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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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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凌垄正沉浸在去哪家求亲的思虑中的时候。
一个人的出现让他更坚定的踏入了梦寐以求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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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后人们评断花矜的时候。
对于这个病弱又对于万事浑不在意青年却不知该如何评断。
有的人连他的名字都没记清,就记得梅凌垄叫过他花四,有时候是四郎,有时候又是四哥,有时候却是四姑娘,他都没否认过,大概再换几个名字也是一样的。
花四出现得很突兀,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江湖上就出现了一个刀法极佳的青年,见过他刀的人都沉睡不醒。
沉睡不醒的各地高手们最后都走上了同一条路,那就是含笑九泉。
对,他们是笑死的。
见过花四的人,直到死的时候都没醒过来,也就没说出花四的刀法是怎么使出来的。也有运气好些的,就说花四的刀没出过鞘,刀鞘花哨至极,嵌满了宝石,平日花四拎在手里,像拎了一方猪肉一样随便。
更有夸张的人说曾经听有人问他,“你能不能好好持刀?”
花四挠了挠自己银灰色的头发,“东西镶得多,很沉呐!”这柄风骚的刀,就由于沉重而落到了与猪肉同样的命运。
与花四的刀法同样神秘莫测并且让人惦念的大概是他的相貌,如果说三郎是面貌秀美,花四则可称得上是貌美近乎妖。
当然,梅凌垄第一次见到花四的时候,花四的头发还没白,玄色上绣满了红色茱萸纹的直裾,皂色白底靴,鸦青色的头发用一只白玉簪子挑着,凤眼含情,顾盼生辉。却可惜身形不正,一路弓着身子,背着个大药箱跟在一个蒙纱妇人身后,面颊消瘦,脸色苍白,看着比梅凌垄还像病人。
梅凌垄见梅大领着两人跨进院内,手中刻刀落了下来,“大郎所为何来?”
“听秋英说起三郎近期夜里时常咳醒,猜是动了夙疾,恰好今日顾七娘携子来访,故求其为三郎诊治。”
“我没病。”梅凌垄见那妇人身段窈窕,行走生风,似蕴着极佳内劲,近前几步却走得有礼之极,不由觉气不打一处来,“不看。”
那妇人也不恼,侧身在屋中椅上坐了,双目在三郎身上逡巡片刻,和声道,“有病没病。脉还没诊。怎么就自下决断了?”
花四立在其后,似乎极为不耐,对着同样不耐的梅凌垄眨眼笑了笑,抬手指了指身后梅大。
梅凌垄会意,“有病没病自己怎会不知。不如替大郎治治,他天天劳心烦神,怕是心血暗耗,身子有亏。这般极易外强中干,现□□貌虽看不出来,他日说不定就突然发出了。还是早些诊治的好。”
梅凌垄这一串说得十分顺畅,梅大平日虽早已习惯,顾七娘面前却仍是尴尬,不由掩鼻斥道,“三郎休要胡说。七娘医术极佳,家中世代相传,江湖上有人千金难求。你待她看诊,老老实实吃几副药,断了根也好。”
“没病。”梅凌垄低头仍琢着面前的木板,“有病她也治不了。”
顾七娘笑道,“听闻三郎不驯。果不其然。不过观其面闻其声,身体尚且康足。大郎亦无须过虑。三郎既不愿今日便罢。他日三郎愿了,再诊也不迟。”
梅大急了,“三郎。听话!”
梅凌垄哪里会听他的话,梅大所言显然并未灌入梅凌垄耳中。
梅凌垄琢了片刻,见梅大引着顾七娘离开,目送去了,却见他眉头一蹙,手中刻刀凌空飞了出去。
那凤眼少年不知何时折返,口噙其刀柄,唾于一旁,“三郎比大郎有趣。怕是大郎气得不轻。”
“他气他的。干我鸟事。”
梅凌垄坐于案后,凤眼少年俯身笑道,“花某与三郎投缘。今日有物相赠。要否?”
“要。”梅凌垄不觉笑道,“何物。”
“独门金疮药方一份。三郎怕是最需要的。”凤眼少年笑急呛咳,“三郎手足不便。别的药可以不用,这金疮药想是不断。”
梅凌垄未恼,见他两颊泛出红晕,待他顿下之后道,“多谢。花郎真慧极,可比我那大哥强多了。”
凤眼少年美目流盼,“三郎也有趣。不枉与我娘来这一趟。我无兄弟,行四,比三郎虚度数年。如若愿意,三郎唤作兄长也好。省得你我花梅来去繁杂。”
三郎眼睛一转,朗声道,“四娘美甚。不敢信是儿郎。”
花四闻言又笑,竟不见恼。
——
花四自然不是少女,梅凌垄也没那么眼拙。花四当真端端正正写了方药方给梅凌垄,见梅凌垄仍琢着一小方玉石,“三郎。可有物回赠?”
梅凌垄头也不打,仍琢着,“等等。”
花四见他以腕推着,下刀却快,三下五除二将那方玉石琢成了一方随身印,丟给了花四
花四就着砚台上墨印了,是用小篆刻成的两个字“万福”。
花四擦净纳入怀中笑道,“谢了。”
梅凌垄折了药方压在了书案之下,“四郎回来。不只是赠药吧?”
“当然。”花四眼光一转,“三郎口说无病。是否怕大郎察觉你有内伤。而且这内伤是你自己练功不当所致,并非他人所为。听闻梅家内功敦厚温和,不致伤人。怕是三郎偷习某派强横霸道之法吧?”
梅凌垄顿过片刻,“四郎也通医术?”
“久病。勉强可冒充一二。”花四见他警惕,笑道,“习武之人。无不想处处压制于人。江湖上你争我夺,武林盟主,第一山庄。这些人,天赋其一,勤奋其二,得其门其三。缺一不可。三郎聪慧,天赋大概是差不了。现下也不必强求。假以时日,找对法门才能事半功倍。要知是留得青山在……”
“大郎请你来做说客的?”
“梅大要是知道。还用得着我做说客?”花四背着那大药盒子缓步踱着,“就算是内力弱于旁人,也没甚大不了的。使毒的,施暗器的,用计的。方法极多。三郎你说是么?”
“是……”梅凌垄不由自主顺着他的话道,“那你呢?”
“我用刀。”花四道。
花四的刀,梅凌垄见过。
花里胡哨,珠光宝气。
这不是后来花四用的那把,论贵气远远不足,论分量也不足。这一把要次了很多,才用了黄金八两,珠玉半斤。
梅凌垄见花四侃侃而谈,病色之中又多三分骄色,指尖扫过刀柄,连着刀鞘举着道,“我的刀法,可是很厉害的。”
“愿有缘再见。”
梅凌垄多少有点吃醋,见花四得意,不觉牙齿发酸。
“三郎的刀也厉害。”花四美目一转,似在调戏,“不管哪样的刀。哪样的法门。防得了身制得住人,都是好的。心中有丘壑,便可不拘泥于一招一式。”
“你是菩萨?”
“不是。”
“那就别点化人。”
“长得丑的我还不高兴点化。”
“好看也好看不过你去。”
花四笑得更得意可,“那可是。七娘年轻时可是武林上数一数二的美人。听说我和她年轻时有八成相似。”
梅凌垄不由对他的自恋有点刮目相看,“那是说女子。”
“女子又怎样。但凡美的就是美的。无论男女都美。”
梅凌垄自然辩不过花四,见他得意,忍不住又道,“一脸病气。至多不过病西子。”
“西子不是美人?”花四一点收敛的自觉都没,“病是胎里带来的。七娘曾经被仇家所伤,体内余毒未清,连生了三个兄长都没几日就夭折了。所以我才行四。”
梅凌垄原因内功卡顿多有愤懑,闻言却不觉心中快慰不少,与花四不由添了些惺惺相惜,不觉扶案立起笑道,“原来四郎也有痼疾难解。”
“解不了就不解。活一天算一天。想那许多作甚哦?”花四将自己花里胡哨的刀又塞回了盒子中,“三郎像也是不安分的。待他日江湖相见。”
梅凌垄心中雀跃,蠢蠢欲动,儿郎心性不觉澎湃,以手抱腕拱手道,“江湖见。”
世人皆知。
江湖极近也极远,相见极易也极难。
入得容易,出来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