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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录音室 ...
被平繁的表哥带进录音室,倪妮一眼望过去,录音室也有她们学校半个教室那么大,空空的。灯亮着,好像有几个太阳放在头上,光芒刺眼。
她看到许多人坐在录音设备前,应是作曲家们,这些人虽是平凡的外貌,但个个穿着时尚,只是有的低调,有的华丽些。仔细看,有的人靠着椅子,焦躁的转来转去;有人戴着耳机时不时在电脑上操作什么,有时点点头,有时又摇摇头叹气;还有个人,皱着眉头,不停的说着什么,隔得太远是听不见的。
再看到一面墙,上面嵌着厚厚的透明玻璃。在这玻璃后面,是隔音录音室。
一个女生静静的站在话筒前,黑色的大麦遮挡出她的脸,只有歌唱声一句一句的充满录音室的外间。那旋律虽是烂大街的歌,但她嗓音与原唱相差甚远,听起来另有一番味道。
倪妮沉醉在轻柔的旋律、温柔的吐字里,她感到,有一缕思绪从她的脑中蹦出,跟随着旋律前进的轨迹,覆盖每一句歌词的脚印,好像她就快要和着旋律唱出来。而平繁看向另一边,注意到录音室外间的沙发上有许多少年少女,都贴坐在一起,却没有一人讲话出声,录音室外间只能偶尔听到作曲家喊停,又说着什么建议的声音。两人虽然来得时候心情各有不同,但此时都忘记了目的,茫然的看着、听着、感受着这一切。
这时,刚才那些作曲家中,皱着眉头不停说话的那人,向厚玻璃里头比了个“停”的手势。
女生走出来,表情像做错事的。
果然,那人静静沉默了几秒,说:“七上八下的音准,还是这个问题,你自己打算怎么办?”
女生似是说不出口的,只把他看着。
“这个歌都烂大街了,你听了多少年了,几个音都还记不住吗。”他虽然平平淡淡的,说出的话却伤人。
“那…那以前的老师说不是大问题,慢慢会好的。”
“你的嗓子是天生的,音准也慢慢会好的,什么都不用做了,我都没见过这样的天才。”
“谁能唱到音都是准的!”那女生被这话一激,指着沙发上的少男少女说,“他们能唱的比我好吗!你别针对我!”
本来,每周例行的录歌,发展出这样的失态,少男少女们都有点措手不及,深怕殃及池鱼。听到这话,虽表面尽量平静,但面色都有几分变化。
但作曲家们都是如平常一般,想是知情人,事先知道这场责骂的。
那人还是平平淡淡的,靠在椅子上。
他嘴角微微露出了笑意,准备开口,却被表哥止住了,“雷鬼,你说的是有些过了,陈佳已经唱的不错了。”
现场气氛已是不能再紧张了,倪妮看着那人,觉得雷鬼这名字真是配他,一副良善又带着笑意的样子,捉住人的弱点,直直的逼近,分明是要将所有见不得人的、不可说出的都逼出来才肯罢休。
雷鬼本是源自牙买加,细腻的灵魂乐。这二字用在他身上,只如“鬼”一样,谁又没有弱点,别人的隐秘怎么容得你像鬼一般纠缠。
其实,倪妮心里对陈佳的问题是知道的,问题不是音准本身,是对音准的态度。她看到陈佳的每个表情,那表情比她说的话更重要。陈佳是自卑的,由着自卑才更是骄傲,这骄傲是伪装的。倪妮发出惺惺相惜之感,看着雷鬼的眼光透出几分不善。
雷鬼还是带着笑,却不看陈佳了,他站起来,一步一步,到了角落。
他说:“她来唱,音准也会比你好。”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看向角落里,只看到雷鬼面前的是一个穿着直筒裙的小女孩,都有些莫名。
倪妮双眼瞪大,直看向雷鬼。她不知别人的反应,只觉得她现在仿佛不在这录音室的角落,仿佛置身于舞台的中央,空空的就只有她一人,舞台下的黑暗处却挤满了观众。灯光的温度,谈话声,笑语声,都是灼人的。她又萎缩了,单薄的后背弯了,又变矮了几分。她想回家,回到阁楼上,摇晃着的,轻松的,享受的,什么都不逼人的。
“她不会唱歌的,从来没唱过!”平繁也被这意外的发展吓到,见雷鬼与倪妮都不说话,又补充说,“我替她唱可不可以,以前拿过奖的,可以试一试。”
“哦?你如果不能唱,要她替你唱吗?”雷鬼只看着倪妮,问道。
倪妮的神经、身体都已经紧绷到极限,后背也弓出了汗,再过一秒就要点头。
但在这一秒,只听她这样说,“不,我来唱。”
===
此时站在隔音录音室里,倪妮的脑中其实是混混沌沌的,她对自己想的,说的都无意识,也不知自己何时走到这里。她听见雷鬼的声音,“你听过这首歌吧?”她感到自己点了点头。
“现在,我只放这首歌的一段,你听好了。”
雷鬼对外间控制室打了一个拇指向上的手势,回头看倪妮仍是楞着,魂不守舍,他拿起耳机轻轻的戴在倪妮头上。
耳机紧紧的包在两耳边,倪妮的脑袋被耳机压得紧了些,这是她在阁楼里每日离不开的、熟悉的感觉,她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等她将耳机取下时,也不知是听了几遍,雷鬼说,“三分钟,不长不短。现在你跟着我唱一遍。”
倪妮却望着他说:“不用,唱的怎样,我都不管,是你选我的,不是我要唱的。现在就出去吧。”看他不作声,又说:“我不想用麦,我想出去,听伴奏直接唱。”
雷鬼不由得惊讶了,他本来准备了些方法,不管选谁都是稳操胜券的。他表情不变,看向倪妮,发现她目光坚定,不是一开始游魂般的样子。这样迟疑了一会,还是说:“出去吧。”
开了门出去,外间的人也来不及想象事情的发展,担心最后的收场,伴奏便开始了。
平繁看见倪妮站在控制台前,面对着各色眼光。灯光耀眼,打在她身上显得瘦削单薄,面色也看不清。她仿佛是向着自己方向的,仿佛笑了笑,平繁赶忙露出笑脸。
伴奏还在放着,倪妮在心里跟唱着,这是一首烂了大街的歌,但这样风格的歌,若不是经典,怎么能有机会烂大街呢。
倪妮曾看过《开到荼蘼》的文案,佛家语:荼靡是花季最后盛开的花,开到荼縻花事了,此时独留彼岸花在忘川盛开。所以有人说:花儿的翅膀要到死亡才懂得飞翔,无爱无恨的土壤才会再萌芽开花。
这无爱无恨,也许正是倪妮此时心情的写照。现在,她恢复平静,这个世界里只余她与《开到荼蘼》结伴而行。这首歌若是非唱不可,那就唱吧。
无爱无恨,便是与一切保持距离,不沉溺,不着迷,你在乎,那么就没有什么能让自己失望挫败。
她想,我不是个胆小鬼,我只是无法接受自己最爱的东西被别人评头论足,更无法接受自己配不上自己的梦想。
伴奏进入副歌,倪妮被浓烈的感情围堵住了,由着这感情将她一层一层的包裹住,就连她也无法看清自己本来的面目了。终于,她开了口。
“有太多太多魔力/太少道理/太多太多游戏/只是为了好奇/还有什么值得/歇斯底里/对什么东西/死心塌地…”
===
天已全黑了,此时,雷鬼还坐在那张转椅上。他想起刚才的情形,分明看到那女孩,就站在那个地方,但她变透明了,只看得到单薄的轮廓了。整个人只余一张小巧单薄的嘴,鲜红的,微张的,不动声色的。
旋律也变透明了,一张一合,从微张的空隙里溜出来,每个音符都占好位置,连成流畅的线条,很容易一般。歌词却是每个字都掷地有声的,重重击打的,无论是空气、微尘、或是他的思绪,没有逃得过的。
他叹了口气,进而想到,别人若是不懂,陈佳该是要受刺激了,他特意挑选的,正是陈佳音准最差的一段。
雷鬼准备再想想陈佳的事情,电话响起,“正英哥...陈佳的问题会解决的..不用担心....”挂了电话,他才想起离职的事又忘了提,还是下次吧。
回去的公共汽车上,倪妮与平繁两人都有些懒得说话,听着汽车上电视的声音。录音室的发生的事有些出人意外,有些说不出的感受,总之,人是疲累了。平繁对录音室是熟悉的,只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多人,发生这么多事,虽然究竟是如何,心里并不清楚。她唯一在意的,便是倪妮了,陈佳唱的很好,可是她没想到倪妮唱的也很好。不过除了意外,也是有些高兴的,下次去KTV,倪妮应该会和我一起唱歌了吧。
倪妮现在是忐忑不安的,脸上也是红晕未散,她想维持这样的状态一直到下车,说拜拜。只怕现在平繁问出一句不经大脑的话,叫她脑充血。
录音室的经历对倪妮来说是复杂的,有诸多的感受,都搅作一团。它给了倪妮惊涛骇浪,但同时,暴风过后,是平安无事的。这平安无事的感觉,让她开心,觉着自己从这惊涛骇浪里捞出了好多东西,占了便宜,但无声息的,没有一人注意。生活还是会如同这辆汽车一般,按着自己画出的线路,安稳的行驶着,倪妮也还是那个巷子里到处晃荡的普通少女,听得歌是自己的,唱的歌也是自己的,情绪感受都是由着自己掌握的。
情节开始是慢的,过几章就好了。
正常更新时间:晚六点。
修文修的都是语句,词语方面的问题,和情节无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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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录音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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