迫切,感染地我几乎真地想要伸手揭下它。
      “那是,主人的灵位。”
      刀的第一任主人。
      提到他。他的声音便在淡然中显示出无可掩盖的焦灼。
      我低应一声,努力掩下脑中声音引来的欲望。但那声音却恼人地一直存在,让我无法平静。
      所以,只好找些话题转移注意力。
      我想起,那些被刀斩杀的妖物。都在殒殁瞬间现出原形;即宿主与宿体同生同死不可分割。那么为什么我可以直接脱离刀而自由行动?
      我是刀妖,理当不可与你分开,不是么?
      “因为你是不同的,”他叹息,却不作多的解释,“你与他们都不同。”
      是的,当我遇到魅的时候,我终于知道我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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