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虾鼎沸》烨忘六

3、决定

　　卡比亚海域是处浅水海域，就算是最下面的海底水深也不超过三百米。如今卡比亚的城区是建设在差不多两百米左右的海底沙地上，然而很久以前的老城区却是建得更高一些，深度只有一百五十米左右。在白天的时候，光线比起新城区更加充足和明亮一些，虽然对于居住在陆地上的人类来说都是黑漆漆的没多大差别，但对于生长在海里的海族来说，感受是不同的。

　　老城区的某个洞穴，还在睡梦里的里安蜷缩在石床的最里面，原本铺在石床上的海绵垫有一半被他卷在了身上。比之前住得房间更加亮堂的光线让里安有些不习惯，柔软的背脊弯成了一个半圆的幅度，想将脸埋进胸口躲避光亮。

　　“嘿，小子，睡得怎么样！”奎一早就看着巡查车来了老城区，在转悠了一圈洞穴集中的地段后，看到了地方上有东西拖拽的痕迹，便沿着痕迹找到了李安所在的洞穴。

　　“唔，别吵……”

　　“看来你在老城区睡得也挺舒服的。”

　　老城区！

　　一听到这个坑了他一晚上的词，哪怕是在睡梦中，里安突然后脑勺一凉，瞬间清醒，弹坐起来。

　　“不舒服，我要回去！”坐起来的时候，嘴比脑子还快地先表达了他不甘的意愿，等看清楚面前是什么人时，腾腾腾地一团热气冲上他的脑子，右手臂抬起伸出食指毫不客气地指着奎的脸：“老城区！老奎，你坑我啊，亏我一直都把你当朋友看。”

　　“告诉你，我现在要去巡查所投诉你，还有由河那个把我丢在这里的混蛋！”

　　“真以为你们坑我，我不知道，我那是给你们反省后悔的机会才没有立刻回去找你们麻烦……”

　　里安甩开缠在身上的被子，跳下床，就要向奎扑上去。

　　“你父母说的，你成年从家里搬出去，能住得起的地方只有老城区。”

　　说啥呢？

　　里安飞扑的动作硬生生地停住了，停顿一秒，上扬的右手臂一弯，扯下了奎的领子。

　　“你什么……你说什么！”

　　两人之间的脸登时凑得很近。

　　奎也不在意里安的失礼，就着弯腰的姿势跟他说他知道的事。

　　“昨晚由河给我带来你父母的话，说是成年人该自己自立门户，老城区免费并且自带免税的宅基地一大堆，让我们送你去老城区……”

　　“啊呀，你有口臭。”里安松开奎的领子，后退两步，略带嫌弃地看着奎。

　　奎气得皱眉，眉尾上扬，稍微握紧了右拳：“别说我口臭！”这么说着，但是也没打算做什么。

　　里安又后退着，在石床坐下，眼睛看着脚下硬邦邦的石地：“然后呢？他们什么时候打算让我回去。”

　　“你已经被你父母迁出你家了。”

　　里安唰地一下站起来，情绪激动：“怎么！骗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事！”

　　他一直认为昨天出来了，今天就可以回家了，父母说的赶他出门只是说着玩的，玩完了就可以回家了，他们家都是这样喜欢开玩笑的。

　　“带我回去，马上！”

　　现在里安一刻也等不了了，他现在就要回去向父母问清楚。

　　“你爸妈说是去旅游了，说是等你独立不惹祸的时候就会回来了。”奎怜悯地看了里安。

　　意思就是归期不定。

　　“我不信，带我回去，我要回去。”里安怎么都不肯相信自己竟然会被父母抛下，难道他们都不怕他会出事吗。

　　奎原本就打算带里安回城区，里安父母拜托由河给他的盒子，是要转交给里安的，里面装着的是里安父母给的生活资金，如果里安以后真要住在老城区，居住的地方总不能什么都没有，无论怎样都需要购置一些家具和一些消耗品，更别说要住在老城区，虽然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但还是要上居民登记所登记。

　　里安心急上巡查车的时候没带上包裹，奎看到了却也没有提醒，启动了巡查车走了。老城区与现在城区间的距离很远，昨晚从城区到老城区里安一觉就睡过去了，这次却睁着眼睛没有一点睡意。

　　这次他亲眼看着周围的景象慢慢从无秩序的荒芜到整齐的繁荣，像是穿越一样，以前里安从没经过这条道，他连卡比亚海域如今唯一的聚居区都没有出过。

　　“奎伯伯，你说你以前住在老城区，是在什么时候。”突然里安问了奎一句话。

　　“差不多两万多年前吧，那时候和现在相反，现在的城区根本没有愿意来，而老城区却是挤满了人，那时候比起四四方方的主宅，大家更喜欢世代生活的洞穴，新东西让人接受总是要有一些时间……”

　　里安随口问的这一句，只是突然的有感而发，奎却像是开启了埋藏在心里的话盒子一样，满脸怀念，不断地说着他记忆里的老城区，以前的城区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以前的城区没有私人店铺，以前的城区……

　　可能是关于老城区的回忆太多，都已经到了现在城区的大路上，奎都还没有把这个话题讲完，一路上絮絮叨叨，完全是停不下来的劲头。不过巡查车快到里安家的时候，奎看了里安开始不安的脸色，勉强停下了唠叨。

　　每一个海族家的大门必须要有每个家庭特制的钥匙才能开启进入，没有了钥匙就算是屋主也只能看着门发呆。如果破坏大门进入，会有警报直接传入巡查所，巡查所会马上派遣离得最近的巡查员来逮人。

　　“爸！妈！”

　　每一个家庭的钥匙都是特制的，而里安的钥匙在很久以前就不知道什么丢到哪里去了，每次回来都是父母为他开的门，

　　这一次却是没有人给里安开门了。

　　里安拍着门喊了老半天，以前早就有认给他开门了。

　　“哦，表弟，你回来啦。”这时候，隔壁的大门探出了一个和里安一样，有棕红色卷发的年轻女性海族，里安的表姐里夕，和里安不一样的是，里夕是卷着的长发，里安是短发带着卷。

　　里安的表姐里夕是同辈人里，年龄差距最小的表姐，从小就很疼里安，两人的关系很好。

　　“夕姐，我爸妈在哪？”里安看到了表姐，马上冲到了她身边，寻求答案。

　　“姨姨和姨丈去旅游了。”

　　得到还是一样的答案。

　　“……”

　　不可能吧。

　　“我爸妈叫我来接你去我家住。”

　　“……”

　　没错，就算没自己家住了，反正还有亲戚家。

　　“长辈们都说姨姨和姨丈太过分，竟然真的把你丢下去玩……”里夕想着表弟才成年就被姨姨和姨丈赶出门，看看现在表弟穿戴得随便邋遢的样子，忍不住为里安抱怨了几句。

　　“……我不去你家，我要住在老城区，昨晚我在那里住了一晚，很不错。”

　　里夕没想到里安竟然会拒绝，明明刚刚邀请他去她家住时，还一脸欢喜。

　　“可是……”

　　里夕想劝说表弟，却被里安掺着火气的话截断。

　　“不准说我爸妈坏话。”

　　里夕被里安横冲的语气膈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哼！”里安转身，甩给表姐一个高傲的背影，仰着下巴，对着脸上写满意外的奎摆摆手，首先踏上了巡查车。

　　“走，奎伯伯带我带家具商店。”里安想了想又转回头，往表姐的方向，呼出一串串的小泡泡，眼神却躲躲闪闪不敢看表姐，因为刚刚冲表姐发火，心里有点着虚地说，“等过段时间我收拾好了，表姐你来老城区，肯定可以看到一个很棒的家。”

　　“……知道了。”里夕看出了里安脸上的抱歉，回缓了刚刚被表弟冲一脸的心情，也呼出了一串串的泡泡作为回应。

　　奎也坐上了巡查车，启动了开启能源的法阵。

　　“告诉舅舅舅妈还是其他长辈别担心，我成年可以独立生活，就等着看我怎么盖上一栋老城区最好的住宅！”

　　巡查车又开动了，在城区里是不能开得太快的，但也很快消失在里夕的眼前。

　　“没想到你打算盖一栋老城区最好的住宅，想法不错啊小子！”奎想着自己在很小的时候曾有过的挖出一个城区里最好的洞穴的梦想，不过现在时代已经进步，再没有哪个海族会想着挖一个好洞穴了。

　　里安也没多想，随口便说：“只要我盖了，无论怎样都会是老城区里最好的住宅。”

　　“……”

　　明白了。

　　“刚刚说要去买家具的钱，奎伯伯，可以暂时先借我？”里安想着刚夸口说要去买家具，可是他现在的口袋小钱有一点，买家具的钱却是不够的。

　　“你有钱，怎么没有，你父母留下一份钱在我这里。”奎刚好趁这个时候把这事说了。

　　“在哪，快给我。”里安一听父母竟然有留钱给他，赶紧半站起，双手握住前座和后座之间的护栏，头伸到前座催促着奎拿钱给他，这激动一半是因为有钱了，另一半是因为他明白，父母果然没有真的要丢下他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