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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今何夕 ...

  •   聂凡生空手而归的时候,百里悬壶正在研究新的药方,满屋子中药味儿差点直接把她熏晕过去。
      “你又在弄什么奇怪的东西?!这都什么味儿啊!臭死了!”聂凡生拧着眉头红着眼,堵住口鼻迅速打开了窗户猛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百里悬壶满头大汗,完全不搭理她。聂凡生困得紧,虽有不满也实在没劲去计较,回了自己房间衣服都来不及换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可真香啊,一日好眠无梦。
      两个月以来,她几乎每天都会梦到谢云书和翠翠二人,时不时也会梦见百里家几个混账弟兄的恶心嘴脸,每一次她都想将千红刀狠狠插进这几个畜生的胸口喉咙头顶——可是每一次又都只能像局外人一样看着翠翠被凌辱,看着谢云书疯魔。
      即使老百里和穆靖书都说过,就算躲得过玄渊一次,两次,三次,他们终究躲不过去一辈子;更何况百里家的业障,是从谢云书出生在这世上的那一刻起,就烙在灵魂上的印记;可是之于聂凡生,百转梦回,不管噩梦或美梦,睁开眼之后,面对着崖边孤零零一座坟茔,她到底还是恨自己不够强大。
      如果她能像小白鸟那样强大,就不会被百里青衣重伤,那么后面的一切或许就都不会发生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聂凡生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掌上了灯。
      唔……应该是老百里吧……
      她看着床顶,脑子其实还没怎么清醒,转了转眼睛,忽然看到窗外隐隐绰绰有个人影。多年刺客的警觉让她身体反应快于思想,瞬间隐入房间里最阴暗不易察觉的角落。
      仔细看了看窗纸上映出来的身影,咦?看起来有点眼熟?!
      她瞪大眼睛看了一会,不是吧……这家伙应该没有这么闲吧?
      还没等她确认来人身份,就见那影子动了起来,消失在窗户前,接着房间门被推开了,来人风度翩翩走了进来。
      “睡得像死猪,门外有人都不知道。”
      聂凡生从角落走出来,挠着头有些忐忑。本应该在遥远的山上看书赏花的大宗主此刻正在眼前沏着茶,云中观特有的雪茗茶的香气在小小的房间里弥散开来。聂凡生觉得气氛有些诡异,想到没完成任务便一阵心虚,立刻见风使舵十分狗腿地凑上去:“诶嘿嘿!小白鸟你怎么有心情来看我啊!任务进展的很顺利啊你不用担心的……”
      “哦?是吗?”穆靖书把茶壶提得老高,茶水打在杯子里的声音简直像鞭炮在聂凡生头上噼里啪啦炸开。“那你倒是说说你昨晚上都干嘛去了?”
      ………………
      聂凡生鼓着脸不高兴了,“这能怪我吗?!就说要一把剑!那我怎么知道名剑山庄这么多剑是哪一把?!所有房子都长得一样!我找着找着就找忘记了嘛!……那些剑也都长得差不多,我眼睛都看花了也没发现什么剑上面刻着何夕这名字……”她越说越没底气,自打进了云中观,她从来没有任务失手过,多少次九死一生的状况她都能圆满完成。偏偏这次明明是最简单的任务,却也成了最大的绊脚石。
      “小白鸟是我的错……我明天一定找到!”
      悠哉悠哉喝茶的人抿了一口刚沏好的茶,漫不经心说了一句让聂凡生想把那张过分好看的脸摁平在茶壶里的话。
      “哦。急什么?委托人要求的是一个月内完成就好。”
      “一个月?!你怎么不早说?!”聂凡生几乎是失声惊叫,穆靖书一记眼刀甩过来,什么话也没说,但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你就这点能耐?一定要一个月才能完成任务?!
      一个月的时间你居然都不跟我说?!早说时限是一个月我也不用这么辛苦一晚上找遍一整个山庄眼睛都要瞎了啊啊啊啊!!!!
      当然,这些话只能在内心咆哮,大宗主淡定却饱含威严的轻轻一瞥就让聂凡生忍气吞声只能暗暗翻几个白眼。
      憋了半天实在气不过,又不敢发作,聂凡生没好气问道:“那你下山干嘛!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吗!”
      “听说玄渊最近行踪不定,不过据最近一次探子的情报,好像前两天就到了西湖。”
      聂凡生顿时头皮一紧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她恨恨地磨了磨牙。娘的!就知道这王八蛋一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勉强挤出一个狗腿的笑:“大宗主诶~你一定不会放任外人欺负自己属下的对吧!”
      穆靖书嫌弃地一皱眉:“别笑了,你笑得倒胃口,我连夜骑马赶来已经饥肠辘辘,别一会让我吃不下饭。”
      聂凡生皮厚,完全无视穆靖书这句刻薄的话,自作多情地拍马屁:“有您老人家庇佑,属下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谢主上!”
      “我不会在此地久留,今夜就会启程去苗疆。”
      “什么?!”
      穆靖书表情有些严肃:“我要去苗疆查清修罗散的来路,那里是最初的源头。修罗散自三十年前出现在江湖就曾掀起轩然大波,因为此药令人精神倍增亢奋不已,将士把它用在战场上;江湖人用在武林大会上。后来有人因食用过度七窍流血而死,世人渐渐发现此药看起来是让人精神百倍,其实不过是短时间内将身体的力量集中表现出来,过了药效,人会疲乏不已;换句话说,其实是加速了人油尽灯枯的速度,实在是害人不浅,官府这才出面将所有修罗散全部销毁。如今配方早已失传,为何玄渊身上会有这般浓郁的修罗散的味道,这其中必有阴谋。我怀疑是有人通过修罗散控制玄渊。”
      “控制?若是要控制,如果玄渊不从,大可以随意大开杀戒夺药,何必还要加入隐月阁?以他的武功,恐怕无人能阻拦吧……”聂凡生脑海中晃过那对血红的眼珠子,不由自主又是一阵胆寒。
      穆靖书摇摇头:“修罗散会让人成瘾。上次在江南,明明我与他实力不相上下,可他却是越来越招架不住我最后被我打伤,可以看出来他当时严重体力不济,而且很痛苦。现下想来应该是在压抑着药瘾。若是控制他的人实力本就不差,只要能经得住一段时间待他体力耗尽药瘾发作,就只能任君摆布了。”
      聂凡生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突然说了一句:“米囊花?”
      “你说什么?”
      “可以成瘾不是很像米囊花?我记得当年大食的使者进贡给皇上的‘底也伽’当中就含有米囊花,少量食用和修罗散一样,可以麻痹□□上的痛苦,甚至有很好的药用;但是食用过量就会成瘾。我想……修罗散的成分会不会是米囊花?”聂凡生询问地看着穆靖书。穆靖书眯了眯眼:“你怎么知道米囊花是什么的?”
      聂凡生得意起来:“因为上次去皇宫偷青玉观音像的时候我就看到有小宫女在种植米囊花啊,估计是御医用来入药的,肯定是皇家的人娇生惯养一点疼都经不起,才让人在宫里培育的!”
      穆靖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可能皇宫才是真正需要调查的地方。
      聂凡生说修罗散中含有米囊花,这是真的,可她不知道的是,三十年前的“修罗散事件”平息之后,当朝皇上下令严禁全国出现任何米囊花的私自种植,违者格杀勿论。所以……她看到宫中种植的米囊花,绝对不可能是用作宫廷用药!
      “我走了,记得一个月内务必完成任务。丢了云中观的脸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穆靖书长袖一甩,不等聂凡生反应过来就走了出去。聂凡生对着他离开的背影愣了一会,鼻子重重哼了一声,气呼呼抱着茶壶一口气喝干了茶水。

      一个月的时间,聂凡生自认没那个耐性连着一个月每天去翻一遍名剑山庄,更何况名剑山庄不是吃素的,若是小心被发现了又是个麻烦。
      或许打入名剑山庄内部才是最好的办法。她就不信偌大的一个山庄,连一个打柴洗碗的下人都会注意。
      聂凡生于是十分自得地混进了新一批被招进山庄的人群里。西湖叶家无论怎么说也是大家,当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找了一群陌生人来山庄内打杂,每个人都被调查了个彻底,进去之前还挨个被试探了个遍,有没有内力会不会武功之类的。她早有准备,在集市上找了个家徒四壁卖豆腐的年轻人,五百两银子从眼前一晃,那人就听从吩咐进了名剑山庄。随后立刻从聂凡生事先给的路线跑了出来,带着银子逍遥快活去了,聂凡生自然易个容,就摇身一变成了打杂的。
      本来她以为,自己好歹是习武之人,不过是体力活,对她来说就像砍瓜切菜,根本都不是问题。但是当她真的做了杂役,才发现这活简直要了聂凡生的命。每天早出晚归从天亮忙活到天黑,对于她这种习惯了夜晚出动白日好眠的盗贼来说,这样白天不得睡晚上也不得睡的生活,几次都差点让她摔桌子不干了。可是考虑了一下这么做的后果……她还是默默忍了吧。至少,累死也比被小白鸟用不知道什么手段整死好!
      短短几日功夫,原本被养的珠圆玉润的聂凡生瘦了几圈,好在叶家对下人也不薄,再加上她伺候的这个院子的主人,是个十分知书达理的温婉女子,对待下人也十分体贴,一日三餐有荤有素,勉强填补了她心头的哀怨。
      可是时间越长,聂凡生的心头越慌,每日在山庄内走动,不断地暗示山庄内的弟子却没有任何结果,每晚在山庄里搜查也没有任何结果,她开始怀疑是不是委托人给错了消息?!
      蹲在房顶,聂凡生做着穆靖书最不能忍受她做的动作——啃指甲。
      每次她纠结的时候就喜欢啃指甲,站着啃,坐着啃,躺着啃,倒挂着啃,蹲着啃……不管她当时在干嘛,只要她陷入自己脑子里莫名其妙的纠结圈,就会不自觉地把手指放进嘴巴里。穆靖书在旁边的时候每次看到都要狠狠把她的手指打下来。
      唉……要是小白鸟在就好了……以前每次纠结到饭都吃不下的时候,都是他几句话一点拨就如醍醐灌顶,事情立刻就变得简单明了……
      聂凡生十个指甲全啃完了没东西可啃,无奈的托着脑袋想。忽然听见下方有动静,悄无声息揭开房顶的瓦片向下窥探。
      咦?!这不是那个包子脸小不点吗?!她在做什么?
      聂凡生一边惊叹自己居然忘记了当时答应小不点要教她武功的话,一边看着小不点在那里抓这本书不停地扭来扭去。
      看了半天,聂凡生才算闹明白,她这是……在练武?!这扭来扭曲也没个人教,能练得出来才有鬼!
      聂凡生抬头望天,想了一会还是翻下了房顶。
      叶花楹练的是问水剑法,可是她字都识不全,而且连基本入门的一些招式都不知道,照着图式想要学会无异于痴人说梦,更别说问水剑法这等灵活多变又阳刚的武功本就不适合她偏阴偏寒的体质。
      “嘿!小不点——”聂凡生突然喊了一声,把叶花楹吓了一跳,警惕的看向她,待看清是聂凡生时,整张包子脸都笑开了:“我就知道江湖上有名的人不会骗我的!你还是来了!”
      聂凡生头一次对着除了穆靖书之外的人有点心虚,要不是今天她看到了这个小不点,她真的是忘了不会来的来着……
      “你要教我武功了吗?”叶花楹一对大眼睛被灯火映得极其明亮,看得聂凡生觉得自己之前那样欺骗这孩子会不会遭天谴。
      “唔,嗯……”
      “太好啦!我太笨了,这书上画的画我怎么也做不会,还有他说的气沉丹田,将力凝于哪里,我都照做了,可是完全没有用。”包子脸一鼓,小不点又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聂凡生无语……你做起来当然没用,你连内力都没有!
      “来,这个以后不要看了。”她走上前,一把抓过那本《问水剑法》,随便一扔也不知摔到哪里去了,“从今天起,你每天扎马步,绕着整个山庄跑上十圈……哎算了看你这个体质,五圈吧,每天晚上我来教你武功。”
      小不点高兴得要跳起来:“我一定照做!”
      聂凡生又升起逗弄的心情:“我教你武功,你是不是该叫声‘师父’来听听啊?”
      谁知道小不点竟然很为难地说:“我不能拜别的师父的,今夕师父因为我总是被负责武学指导的掌老骂,她只有我一个徒弟,我不能拜别的师父啊!——”小不点惊恐地看着突然把她举到面前的聂凡生,腾空的感觉让她很不踏实不停地挣扎:“你放我下来!”
      “你刚才说……你师父叫什么?”
      “今,今夕啊……”
      今夕何夕,今夕何夕……为什么早没想到有何夕必有今夕呢?!

      第二日。
      “今夕姑娘,又起早替小花楹洗衣服啊?”
      “是啊,你们也辛苦了。”
      “哪有姑娘勤快,做师父对徒弟像娘一样,小花楹好福气呦——”
      女子温婉一笑,转头抱着衣桶准备出去,迎面撞上一个面生的年轻人。
      “对不起对不起!”年轻人连忙道歉,女子笑着摇摇头。“您就是今夕姑娘吗?”年轻人有些羞赧,他略微紧张地搓着手:“承蒙您对大家的关照,我们这个院子的下人可比其他一些院子的要舒坦多了。”
      女子微微一诧:“哦,说的是哪里话,下人也是人。只是公子看起来有些面生,敢问?——”
      旁边挑着一捆柴的大叔乐呵呵地接话:“他啊是新来的!叫河西,能干呵呵呵!”
      “咚”得一声,木桶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今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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