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hapter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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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金色的暖光细碎跳跃着，快速蹦向地平面下，初春的白昼也在不留神中被埋入地底。昏黑渐渐渗入空气里，寒意更甚，但令艾伦欣慰的是，宿舍终于被收拾干净，或者换句话讲，宿舍终于收拾成利威尔认为干净的样子。与外面的暗黑相反，利威尔脸上的黑线逐渐消散，至少艾伦在偷瞄利威尔时，看到他眼中的嫌恶减轻了不少。
跟一个洁癖待在一块果然很累呢……
艾伦把打扫的工具收拾好，然后把自己的衣物分类放整齐——那件有着微妙意味的淡蓝色内裤被塞到了最底层。做完最后的工作后，艾伦扶着腰长出了一口气。
明明天还很凉，艾伦擦了擦脸上的薄汗，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宿舍里除了自己以外的唯一的那个人——正在气定神闲地喝着水的利威尔身上。
整洁利落的黑发柔软下垂，利威尔的目光浮在杯中的水面上，也许只有此时才不会显得那么严苛。眼眸深处的墨蓝也似水面般没有丝毫波澜——分明就无视了一旁正轻喘着气的少年。修长的五指随意地扣住杯口，而落嘴之处在于食指与拇指之间的杯沿。
——虽说利威尔同学拿杯子的姿势有点别扭，但果然人长得好看，干什么都养眼啊……
不管是看人还是看景，都让艾伦的心情变得愉悦起来。
“利威尔同学，一起吃饭吧，我请你？”
所有的苦累疲惫都被一张明媚的笑颜盖过，利威尔看着艾伦明亮的双眸，翠绿的瞳中分明十分期待地写着“快答应我”。
真诚的笑容足以打动每一个人。包括利威尔。
于是原本打算果断拒绝的利威尔开始认真考虑起这件事。
仔细想想，这是他们认识半年来艾伦第一次提出一起吃饭吧。
从高一年上学期期中左右认识开始，两个人的关系从略有敌意逐渐发展到了现在的较为亲密——至少利威尔对艾伦比对其他人更亲近一些。虽然仍是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普通关系，但难得一个原本陌生的人能够忍受住他的脾气和习惯。
忍受？与其说是“忍受”，不如说是“敬畏”吧。果然以前揍他的时候下手重了些？
……意识到自己想远了，利威尔把自己的思维又重新扯到这个仍一脸期待的少年面前。
清澈的双眼将艾伦心中的所有愿望都暴露在了利威尔面前，满满当当的，像是要从眼中溢出来了，让人难以拒绝。
本着“虽谈不上多喜欢但也并不讨厌”的心理，利威尔最终还是答应了。在艾伦高兴得不管不顾地飞身扑向利威尔之前，利威尔一脚把他踹开，嫌弃地丢去一块毛巾：
“浑身臭汗味，给我滚去洗澡！”
食堂里熙熙攘攘，一拨又一拨的学生和教师陆陆续续地涌入。人声嘈杂中，利威尔安静地低头享用晚餐，完全屏蔽了周围的环境。艾伦为了防止尴尬，则不断地寻找话题喋喋不休。
“还好刚才来得早，不然估计我们到现在还在排队吧。”
“嗯。”
“再晚一些的话，估计菜都被打完了。”
“嗯。”
“不知道新学期的知识是不是还是那么难。”
“……”
利威尔没有见怪于话题转变之快且话题之间毫无关联，也没有揭穿艾伦笨拙的热场方式。他只是不时地发出几个单音节来，表示自己有在听。
在利威尔时有时无的平淡反应中，艾伦在心里已经筛过了一个又一个话题，毕竟这是两个人第一次一起吃饭，比起利威尔的毫不在意，艾伦并不想让这个晚餐以冷冷的尴尬收尾。
周围的饭桌都热闹嘈杂，气氛热络得差点把人烫伤。隔壁桌时不时传来几句“哪班的女生叫什么什么长得不错”之类的话，如此激情昂扬的“高谈阔论”从两个男生嘴里跑出，自然是响亮得让附近的人都听了个清楚，引得周围频频侧目。
不知道利威尔是否不齿于这种话题，艾伦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利威尔，见他仍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样子，对于那些恶俗却又正常得不得了的话题没有太大的抵触和厌恶。
经历了刚刚气氛的冷淡，艾伦仿佛能听到利威尔内心“笨小鬼一点也不会找话题”的嘲讽。为了挽救自己在利威尔心中的形象，艾伦迫切地想知道利威尔的兴趣所在。
说不定利威尔同学只是表面看起来冷淡，但实际上作为一个正值青春年少的高中男青年，他对这种敏感的话题也会感兴趣呢？
艾伦看着利威尔淡然如往的脸，如是想到。但他实在想象不出利威尔一边嚣张地高翘着一条腿一边大力地拍打着桌子，毫不避讳地享受着“大谈女生的胸围及猜测内衣尺寸与品牌”这种低级趣味的样子。而且利威尔作为艾伦“目前”的暗恋对象，这种不雅行为实在是太毁形象，同时也在暴露艾伦一直不敢提及的关于利威尔性向的问题。若以上看似不可能实现的猜想实现了的话，这对艾伦而言将会是个不小的打击。
虽然这种恶俗糙汉子的形象难以套到利威尔身上去，但谁能保证没有个万一呢？
但如果他真心不齿这种话题的话，那主动提出这个话题的自己会给他留下什么印象？轻浮？恶俗？装逼？总之都是负面的吧，说不定还会被打死……
艾伦纠结着这个话题的可能性，天人交战得难舍难分，视线却粘在利威尔脸上忘了移动。于是，就算再怎么不在意，利威尔也察觉到了这两道诡异的目光。一抬头，就刚好正对着艾伦表情僵硬的脸。
艾伦已经沉浸在了内心的挣扎中，连自己无意中正和利威尔对视了都不知道。
从利威尔的视角来看，艾伦皱着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双眼有些空洞又有些浑浊，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莫名其妙地发呆，似一台没有聚焦的人形摄像机。他的右手虚握着筷子，没有力量来固定的筷子在指间摇摇欲坠。
“有事？”
利威尔清冷的声音将艾伦从内心世界里拉扯了出来，而那双筷子也非常应时应景地坠到桌上，“啪嗒”一声让艾伦猛地一晃神，眼里还裹着刚回过神时的茫然，只是其中涣散的无神空洞变为了凝聚在一起的一个小黑点，而这个重新聚焦过的摄像机的镜头还是对准了利威尔，焦点定格在了利威尔的脸上。
“啊，抱歉……没事……”
艾伦晃神了一会儿，在开口的一瞬间差点顺口说出了内心所想，但潜意识中对所有未知的不确定还是让他将到了口边的话又重新咽了下去。然后那些回到身体里的话又开始在艾伦脑中引发一系列的联想和纠纷。
艾伦随意地扒拉了几口饭后，摄像机的镜头又虚晃起来，而他的视线仍是粘在了利威尔脸上。
“……”
这他妈是在搞什么鬼。
利威尔干脆毫不躲避地正面迎上艾伦的目光，一边微恼地揣测着。如果只是走神了一次，那还可以容忍，毕竟忙活了一下午，精神无法长久集中也是正常的。但提醒之后还有第二次就过分了吧。
这可是沉思啊，什么问题这么严重。要开学测试了却还没复习？嘁，这种东西根本不重要吧。从宿舍出来的时候没锁门怕有小偷偷东西？比起东西被偷，宿舍被翻得乱七八糟才不能容忍吧。还是说，怕像半年前那样在学校被高年级的人欺负？喂喂，“怯懦”可不像小鬼的风格啊，而且，半年前我就帮他教训了那群猪猡一顿了，有我利威尔在，那小鬼还怕什么。
搞不懂。
但不管他在烦什么，这都是他的事吧。
百思不得其解，利威尔草草地给自己的思考下了个总结之后，索性继续低头吃饭。
勺子与碗底轻轻碰撞，清脆的叮铃声惊得艾伦再度回神，也掩盖住了艾伦用力咽口水的咕噜声。
然而勺子舀起的一口汤还没来得及送到嘴边，利威尔就听到对面的艾伦以一种试探性的、十分小心的语气开口问道：
“利威尔同学，你觉得……隔壁班的赫利斯塔同学……长得怎么样？”
意料之外的问题让利威尔一愣，勺子从手中滑落，比刚才还要响亮得多的陶瓷撞击声在这无比嘈杂的环境中却格外的清晰。汤水被骤然下落的勺子挤出碗中，溅了利威尔一身。
与此同时，艾伦心里闪过的念头只有：
完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chapter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