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带刺回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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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黯淡，残留的颜色一分分消殁，远处的天空由温暖转为清冷的墨蓝，被晕染过的云彩也渐渐苍白失色。
耳语时温热的呼吸让人心尖颤抖，江离脑海中一瞬掠过了无数念头，甚至分辨不清楚自己的心究竟偏向了何方。
原本已经安定平和的生活被一句话打得粉碎，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回答将指向或许已经可以预知的某个未来。
人生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岔路，如今他就站在一个路口，更如立在锋利的刀口，下一步，决定用这把刀割裂原本两人的关系，或者，让抹上蜜糖的刀口刺入心尖，从此落入瑰梦。
徐尘稍稍退开一点，双眼一瞬不瞬的望着他，光线有些过于黯淡了，而江离低低垂着眼帘，睫下的阴影覆出一片柔软的弧度，却也掩去了那双眸子中复杂难辨的神色。
半晌，却见那几乎不怎么笑的人微微勾了唇角，但，薄唇吐出的言语依旧毫无温度——
“那又如何？”
徐尘愣了愣，他想过无数回答，唯独没想过这个答案。
然而江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又觉得，这的确就是那人会说的话，分毫不差。
喜欢，那又如何。
他竟不知该为得到确认的答案而高兴，还是该为那四个确认的字而难过。
怔了好一会儿，徐尘才稍稍回过神来，讷讷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说只是交易，不谈感情。”
江离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徐尘毫不犹豫的道：“当然重要。”
江离微微挑眉：“为什么？”
徐尘脱口道：“因为我想跟你在一起。”
江离低低一笑，冷冽的眼中仿佛藏了些讥诮之色：“我们现在就在一起啊。”
“……”徐尘张了张口，却没说出反驳的话来。
他记得当初两人做交易时，江离就问过他，为什么，可他没有给出答案。
他明明知道江离要的是个什么样的答案，大约只是简单的一句情话，可他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如今自问，他是否找到了那个答案呢？
单纯的依恋，想要在一起，或者是喜欢、爱？
又或者，他想知晓自己厌倦的期限。
暮光已然彻底消失，被遗忘在指间的烟一不小心便燃到末端烫了手，徐尘猛然回神，将烟头按灭在一旁的烟灰缸里。
江离见状不禁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摇摇头，拉起他的手看了看：“没事吧？”
他选择将问题抛回去时，就已料到得不到确切的答案。
明明有其他的方式决定明确的相聚或分离，却仍是选择了这种若即若离。
因为他知道，有些看似美好的东西，其真相往往不堪，就如同美艳的花也许带有剧毒。
一个安全的距离，是不伤害彼此的最好方式。
容许他在徐尘这一次的心血来潮结束前贪恋这平静的温暖，就够了。
徐尘有些迷惑的看着他，或许是低头的角度，那冷清的眉眼变得温柔，昏惑的光线中，仿佛渐渐与当年青涩的模样重叠，细碎的发丝下，那枚耳钉折射着纯粹的光影，仿佛映射出当年的热烈心境。
“江离，我也喜欢你。”
一直说不出口的话，此时竟是不经大脑的脱口而出，仿佛是身体本能的反应。
徐尘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下，随即又立刻释然了——
不错，是喜欢。
喜欢他教自己做菜，喜欢晚饭过后一起在沙发上吃雪糕，喜欢睡前那一句随心的晚安。
喜欢得即使只是平平淡淡两个人待在家里也不觉得闷，喜欢得远离了那些灯红酒绿的刺激反倒温暖安心。
也许这份感情从未消失，只是冷藏在了心里，珍而重之。从前说不出口，是因为冰封了太久，积雪还未化尽。如今他就似不经意窥见了这珍宝的原貌，只觉得心跳得有些狼狈，耳边尽是这种声音。
徐尘看着眼前似乎同样愣了的人，心中又涌起一股酸涩，猛地抬手将人抱住，紧紧按在怀里。
江离没有动，这个答案来得太突然，也太出乎意料，待得温热的暖意透过衣衫拢住全身时，他却忽然觉得十分疲惫，好似是经过漫长的独自跋涉终于到达荒芜的目的地，一时之间，恍惚的不记得自己最初的想望，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往何方。
沉默了半晌，江离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道：“我知道了，先吃饭吧，待会凉了。”
徐尘松开他，看着那张依旧冷清的面容，眨了眨眼，道：“太不解风情了，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
江离瞥了他一眼：“那你到底吃不吃？”
“……吃啊。”
徐尘一脸哀怨的跟着他回到客厅，不忘接着碎碎念：“我没说错啊，表白之后难道不应该是亲亲抱抱啪啪……谋杀啊！”
眼前寒光一闪，徐尘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认出递到眼前的不是菜刀而是吃西餐用的刀叉。抚着心口看向江离，却见那人一脸淡定理所当然的样子，丝毫没有一点生气或者“谋杀”的意思。
虽然如此，但徐尘还是抱着战战兢兢的心情恭敬的接过刀叉，在餐桌前坐了下来。
江离的西餐一样做得很好，虽然因为前面两人在阳台的谈话而有些凉了，但徐尘依旧吃得津津有味，并且一边吃，一边想起了以后的事。
其实不用改变太多，像原先那样就很好。但他一定要把饭菜做得像江离做的那样好吃，一定要帮那人改掉抽烟的习惯，对了，以后晚上就可以一起打游戏了，有自己在的话，肯定不会再让他被那帮仇家连杀那么多次。
还有，相拥而眠的成就也是一定要达成的。
……
不知不觉想了太多的事，都琐碎得不能再琐碎了，却十分真实，仿佛抬手便能触碰，让人几乎忍不住想笑出来。
徐尘沉浸在这样的思绪里，一顿饭吃得有滋有味，但真正要他回忆的话，他却不记得究竟是什么味道，只觉得仿佛水果糖含在口中，能想到的画面都抹了蜜一般。
尽管如此，徐尘收拾碗盘的时候仍是一脸憧憬的称赞道：“江离，你做的真好吃。”
江离看了他那副阳光灿烂的笑脸一眼，忍不住说出了那句从开始就想吐槽的话：“你刚刚刀叉拿反了。”
“……”
徐尘扶额，果然理想跟现实……差别不是一般的大。
挂着一脸自认为很悲愤的表情，徐尘端着碗盘进厨房开始了洗碗大业。
清凉的水冲过附着泡沫双手，抚平夏夜里些微的燥热，徐尘心情莫名的又变得好起来。
会冷静的面无表情，会在暧昧的时候说出毫无情调的话……这才是江离啊。
是在他眼里跟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的，喜欢的人。
将碗碟一一在消毒碗柜中摆好，徐尘回到客厅，只见江离斜倚着沙发，手中拿着本杂志，清冷的眉目间带着几分不经意的慵懒。翻过一页，那人微微偏头，银白的耳钉一瞬闪过耀目的光泽。
徐尘眯了下眼，走过去单膝跪上沙发，一手抽掉了那本杂志。
江离抬眼看他，略一挑眉，意似询问。
气氛刚好，姿势刚好，连那个带一点清冷的神色也刚刚好。
徐尘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而后撑着沙发的靠背，俯身吻上那看着十分薄情的唇。
四目相对，江离看着那渐沉的眼瞳中染上熟悉又陌生的神色，便抬手勾住了他的后颈，缓缓阖上了眼。
恍惚中，仿佛是旧时庭院中的夜来香开了，无关光明，沉醉浓夜，清冷孤赏，幽香自来。
盛开，凋零。
过去，未来。
岁月在这一刻尽数割裂，朝夕相错，虚实重叠。
困顿于甜美的梦境。
沉沦于深浓的黑暗。
再睁开眼时，只见窗前的帘子被晨风吹开，在安静的房间里轻轻飘荡，晨光从窗外流泻而入，片片散落在木质的地板上。
江离眨了眨眼，将景象看得更清晰些，脑中渐渐回忆起昨夜的荒唐。
此刻自己睡的显然不是熟悉的床，而背后的人犹自将手臂环在他腰上，温热的皮肤密切的贴合，带着一丝未消的疲惫。
他静静的躺了一会儿，正打算起身时却听到一阵闹铃声响起，身后的人动了动，猛地弹起来将闹铃摁掉了。
江离闭上眼，一动不动，他知道虽然今天是周末，但徐尘仍是要去店里的。
柔软的床铺一陷，却是身后那人又倒了下去。
“……”
也好在他是自己开店，否则不定迟到多少次。
不多时，又一阵闹铃响起，这回才响了一声便被摁掉了，显见徐尘是清醒了些。
江离不动声色的躺着，打算等他走后再起来。
然而，徐尘却在床上翻滚了两圈，还发出几声不情不愿的鼻音，就像某种被搅扰的小动物呜咽着翻出肚皮一般。
就在江离忍不住要先起来的时候，徐尘终于从被褥中扒拉出来。
江离闭上眼，却觉那人温热的身体微微靠近，随即，一点柔软碰上被晨风吹得微凉了侧脸。
江离怔了一会儿，才想起那应当是一个吻，而徐尘则似做了什么坏事一般飞快的下了床，进了浴室。
听着隐约传来的水声，江离却有点想笑了，这样的感觉很真切，也很温暖，就如睁眼时所见窗外透入的晨光，宛若新生。
或许是心情太过放松，又或许是昨夜的疲惫还未散尽，他又朦胧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屋里已经没有人了，江离揉了揉额头，起身取了衣衫进浴室清洗。
温热的水流滑过皮肤，冲散遗留的倦意，只剩下柔和的慵懒。
江离收拾好回到客厅，打算在冰箱里找点东西当早饭的时候，却发现上面贴着张纸条——
“电饭锅里有粥=3=你说得对，还是电饭锅适合我_(:зゝ∠)_”
江离拿着那张纸条看了半晌，抬手摸了摸唇角，果然触碰到一痕弯起的弧度。
走进厨房，取消了电饭锅上的保温选项，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煮好的热粥。
徐尘做的粥什么也没放，只有被蒸得温软的白米，带着最自然的微香，入了口带着一点淡淡的甜。
平凡细碎的体贴入微勾起心口蜿蜒的暖意，看着碗里冒着微微热气的白粥，江离轻叹一声。
徐尘不会做各式花样的饭菜，但江离也习惯甚至安于平凡乏味的东西，所以他觉得，这样就足够了。
正如他确实就是一个只愿意平淡无奇生活的人，而他与徐尘之间最大的隔阂，或许便是那人太喜欢追求新鲜刺激，而这些东西，他不喜欢，也给不起。
但无论如何，现在这样他觉得很好，那么，就这样吧。
不去管这段温暖平淡的日子，能有多长。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带刺回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