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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13.【含混暧昧 - 有耶无耶】 ...


  •   所谓的『人生』,大概是可以分为几个不同的阶段的——以年龄分界的幼儿期、成长期和成人期,一生最后便以颓狈的年老作为句点——大概可概括为『从XX时出生享年XX岁』,简洁明了,却相当的无聊,所以有人会更愿意以成就为区别的人生阶段发展来总结,又或者从所经历的不同事件来区别时段。然而到了最后,记录下的寥寥数语翻来覆去也不过是十几个字。

      每个人都在经历一场以有限的生命为赌注,和无限的时间一较高下的豪赌。

      但赌桌上的事物却总随着时间而变,有时候面对的是尊严,有时候面对的是青春,还有的则是更为实际的现实,而对于白欣而言,『家庭』则是她目前所面对的最大赌牌,赌注是她现下所拥有的一切,而坐庄的却是她的心。

      「……妈妈和你说过了,那是爸爸,你的态度不应该是那样的。」坐在一旁和她笑着说话的人是以往会用锅铲敲她脑袋怒吼的『虎妈』,现下却变成了轻声细语一脸温柔的『大和抚子』。

      白欣把带着的耳机扯下来,一脸茫然道:「怎么了?妈妈?我刚刚带着耳机没有听到你说的话。」

      白欣母亲突然一愣,然后又是温温柔柔的笑着:「没什么,我说让你别一回家就窝在房间里,楼下有水果,多和哥哥弟弟们说说话也是好的。」

      「知道啦,我现在是复习来着。」白欣笑眯眯地点点头。

      「嗯,别太辛苦了。」白欣母亲站起来正要走出房间,在跨出房门时却转头说了一句中文,语调变成了以往带着上海口音的吴侬软语:「……囡囡,以后和妈妈说话也用日语吧。」话音刚落便关上了身后的门,所以她并没有看到女儿突然垂下的眼帘。

      白欣低头看着早就被关了电源的手机,把丝毫声音都没有传出的耳机也收了起来,她很清楚妈妈刚刚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让她多多融入这个『家』罢了,至于希望平时也换成日语交流,不过是因为两个人总是用旁人听不懂的中文交流,明明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人,却总不像是一家人。

      可这样处处不同的家庭凑在一起,是不是太过勉强了呢?

      白欣一直都想问她母亲这么一个问题,然而看着对方这些年一点点磨去了的『虎妈*形象』,以前会因为她和院子里伙伴调皮捣蛋而追着收拾她的女人变成了一个生气都不说重话的贤妻良母,她就再也没法把这个问题问出口了。

      实际上,从父母离婚,到母亲再婚,白欣一直都没有多少反应。从始至终也没有出手『捣乱』过什么,『反对』过什么,甚至连母亲的试探也都全部笑着接下。她任凭安排,最后来到了日本,见到了以后将成为『一家人』的成员,在妈妈几乎半带祈求的期待目光里,笑着抬头喊了那个接近五十岁的日本男人『爸爸』,即使对方和她连国籍都不同,可她却愿意这么做,缘由十分简单——

      ——因为那个女人是她的生身母亲,是自己的妈妈。

      同时,白欣也很清楚,对方是拥有自己人生的一个独立个体,而作为被她怀胎十月辛苦抚养的女儿,她没有那个资格去插手母亲的人生,即使妈妈所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会影响她往后的人生。可那也是她作为母亲所独享的唯一权利,任何人都没法改变,因为所谓的『生恩』,是一辈子都还不完的。

      但要她去亲近毫无关系的人,把他人当做自己的亲人来看待……白欣真不知道是母亲太过天真,还是自己太过狠心——因为她对待虹村一家人的态度一直都是不远不近的,举个例子来说,她可以喊虹村修造『哥哥』,却无法向对方吐露半点真实心意。好在白欣是一个对感知周围人气氛和情绪十分敏感的人,往往可以靠着点『话语技巧』把那些掩盖起来,可问题掩盖起来并不代表着被解决了。

      白欣垂着眼帘安静了片刻,正要起身下楼时,开门却见到了一个正要敲门的人,对方的手还高高抬着,她呆怔了一秒,然后笑道:「爸爸。」

      「……诶,诶。」男人似乎是有些尴尬,他递过一盘水果给白欣,说话时嗓音似乎有些哑:「我端点水果给你,听你母亲说最近要期中考了吧?不要太辛苦了,毕竟转学才一个月不到,老师们也会理解的。」

      「谢谢爸爸,其实课程的话,倒和在大阪差不了多少,复习复习还是可以的。」

      「这、这样吗?」男人咳嗽了几声,说话时的暗哑更加明显了:「咳咳……抱歉,那我就不打扰你了。」白欣看他脸色有些暗沉,就连眼睛里都有些血丝,西装领带松松地系着,忍不住开口:「爸爸,你……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啊,这个,只是最近天气变化所以有点受凉。」男人的解释让两人间的尴尬氛围也稍稍好了一些,可白欣却分明看得出那是工作劳累所致,她也没有揭穿男人的谎言,只是笑着点点头:「恩,梅雨季快要来了,要注意保暖。」

      话语刚落,楼梯口就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两人不由得都看了过去,看到黑发少年面色不郁的走了上来,脸上都是汗水,应该是跑着回到家的。白欣一愣,她今天放学因为漫研社没有部活就直接回家了,没想到篮球部似乎还有最后一次训练,要不然虹村修造也不会回家那么晚。

      这个时候,白欣突然听到男人带着怒意开了口:「你这小子别不是给我打架去了吧?怎么弄成这样回来了?!」说话口吻比起刚刚和她说话时的『温柔细雨』,简直天差地别。虹村修造倒是皱着眉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吸了口气才低低的说了一句『体能训练』就进屋关上了门。

      白欣瞥眼看见一旁的男人突然皱了眉,她知道日本的家庭对孩子的礼节教育是很重视的,而这位『哥哥』这个样子一看就是生着怒气发泄了一番的模样,就这样了回到家脸上还是盖不住的低沉,自然也没了平时那点『礼数』,所以引得虹村父亲一脸不满。

      想到这里她连忙扯出个笑,然后端着水果回到了自己房间。果不其然连门都还没关上就听到男人去敲了敲虹村房间的门,口气十分不愉快的隔着门板警告道:「下次再被我看到这个样子就等着被收拾吧!」然后听到里面虹村一句很不情愿的『知道了』才下了楼。

      白欣低头看着瓷盘里装着的水果,耳边是虹村被父亲训斥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妈妈以前揪着她的耳朵说着『你看看隔壁赵阿姨家的女儿,怎么就让人那么省心呢』的模样,女人脸上有着明显的怒意,下手一点也不软,可白欣却觉得那个时候的母亲大概是最美丽的样子了。

      她又想起刚刚『爸爸』和她说话时那副带着尴尬和小心的样子,明明男人和她一直都不算亲近,这样一点点在试探和接近,大概是妈妈嘱咐的吧?白欣看了看果盘,然后再次拉开房门,走到虹村修造房门口敲了敲。

      对方没有回应,白欣又抬手敲了敲,最后敲到第四遍时,房门突然被唰的打开,她抬起头就看到满脸烦躁的虹村修造,对方在看到她时愣了愣,似乎对于白欣首次主动来找他显得有些不可置信,他缓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小白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呢,」白欣端着水果盘很自然的走近他房间,看着对方比自己整齐许多的房间挑了挑眉,「你这是被人强抢了吗?」

      「什、什么?」虹村脸上出现了当机的表情。

      「那哥哥怎么一副『嘤嘤嘤我被人强了好委屈好伤心好想找人倾诉可是我又好害怕』的表情?」

      「……」

      虹村觉得以自己现在的心绪不适合消化上面那句话,他过了几秒才抬脚走到床边,一屁股坐在床上满脸『沧桑』的表情,抬头看见白欣一脸感兴趣的模样只好开口道:「是篮球部的事情,出了点比较棘手的问题。」想着想着,脸上又忍不住带上几分怒意。

      白欣把果盘放在虹村课桌上,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哦,那你是被篮球部哪位强了啊?」

      「都说了不是被强了啊……」虹村实在不知道女孩子为什么非要把这种话挂在嘴边,他生怕白欣又说出更加惊世骇俗的话来,就急着解释道:「是一军的灰崎,他在外面打了人,可能会波及到篮球部,下个赛季又要来了,简直是雪上加霜!下次我非要把他揍得爸妈都不认识!」

      「诶?就是『穷山恶水出刁民』那位啊?」

      「……是。」虹村脸上已经出现了麻木的表情。

      「那哥哥你担心什么?」白欣走到房门口似乎挺不理解,她回过头倚在门边,「不是还有你的副队长在的嘛~」

      「赤司?」虹村一愣。

      白欣一脸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对呀,『穷山恶水出刁民』出手了,那位气势迫人的『总有刁民想害朕』肯定也会陆续跟进的,哥哥你就放心好了。」

      ——这特么什么理论!

      虹村在心底忍不住喊了一句,但脸上还是维持住自己伟岸的哥哥形象,只是开口道:「小白你别胡说,现在没有什么严重后果出现,所以赤司和我也只是看管着些,具体怎么处理肯定是看教练和监督了。」

      「诶?那『刁民君』会退部吗?」

      虹村怔了一下,想了想后皱着眉说道:「应该……不会吧?毕竟虽然是恶性事件,但是也有可能对方才是挑衅方,而且灰崎那家伙实力不俗,大概处罚下就完了,顶多被降到二军,强制退部倒是不会。」

      「也是,听黄濑说他挺厉害的,就是人比较糟糕。」白欣说着耸了耸肩。

      然而,无论是身为篮球队队长的虹村修造也好,还是身为座敷童子一般的白欣也罢,他们谁都没想到,最后灰崎真的就被强制退部了。

      虽然退部理由和这次的事件没多大干系就是了。

      >>>

      天上的月钩泛着清辉从薄云后悄悄地钻了出来,漫不经心的把一身光芒洒向各处,有几处被遗忘了的角落则在周围的一片亮白中显得尤为昏暗,给周围环境平添了几分寂寥的气息。夜风撩过,深色的窗帘被缝隙里的气流掀起角来,蹁跹出一片轻柔丽影,而房间里床边的圆钟依旧咔哒咔哒的走着,秒针不疾不徐毫无眷顾地踏过了时间。

      夜风里的寒意让人最后的睡意也被消耗殆尽,缩在被子里的少女有些迷糊的睁眼瞥了一眼钟面,果然已经过了凌晨,她忍不住在心底默默地念了一句,想想自己大概已经睡了三个小时后便从温暖的被窝里翻身坐起,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着满屋银辉却只觉得颈部酸痛,头也微微疼着。

      ——果然她还是很不习惯熬夜。

      佐藤葉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整理了下身上的家居服,才开始回过神来。她本来就是基本上从不熬夜的人,而且『身体是万事的本钱』这种最基本的道理连小孩子都懂,
      所以就算在美国就学时,最忙不过是因为小组作业里的PPT整合罢了,再加上她本身就非常不喜欢在集中力低下的劣势状态下低效率做事,所以更是不可能让学业堆集到需要熬夜来完成的地步了。

      可现在,她却只能牺牲掉大半睡眠时间,在一天就睡三四个小时的情况下挑灯夜战,就是为了将国文和历史进行『预习学习复习』一条龙的自给自足。

      这实在是让人提不起精神来。

      佐藤葉走到浴室里洗了洗脸,可还是觉得自己脚下软绵绵像是走在了云里一样,她脑袋里一片放空的架势,大概是她身体从生理上很不适应现在的状态所导致的,但她自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女生甩了甩头,想着是不是应该去喝杯水清醒下。

      此时,凌晨一点的赤司宅里基本上已经没有了声响,管家和佣人都早早就寝了,至于赤司征臣这些天倒是海外出差去了,所以连一贯晚上三楼书房会亮着的灯光也都没了。打开房门时只看得到从中空玻璃窗里洒进来的淡淡清辉铺就在大理石地板上,让月光看上去都十分冰冷坚硬。

      所以当赤司拉开房门看到走廊对面的房间门缝里透出一层暖光时,他还是有几分惊讶的,身体不由得站在了房门口,陡然就想起了下午女生转头问他『赤司君很喜欢篮球吧』时的神情来,但赤司倒是很快回过神后就走下了楼梯。

      他只是因为口渴想去厨房接杯水,所以倒是没有打开灯,只是轻车熟路地摸黑走到橱柜前,拿出了一个玻璃杯。结果这时却听见了二楼开门的声音,随即就是楼梯处传来的细小响动,赤司顿住手上的动作,想着应该是佐藤葉,不知道这个时候是不是也应该照样打个招呼,还没想好就一片黑暗中兀然听到一个撞击声,然后就是女生条件反射一般的呻吟:「啊!疼……」

      声音里因为疼痛带上了一点软糯,和平时白日里温和轻柔的嗓音完全不同,倒是让赤司愣了愣,然后还没反应过来就在佐藤葉突然打开厨房灯时看到了对方揉着额角的样子。

      「赤司……君?」少女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个情况,深夜还能在厨房里碰见人也是巧合,她眼睛还没有适应周围陡然亮起来的环境,只是半眯着眼确认了对面穿着黑色睡衣的男生后,飞快的放下了揉着额角的手。

      赤司也微微眯眼,适应了亮度后,倒是不疾不徐的应了一句:「恩,佐藤桑晚上好,你需要什么吗?」

      他抬眼看着对面头发有些凌乱的女生突然觉得有些微妙,对方身上穿着浅咖色的家居服,脸上完全是迷蒙的表情,现下的状态似乎还没有平日里万分之一的清明。他瞥了一眼对方被撞红的额角,看上没什么大碍,于是便移开了目光。

      「啊……我是……」女生像是连思维速度都变慢了一样,半天没有回答出问题来,嗓音里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尾音被拖得长长的。

      赤司倒是第一次见佐藤葉这么不设防的样子,知道对方现在不算是清醒的状态,但是还是觉得有几分新奇,他等了半天对方都没说出什么来,想了想,赤司从橱柜里又拿出了一个玻璃杯:「佐藤桑是口渴吧?」

      「啊……嗯。」女生呆愣了下,然后乖乖点了个头。

      赤司看了看对方,想着女生大晚上大概喝冰水不太好,就转身去冰箱拿出牛奶来,倒了两杯后又放到微波炉热了热,到了微温的状态就拿出来递了过去:「……佐藤桑,还是不要熬夜,喝完牛奶早点睡吧。」但是女生却像是没听到他说话一样,只是接过了牛奶就低头看着杯子。

      等赤司喝完自己杯中的牛奶,打算去洗下杯子时对方依旧杵在那里不动,知道现在和她说话也没什么用,赤司还是喊了一句佐藤桑,结果果然没什么反应,他只好转身走向水槽,当冰冷的自来水冲刷在手上时,赤司才发现自己的睡衣袖口有些长,似乎会被沾湿,可偏偏自己两只手都已经湿了,他顿了顿,正要去关上水龙头找餐巾纸擦手时,背后突然有了一阵温热的气息。

      然后他转过头就看到佐藤葉站在他身侧,似乎是因为水流的声音才凑过来的,她玻璃杯里的牛奶已经见底了,现在一副排队等着洗杯子的模样,眼底却是浓重的睡意,表情也是那副没清醒的迷茫样,想来大概是下意识走过来的。

      赤司愣了愣就觉得两人靠的有些近,其实,与其说有些近,倒不如说这是首次靠得这么近,他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

      「佐藤桑?」

      女生清醒的时候总是会适当的保持着距离站在一边,能不触碰和靠近就绝对不会有分毫动作,现在这种发丝凌乱眼底混沌的样子肯定是看不到的,更别说还靠的那么近,虽然没有触碰到,却近到赤司可以清晰地看到女生脸上睡觉压出的印子。

      她垂着眼帘看向水槽,等了半天发现身边人没有动作,听到身边人喊她名字,就抬眼看了眼正在盯着她的赤司,对视还没有几秒,她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放下了手边的杯子,赤司原本好整以暇看着眼前难得这个样子的女生要做什么,可对方突然就抬起手凑了过来,他不由得僵在了原地。

      女生手上还带着刚刚牛奶的一份温热,她凑过来伸手帮赤司把睡衣衣袖往上卷了一层,指尖轻柔的触碰到赤司沾着水珠的手腕,却似乎没感觉到那份冰凉。

      只是,她因为身体倾着,加上挽袖的动作,导致于她有些像是似抱非抱一般圈着赤司的一只手臂。等赤司就这么愣神看着她面无表情的帮他卷完袖子后,他就对上了女生看着她一脸『求表扬』的表情。

      「……谢谢佐藤桑。」赤司顿了顿,自然地转过头洗了洗自己的杯子,然后倒扣在一边的晾干架上,他离开时看到女生洗玻璃杯的表情和给他挽袖子的表情如出一辙,都是一样的面无表情,可赤司这个时候却在想等女生清醒过来,想起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

      他忽然有些不确定对方那张平时温和带笑的脸上会有什么表情。

      *备注:

      虎妈:一种以中国式教育为特点的严苛性教育方式所产生的父母类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013.【含混暧昧 - 有耶无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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