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阡陌之水镜澐瞳》忆山宗

40、长街夜游

　　二人并肩信步穿行于树林之间，沿途谈笑风生。不多时便有街头巷尾的喧闹之声传来，而足下的小径很快变成了石板路。路旁立着一块雕工不算精细的石头，上面清晰地刻着“长街夜游”四字。
　　水澐瞳自是不解，问道：“前方分明是座小镇，为何此处写作‘长街’？既是‘夜游’，难不成只许夜间游玩采买？”她边问边眯缝着眼享受着暖暖的日照。
　　杀阡陌似是早已料到她会有此一问，微微一笑，答道：“此镇名为‘长街’，整个镇子极为细长，铺子、宅子沿街而建，一字排开，故而得名。至于‘夜游’二字确有其玄妙之处，澐瞳随我入镇后再自行品评。”
　　说话间，二人已跨上最后一级石板台阶，置身“长街”之内。入街这一步跨过，岂止足间裙摆翩然，整个人仿佛有一瞬虚化，又一瞬凝实。而眼前的景致却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幻，离奇至极且美妙绝伦。街外明明日照当空，这街内却月朗星稀，一派夜色温柔。满街的橘红灯笼照得整条街明亮无比，沿街的铺子客似云来，卖什么的都有，来游街的人们挤得水泄不通，真真是一派繁华。
　　杀阡陌见水澐瞳看得恍惚，便伸手在她眼前一晃，水澐瞳收住了目光，却收不住这好奇之心，道：“此街内外竟是昼夜之分，无怪乎是‘长街夜游’了，此名果然符实。”
　　杀阡陌一边引着水澐瞳穿行于人流之中，一边饶有兴致道：“此街是那术士莫离在人间施的唯一一个法术，莫离此人极为念旧，他最珍爱的古琴出自此地，他便让此街名盛至今，想来也是有好些年头了。”
　　“此街原是出自莫离之手，难怪如此玄妙。”水澐瞳赞叹之余，仍有一问，“但为何这莫离要让这长街只见星月，无缘白日呢？”
　　话音未落，潮水般的人流便生生朝水澐瞳挤来，她左避右让，连连退开，却还是退避不及，整个人撞在了杀阡陌身上。她正欲致歉，却发现又一神奇之处，只要触碰着杀阡陌，这人流无论如何来势汹汹，都会极其巧妙地与他们隔开些许距离。而方才也只有她一人被挤得一阵窘迫，杀阡陌始终都是闲庭信步，负手而行，眉眼如画，气度儒雅。
　　水澐瞳惊叹之余故作委屈道：“阡陌方才为何不扶我一把？圣君真真是神功盖世，旁人再拥挤也沾不了身！”
　　杀阡陌闻言，微一俯身替水澐瞳拂去发间细尘，而后将右手伸到水澐瞳面前。“本君自是在等澐瞳主动来牵我的手啊！”语气竟然透着些许撒娇的意味。而水澐瞳面前这只手宛如美玉般，在月光、灯光的映照下镀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光晕，这光晕在她眼中四散开来，蔓延了整条街。街上的一切嘈杂之声仿佛瞬间静止了，那涌动的人潮似乎如来时那般迅捷地消失了。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水澐瞳不由自主轻轻牵起这只白皙纤细、骨节分明的手。或是过于纤细，就这么握着感觉骨节处的凸起尤为明显，连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便已用拇指在这四个骨节间来回抚过。
　　水澐瞳这下意识的举动让杀阡陌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愫，似乎心内某处有那么一丝创口被刮过，隐隐又痛了一下。他低头看着二人紧握着的手，水澐瞳这才发现自己正在做些什么，刚想松开手，却被杀阡陌反手握住，杀阡陌稍稍一拉，二人靠得更近了些。
　　“澐瞳，本君亦不是完美无瑕的！”杀阡陌抬起紧握着的二人的手，在水澐瞳面前轻轻一晃，眉间闪过一丝忧愁，“世人皆知本君并非世袭为君，而是夺权称帝，此后又平了妖界，成为两界圣君，自然以为本君是野心勃勃，意欲极齐神器统一六界，却无人知晓我也是迫不得已。而我这手，便是那时为了保护身边至亲，不得已修炼封禁的魔功留下的。事后无论我使了多少法子都无法恢复一二，确是不够美啊！”
　　水澐瞳不曾想这么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竟直直戳到了杀阡陌的痛处，更未想到眼前如此完美的圣君，竟似乎也有极致悲怆的往昔，而那哀伤似乎无边无际，却被他深藏于冷傲的外表之下。顿时，她的眼泪一刹那便在眼眶中打转，她忙强忍住且收敛心神，心下也无法细细思量，一手无比虔诚地抬起杀阡陌的手，另一手则轻轻地抚摸着每一处骨节、肌肤。轻声对着他的手说：“阡陌竟然嫌你不够美，真真是不够眼力，我方才可是太过欣赏这美玉般的手指，以及得多少年岁才能修炼而成的这般轮廓分明的骨节。世人这美丑的标准过于刻板，在无尘与神女送澐瞳去的那个地方，最美的手就是如此了。故而澐瞳方才没忍住，便细细抚摸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