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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受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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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漆残落的八仙桌上点着一支蜡烛,在漆黑的屋里放着微弱的光亮。角落里的炭盆烧着劣等煤渣,烟气向上升腾,趴在榻上的人不知道是热得难受还是呛得痛苦,猛烈的咳嗽着……
屋门敞着,听道咳嗽声的细燕端着水盆急走了几步跨过门槛,嘴里呼唤道,“公主,公主……”话没说完,泪先流了下来。
织语呻吟了一声,气息微弱地叹着,“唔……还没有死,不急着哭呢。”
细燕哭得更厉害了,“这次可是栽了跟头吧!得亏太子殿下请了质子过来医治,不然,只怕……”
织语苦笑,这一顿板子真狠,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公主,咱们得保重才是,不能鲁莽……”细燕红着眼睛仔细地为织语理了理散乱的长发,心里想劝她,于是说话的声音不由自主的低了下去,“就算为了弄清真相,也不能以身犯险啊。公主,不妨等,等着去找找太子殿下商量……”
细燕温柔地劝着,这一回她害怕极了,此刻的安稳并不能真正抚慰她惊惶的内心。于是,她竭力劝服织语,希望她放弃寻找那不为人知的真相。
背部的疼痛犹如火灼,织语只感到浑身一阵寒一阵热,整个身体仿佛一分为二,一半在烈火中,一半在寒潭里,她无心听细燕的劝说。她的脑筋在此刻也放弃了思考。她只想睡……以此隔绝身体上的疼痛。
细燕虽在低泣,可手上的动作既快又稳,利索地给织语受伤的后背换好了药。
“不疼吗?”细燕忍不住问,“奴婢的手使得很轻……”尽管她处理伤势的手法娴熟,可是受伤沉重的织语历来养尊处肉,细皮嫩肉的她是受不住这伤痛的。
可是这时,织语竟然耐着痛,没有发出惨叫,她轻嘶了一口气……
细燕心口一紧,怜惜地说道,“疼就叫出来,会好受些。”说罢,看到她摇头,细燕忍不住掩面哭了起来,“公主,以后别这样犟,凡事顺着一些,聪明人就不会吃这苦头了。”
织语侧过头,面颊贴在软枕上,她望着眼睛肿肿的细燕,露出了一个笑……不等细燕再开口,她又闭上了眼,实在她太疲惫了。
知道她想睡,细燕不忍心再开口,只是守在她床边……
“睡了……”
人声在细燕背后响起,她怔了怔,立刻回头,“太子殿下……”昏黄的烛光被他的身影挡住,眼前,细燕只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形。可是她对于龙宿是熟悉的……
“夜深了,又冷,您怎么来了?”细燕惊呼着立起了身……
“不能来么?”龙宿坐到了床边。
细燕乖顺地退到一边,心里怪自己不会讲话,她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于是她略带哭腔地说着,“殿下,公主又疼又怕,可怜的很。”
“把屋里的碳换了。”龙宿吩咐道。
细燕吸吸鼻子说道,“殿下,这里是冷宫,有这样的碳已经很好了。”
“细燕是在怪我了……”龙宿的眸光停在织语的脸颊上沉吟道,“怪我想得不周到。”说着,他转过脸看向已经吓得呆住的细燕,“细燕,你记得要提醒我,知道吗?”
细燕,一名深宫侍女,此刻,她的脑识飞速地旋转,她在思考,可是她仍不能透彻龙宿的话,这其中的含义到底是什么?她只是麻木地伏跪在地,全身的血液似被暗夜冻住,连呼吸都慢了……
时间一度陷入了静默中。
夜来的冷风自敞开的屋门灌入……
香风突兀地熏人,昏睡的织语醒了,她看到眼前人影憧憧,其实那是因为受伤而导致的眼花。她闭了闭眼,人影的轮廓清晰了一些,她认出坐在床边的是龙宿,东宫的太子。
天这样晚了,他怎么进来的?
“太子,哥……”浓郁的夜不再骇人,她吃力地说,“这屋子不好,委屈你了……”
“我给你换了好碳。你睡得舒服,我等了一个时辰。”龙宿的声音在平和中透出关心,他没有因为久等而显出不耐,“细燕说,你怕的很……”
他一笑,“怕什么?”
他问她怕什么,或许是为了驱散她心头的恐惧,龙宿温暖而略带潮湿的掌心抚过她的脸颊……
“你退烧了。”他说着,预备收回的手忽然被织语握住……
“太子殿下……”织语撑起身。
其实,在暗夜中,他们虽然相距很近,却未必能看清对方真实的模样。
“太子殿下?”龙宿笑了,他笑起来是很好看的,因为他面上天生有一对酒窝,在他笑的时候,往往使人如沐春风。可现在是在暗夜里,他的笑容,她瞧不出来,她只听到他说,“看来这顿板子挨得不冤枉。至少使我们天真的小公主懂得了尊卑。是吗?细燕……”
细燕一直跪缩在阴影里,她感到气氛的不寻常,她猜测太子在怒气的边缘,可是该怎么化解,这让她苦恼。是织语扯住他,叫了一声,“皇兄……”
她说心里感激他。
龙宿不信,小骗子的话不值一哂。
“感激?是怎样的感激?”龙宿问她。
这是逼人一问,织语却很委屈地说,“我好痛,以为自己会死,她们打我,又不让人去请你……我哭着喊你……”
她越说越哭,龙宿开始烦了,他感到燥!但他知道这是需要忍耐的时刻,他抚慰着织语,他说,“我请了质子来为你治伤,你不会死。我们有最好的药。”
缄默了一些时,他老成地说,“织语,父皇的命令不能违背。”
一切事端的因由只为了琉璃盏。
织语打碎了琉璃盏。
后果很严重,她失去了尊贵地封号,成了籍籍无名的冷宫皇女。但她又有着旁人不曾有的幸运,她在危难时得到了龙宿的优容。
“不可再招摇。”
他悉心劝导,她却有股不甘心的意念,“哪里招摇过……”话虽如此,她不能不想到以前许多时候,她总会借着东宫名号行事。她说,“你是东宫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定可以保得住我。”
龙宿又笑了,他说,“你知道这世上最难做的就是太子啊……”
织语摇头不信,身体虽然痛,但她要把实话讲出来,“琉璃盏不是我摔碎的。我进去时,只顾得上留心观赏,天寒风紧,我去关窗时只听得一声碎响……”
“那是故人物件。”事已至此,龙宿以为不必再去探究,“父皇寻了最好的工匠……”
“那么琉璃盏会被修复?”织语追问着。
龙宿点头……
“挨打了还不长记性?”龙宿笑她。
“好奇。”织语向龙宿说明缘由,“我只是好奇。我听到了故事……可是,我料不到老家伙会发那么大的脾气。”织语苦笑了,忍不住有了泪,“平时,他总说最疼我。差一点,他派来的人就打死我了。她们不许人去找你……”
“现在没有事了。我托了质子照应你……”龙宿不愿深谈。
织语适时的收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