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阳》二十歌

2、02.舅舅

　　市幼儿园是A市重点培养发展的幼儿园，教学严谨，学风一流，何晓棠大学刚毕业那会儿考的证是有很多，但是就是找不到想干的工作，终于肯定下心来在一家银行做个出纳，谁知道干了两三个月就偷偷把工作给辞了，干脆在家窝了半年，何爸实在看不下去，看她居然还考了个幼师资格证，托了一个远房亲戚让她进了这家幼儿园当助教，在实习期间表现还算可以，加上她也考上了编制，才一年多的时间就由助教转升到了真正的幼教。
　　幼儿园规定是小朋友八点五十到校，老师要八点半就在校门口迎接小朋友。
　　何晓棠到校门口的时候已经八点三刻，佟薇把她拉到一边:“晓棠啊，今天是你值班你怎么又迟到？要不是徐师敏临时找我替你，被级长知道了，你这个月奖金又要没有了。”
　　何晓棠很冤枉，她又不是故意的。
　　“何老师好！佟老师好！”奶声奶气的娃娃音不断的在耳边响起。
　　何晓棠顾不得和佟薇解释，点头哈腰的向着一个个小包子挥手，这些小祖宗她可是一个都惹不起的啊。
　　一边的顾渊挣脱了顾升阳的大手，小短腿一路奔向何晓棠，“何老师早！佟老师早！”何晓棠看了眼手表，轻咳了一声，语重心长的摸着顾小包子的头说:“顾渊小朋友啊，现在已经四十八啦，下次要早点啊，踩点进教室是不好的哦。”然后露出她洁白的八颗牙微笑着给予刚刚被批评的小包子安慰。
　　顾渊摆摆手，“才不会呢，我舅舅说过，踩点进教室比迟到好多了。”
　　“额？”何晓棠抚额，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舅舅，我上课去了，舅舅再见！”顾渊完全没注意到何晓棠，和顾升阳告别后“蹬蹬蹬”的跑了进去。
　　何晓棠抬头就对上了顾升阳那双深沉的双眸。何晓棠一愣。
　　以前的他，眼里很干净，从他眼里看不出他的任何情绪，干净的让何晓棠都以为他的眼珠子是玻璃弹珠。可是现在摆在她眼前的这副眼睛，却是如此的陌生，她完全看不到从前她认识的顾升阳。
　　顾升阳看着又僵住的何晓棠，嘴角勾了勾，刚想开口时，何晓棠突然抽风的转过身，也不是她矫情，只是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顾升阳，她也曾无数次的想过以后会再见到顾升阳，但是她也曾无数次的想过见到顾升阳后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是扑进他怀里哭一场，还是甩给他两个大嘴巴子问他这四年死去哪了，可是这都是女朋友该做的事，对他来说，她不是，她没有资格。
　　宁为路人，单念不扰。思念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不关他的事。
　　顾升阳眨了眨眼睛，想说的话也在脑海中一飘即散，何晓棠觉得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几度，心里毛毛的，顾升阳撇了她的背影一眼，也没说话，转身离开。
　　多年的直觉告诉她，顾升阳好像生气了。
　　可他为什么要生气呢？难道他觉得她以前喜欢他，然后得不到他就会想尽办法欺负他儿子么？她看上去像这种恶俗肥皂家庭伦理剧中那人见人踩的恶毒女二号吗？感觉鼻子酸酸的，想转过身却又理智的克制住了。
　　“嘿！何老师，你发什么呆啊？你为什么看到顾渊舅舅就转身啊？你认识啊？”佟薇一脸的八卦，像是挖到了宝一样。
　　“啊？啊——他是他舅舅啊。”何晓棠那颗莫名其妙悬着的心感觉落地了。何晓棠抓住了重点，然后丢下一脸八卦的佟薇呆呆的进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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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永杰抬头看了眼钟，“九点半啦——你今天迟到了啊，扣钱扣钱！”
　　顾升阳放下公文包，脱下外套，松了松领带，漫不经心的充了包咖啡“我送顾渊去幼儿园了。”
　　宋永杰没在意，估计家里李妈有事。
　　“我见到了她。”顾升阳说。
　　“谁啊？”宋永杰正在擦着他前几天刚拿到的一个奖碑。
　　“何晓棠。”
　　“Bong！”宋永杰一时没拿住手里的奖杯，砸在了地板上，奖杯不愧是奖杯，丝豪未损，倒是地板被砸出几个印子，宋永杰用脚在印子上磨了几下，一抹说不清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后一脸谄笑的朝顾升阳望去，顾升阳像是没听到他的动静，只是静静的看着手里的咖啡。
　　“你怎么碰到她的？”宋永杰开始发挥他强大的想象力，“该不会是和电视里演的那样，你在等红灯的时候她正好过马路吧？然后你立刻下车去追她，然后的然后，你的车子就被交警拖走了......啊哈哈哈哈......”
　　顾升阳白了他一眼。“是在顾渊的幼儿园碰到的。”
　　宋永杰差点又把奖杯给摔了，“什么？她孩子都生了？”
　　“你脑子里瞎想些什么，她是顾渊的老师。”顾升阳捏了捏手里的纸杯。
　　这回宋永杰的反应是在顾升阳的意料中的，只是地板上又多了个窟窿，这回是实打实的窟窿。
　　“什么？她居然也能当老师？”
　　“......”
　　两个大男人在感叹世界的神奇之外还感叹了下老天实在是会玩。
　　感觉到手里的咖啡已经微凉，顾升阳把咖啡放在一边，电脑已经开了有一会儿了，他最终还是点开了那个一直隐藏的文件夹，里面只有寥寥几张照片。
　　最早的一张是他高三时偷拍的照片，像素很渣，只能依稀的看见有个扎马尾的脑袋隐藏在书堆里，当时他们还是坐在一排上的，她第二个，他最后一个，能避开当中的三个人拍到她的头已经算是很不容易的了。
　　顾升阳的手指轻轻的摸上电脑屏幕，对着那个只有两个指甲盖大小的脑袋敲了敲。
　　他一直是不相信缘分的，所谓缘分，不过是用来安慰那些不得意的人，给那些绝望边的人一个神的倚仗。若是有缘，即便分手，也是徒劳。他不信命，不信运，只相信自己。所以即使分开四年，他也从没想过以后会见不到何晓棠，只是没想到世事变化，那些脑海中的场景永远不会在现实上演。

　　星期五的日子是很舒服的。幼儿园下午三点半就放了。
　　何晓棠一下班就急着去唐希艺工作的杂志社。佟薇家也在市北，正好顺路把何晓棠载到杂志社。
　　佟薇是专业的幼师学校毕业的，在市幼儿园已经工作了好几年。
　　“何老师啊，你是不是认识顾渊的舅舅啊？”女人是天生的细节杀手，尤其是在八卦方面，已婚的女人更是喜欢操心别人的八卦，何晓棠无奈的朝天翻了个白眼。
　　“啊——以前我们是高中同学.......后来就没怎么联系了。”
　　“啊，这样啊，那你以后可得多关注着点顾渊啊，别让人家说你老同学不给面子啊。”佟薇很好心的提醒，“不过顾渊也算是......哎，他妈妈去世了，也没有见到过他爸爸，一直都是他舅舅带的。”
　　何晓棠有些惊讶：“顾渊父母不在了？”当她知道顾升阳是顾渊舅舅的时候就猜到顾渊妈妈肯定是顾亭了，只是没想到顾亭居然去世了。她和顾亭没见过几次，但是顾升阳那个气场十足的姐姐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前每次听顾升阳说起自己的姐姐，他少见的冰山脸会带着几丝温柔和笑意，当时的何晓棠很羡慕顾亭，因为她幻想着自己能有一天也能被他用那种温柔的语气提起。
　　“是.....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佟薇摇摇头：“不太清楚，这次孔子君和顾渊打架就是因为孔子君说顾渊妈妈的事，你不知道么？”
　　何晓棠：“我那天去级长那交报告的，让助教看着的，后来知道的时候也解决的差不多了，所以也没有去问。”
　　“顾渊虽然没有父母教，不过这个小孩子家教相当的不错，人也古灵精怪的，又懂事又聪明又有礼貌，一定是他舅舅教的好.”
　　何晓棠嘴上打着哈哈，“是啊是啊。”心里默默的朝天翻了个白眼，顾升阳能教出这样的孩子？他自己不说话的时候是尊雕像，一说话就浑身充满了刺，何晓棠自我感觉自己的应变能力还是可以的，但是每次和他讲完话后都会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在一块看上去像是棉花田的仙人掌里滚来滚去。

　　何晓棠和佟薇告别之后就给唐希艺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唐希艺就背着包就出现在办公楼下。
　　“走走走，找个地方给我降降火！气死我了！”唐希艺怒气冲冲的拽着何晓棠向外走。
　　“怎么了？是谁惹我们家阿忆生气啦？”
　　唐希艺咬了咬牙：“还不是我们那个主管，不就是我一篇新闻稿写了几个错别字吗，有必要在例会上拿我举例子嘛？还点名道姓的说我，哼，姐姐我不干了！”
　　“啊，是不是昨天，因为我？”
　　唐希艺瞪了她一眼:“大白天的，能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么？贴了还反光，你还嫌现在光污染不够多么？”
　　“......”
　　唐希艺对这一片比较熟，拖着何晓棠风风火火的拐进了一家咖啡店。
　　“老板，两杯冰拿铁。”唐希艺有事没事就喜欢往这家店跑，所以和老板很熟。
　　拿铁上来后，唐希艺把勺子丢在一边，直接大口大口的灌了起来，何晓棠是在看不下去她的吃相，在心里默默的鄙视了她一阵。
　　“你不会真不干了吧，你那杂志社虽然小但是待遇还是很不错的。一个月工资好歹还有三千多，还带年假，年终还有分红。”何晓棠有些担心，唐希艺就是那种说风就是雨的人，搞不好她还真一气之下把工作辞了。
　　“钱算什么？我要追逐自己的梦想！现在穷没关系，只要我坚持下来，早晚变成有钱人！”唐希艺胸有成竹。
　　见她这样，何晓棠也不再说什么，唐希艺很看得开，有钱的时候她能活的很潇洒，没钱的时候也能把板凳坐出沙发的感觉。
　　洒脱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