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开战 ...
-
成为一名顶级杀手需要具备出色的身体与心理素质，前者用于击杀目标，后者用于保护自己。据传言老一代杀手在训练徒弟时，极为重视对于心神的控制力，要求不但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还得把注意力精确集中于一点，并能做到随时打破这种平衡状态，攻守之间转换自如反应敏捷。如此刁难人的标准不知令多少热血新人噤声远目，然后乖乖回去放冷枪，心里冰凉冰凉的。
苍曳严格来说不算新人，他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老本行。虽然当初也听过这个传言，但他对此不屑一顾。人的精力有限，又要专注又要分神，最后还是得陷入混乱，作为一名成功率比较能拿得出手的杀手，苍曳自信有足够能力处理突发事件，他将这种能力归结于天赋，甚至曾经凭借反应与直觉在动手瞬间避开过其他杀手的狙击。
然而今天，他却一直处于被动，无论是心态还是情绪，都在不知不觉间被利华干涉引导，一步步放下谨慎设防，以至于在扣动扳机那一刻，他全然把对方的身份抛却脑后。
尖锐的鸣响直冲耳鼓，一瞬间穿透他的意识，或者通俗点说，苍曳被预料之外的尖利噪音震惊，脑中一片空白。即使只有短短一秒不到，在高手面前，也无疑是致命破绽。更何况，他眼前这位在传闻中还是顶级杀手。
糟糕，自己轻敌了！
仿佛停滞一个世纪那么久之后，时间慢慢恢复流动，听到自己条件反射的心声之时，苍曳眼中景象已然颠倒旋转，身体不知为何失去重力感飘浮于空中，他本能想要挣扎，然而不等神经信号传达到四肢，伴随着轰然一声重响，茶座倾倒，他的后背狠狠撞上地面。
痛感在全身流窜开来时，他刚刚从怔愣中回神，震惊混合痛楚争先恐后地冲向脑中，滋生出一种久违的名为“恐惧”的感觉。触地之后，苍曳奋力止住身体后滑趋势，支起上身四顾紧急寻找利华位置，看清之时心不由得往下一沉。
相比于他的狼狈应对，利华闲闲坐在原位，仿佛根本从未出手，面上仍旧是那副玩味表情，手里不知何时已多出一把手枪，枪口稳稳指向他。两手空虚感告诉苍曳这正是他藏在衣袋里威胁利华就范那一把。
前来行刺之前他就知道雪野利华极擅利用环境，但直到此时才真正明白这句话背后含义。
广泰茶馆应该算得上她熟悉的环境，坐拥主场，所以她不惧同行挑战，亦能算准时机一举反击，将他的武器夺为己用，瞬间逆转形势。
他似乎，应该先听听经纪人劝告……夸下海口，接下工作，眼下的确有点进退两难，专业杀手面对凶单要么拒接要么跷辫子，临时翘班真没听说过。
这边利华见他回过神来，便一手持枪，另一手探进柜台，熟门熟路关掉了茶壶的定时报警器。
“我早就跟他说过，定时器声音太大容易吓到客人。”言毕枪口对着他微抬，“真不好意思，刚才吓了一跳，不小心把你碰倒了。”
鬼才信。苍曳心知利华是在调侃，按他高傲的性子绝不会允许别人这么消遣自己，只可惜此时受制于人，反击实属有心无力，于是只能对利华怒目而视。
“别那么看着我，新人，明明是你自己过来找死。”利华端坐原位怡然微笑。“按理说现在就该毙了你毁尸灭迹，但是看在你刚才一再让我拿枪决斗的风度，我也给你一次机会好了。”
言毕，手腕一抬，手枪化作一道残影，被她轻描淡写扔进身后柜台里面。因这一动作，两人重回原点。苍曳没想到生死关头她这么干脆利落放弃优势，一时间甚至怀疑利华根本就是个疯子，眼见她面色如常作出此举，心里深深感到违和。即便一点不想接受利华施舍的胜机，苍曳更加不愿初来乍到连第一笔报酬都没领就葬身清城。
他警惕瞪视着利华，缓缓站起身来。
冷静，思考，分析局势，找出致胜机会。苍曳内心默念，强制平复方才剧烈的呼吸与心跳。自己来茶馆挑战从一开始就是个失误，利华对环境的利用远胜常人，想要取胜起码需要消去这一项优势，选择她陌生的地点。苍曳调整重心，向后迈出一步。无论如何自己不能留在这里，暂且后退观察情况。目光毫不松懈，试图捕捉利华一丝一毫异动，虽是后退，注意力却全部集中于眼前。如果她追击，就努力把战场引导到有利地点，如果她不追，自己正好撤退重整阵势，仔细规划后再来挑战。
一步，两步，三步……苍曳小心翼翼时刻提防，缓慢向后移动，紧张气氛使得他屏住气息，动作越发难以觉察，茶馆里陷入压抑的寂静，如同一场凝固的默片，随着时间推移而僵持，利华静坐不动，只迎着他的目光凝视他，令他提起百倍的戒心，在未知与危机之间感受到十足的煎熬。仿佛是一分钟，又像是几小时，苍曳后退着跨过门槛，后背已被冷汗湿透，再迈一步，完完全全脱离了这间茶馆，置身于空无一人的冷清步行街上。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总算像是回归了人间，强压住放松的念头，苍曳硬逼自己维持警戒状态，快速再退几步，远远离开茶馆。
站定停步，苍曳的精神松懈下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退到这个距离自己便不再被动，无论利华追赶与否，自己都留有足够时间应对。看向茶馆门内，利华仍坐在柜台前一动不动，似乎是不打算穷追不舍。苍曳决定识相点撤退，然而心里始终有所不甘，这一次自己作为优秀杀手的骄傲大受打击，契机竟然是疑似巧合的报警音，他不免想像假若换个时间那声音未能响起，自己现在是否已经作为清城巅峰，走在领取报酬的归途上了呢？思虑至此，苍曳抬手指向利华，狠狠道：“被你的小手段骗过一次，就绝对不会有第二次。”
言毕，利华似乎是颇为欣喜地扬起嘴角，慢悠悠从茶座上站起身，对他挥挥手。
苍曳越发感觉这人莫名其妙，转身正欲离去，突然间一阵冷冽风声紧贴脑侧呼啸而下，继而酒瓶碎裂之声从脚下传来。身前一纹身壮汉见一击不中，向他猛挥剩下半截酒瓶，电光火石间苍曳本能抬手切向壮汉手腕，另一手紧握成拳重击他头部，壮汉被迫松开酒瓶，断线风筝般后倒，壮硕的身躯晃过苍曳视野，他终于看清壮汉身后手持各式武器的人群步步进逼，已然堵塞了所有出路。
七十……不，起码有一百人吧……苍曳摆出防守架势，心有余悸，一身冷汗在秋风中更加冰冷刺骨。方才若不是自己恰好回头，恐怕根本躲不过那一下袭击，脑袋早就开瓢了。自己只顾着警惕利华，竟然忽视周围情况，生生让人欺近到身后——等等。苍曳猛然扭头企图从利华神情中找寻蛛丝马迹，但不知何时茶馆大门被人关起，他只能看见利华站在两扇门空隙之中，向他轻轻挥手。不对，不是向他，而是向他对面的百人致意。那女人——饶是处于危机关头，苍曳也忍不住咬牙切齿——那家伙绝对是故意放他出门，吸引他注意力，让他无知无觉置身于百人的埋伏中。
似乎是他的怒意传达到茶馆里，利华手指比作枪状，食指对准他：“不好意思，我小手段很多的。”像是开枪，又像是发出指令般，指尖一抬，高声利落道：“诸位——尽兴！”话音未落，两扇大门砰一声合拢。
包围者顿时蠢蠢欲动，更有甚者按捺不住已经挥舞砍刀冲上前来。
“混蛋……”望向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苍曳低声咒骂，“这下要遭——等我脱险，绝对得回来跟那混蛋算算总帐！”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开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