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缘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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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草葳蕤，一场骤雨初歇，庭院里弥漫着盛夏明朗的气息。月色疏疏的，苦竹泛着老去的墨意，不及淌开的水墨把竹影一层层晕开，浮动在斑驳的碎影中，庭下投出一片魑魅魍魉。
楼絮拈着酒盏，眉目低敛倚在阑干旁。酒盏分明是最寻常的白釉，在他指尖如若一朵盛开的白莲。
他执着而卑微地等待着，乞求岁月尚静好。
一人手执青灯，踏叶而近，修长的骨节轻叩灯柄，发出“嗒嗒”的声音。来人迎风而立，亦是一席青袍。良久的静默，不过是等谁先低头。
终于，楼絮扯了扯嘴角，声音压抑着从喉间一方一方的溢出来，在酒中反复浸泡的嗓子嘶哑，再没有往日的清朗。
“玄色的袍子适合你。你不该迁就谁的，君上。”
没有人在十年后还是少年人的模样，相由心生，当我们都长大，当我们逐渐老去，我们曾经不可一世的锋芒，和着鲜血的代价残忍地磨得愈来愈薄，我们在庭院的桃树下一起种下的抱负，浅浅地埋着。何年何月再踏足时，看到帛书一角，信笔写下的弯弯扭扭的字体，是否还会感慨时光易老，最难将息。那太远了，记忆蒙上了昏黄的色彩，衰败地经营着，那何尝不是今生的远方。
四海咸服，万国徕朝。阎齐生当年在锦帛上写下的誓言，旁人不知，楼絮却心知肚明。他甘愿为棋子，为阎齐生摆一盘生杀局，棋子无悲无喜，只为完成环环相扣的计谋。局中局，黑白二子并无善恶之分，而顶峰从来只容一人立足。为君为王者，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鼾睡。
阎齐生永生难忘楼絮临行时，寥寥数字中的沉重：“臣愿为先锋。君上珍重。”
楼絮的才华与容姿自然成了老皇帝的宠臣。世人道：“楼贼乱朝纲。”世人的厌恨，言官铺天盖地的弹劾。而楼絮总是一席青袍，广袖危冠，有些单薄地立在队首。
楼絮依然清清傲傲，楼絮成了从前最不齿的“以色侍君”的佞臣，楼絮斩断一切退路，他没有朋友，没有爱人，前面一片黑暗，他咬着牙跌跌撞撞地走下去。
这个朝代骨子里早已腐朽，而楼絮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朝代更迭，战火纷乱。楼絮固执地活着，也许他私心里还想再见一见那人，执子之人。
楼絮……
楼絮……
楼絮……
云隐去了微弱的月色，阎齐生望着近在咫尺的人，一别数年大概彼此都忘了少时的模样。他的声音很低，却尽显帝王威仪：
“朕祭奠旧人，楼大人。”
“诛楼贼，清君侧。”楼絮轻轻读着阎齐生起兵勤王的口号，竟不可自抑地大笑起来：
“臣不辱使命。愿吾皇一世明主。”
哀帝无道，生灵涂炭，新皇起兵，天下归顺。登基之日，下诏：凌迟楼絮。楼氏逆贼剐一千三百六十七刀，天下称快。
阎齐生不知道，楼絮曾有个单纯而朴素的梦想：与他去远方。那个远方，他想在功成之日再告诉阎齐生。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缘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