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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队长羽织(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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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竹十四郎对于飒空来说是一个机会。
当然,也有可能是场厄运。
如果她将关系拿捏得当,身为十三番队队长的浮竹十四郎会成为她偷取队长羽织的最佳助力。
但同样的,相反之,她说不定会死的不能再死……听说,灵死后会变成灵子,随风消散呢。
飒空步履轻缓地走在浮竹身后的位置。
刻意沉默的气氛衬得她有些小心翼翼,然而她微微垂帘着眸子里的笑意却又告知着这一切的不尽然。
突然,浮竹侧过脸温声道:“说起来,刚才的那一番话说的实在是精妙。”
飒空被吓了一跳,惶惶地抬起头惊道:“您都听见了?”
心下却有些不以为意:也就是你们这些古板的人才觉得说得好了,一大堆的之乎者也也不嫌酸。
“是呢,无意中就听到了呢。应该不会觉得我很失礼把?”
浮竹蹙着眉无奈地笑了,“而且,不是才说了不用敬语吗。”
“啊,是!”
飒空一阵手足无措。
她很是紧张地将双手交握着放在自己的腹部,神色显得更为惴惴不安。
浮竹苦笑:“我看起来很可怕吗?”
飒空抬起头来轻轻地看了他一眼,又飞快的低下了头。
她抿着唇,小声地说道:“并没有。”
顿了顿,她咬了咬下唇,有些羞涩地更为小声地说道,“事实上,您……你,很好看。”
话毕,飒空的脸骤然红了起来。
显然,这样夸奖男子清俊的话语她近乎从未说出口过。
只不过,只有她自己知道红着脸的样子根本就是假象,假到不能更假了。
浮竹也红了脸。
暧昧而氤氲的气氛在两个人中间因礼节尊卑而空出来的缝隙间缭绕往返。
浮竹也有些局促:“是,是吗……”
他端着托盘的手下意识地捏紧了木制的边缘,表情说不清是尴尬多一点还是羞涩多一点。
他们的步子突然断了,愣愣地站在深褐色的暖簾前沉默不语静止不前。
清浅的柔风拂动暖簾。
沉重又轻盈的宛若流动的空气般的暖簾扬了起来,软软地擦过脸颊打在发间。
飒空轻轻地眨了眨眼,偏过眼神去看身旁的人。
很巧,浮竹也低下头去寻着她的眼神。
——第三次了。这样的视线交碰。
命运就是这样的奇妙。
飒空真想吹个口哨来表达一下自己的兴奋。
还好她还记得维持形象,和浮竹来了一个不约而同的一愣后她就忍不住柔柔得弯了眉眼用小振绘着雏菊竹纹的袖口遮了唇瓣轻轻地笑了。
她神色温柔得开口道:“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好像突然间放松了许多呢。”
“啊,是呢……”
浮竹红着脸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低下头静静地看着她,笑容染上流年的几分缱绻醉人。
“应该不会怪罪吧,浮竹大人。”
飒空放下手臂,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笑容就像是清晨沾了雨露轻点着额头盈盈盛开弱不胜风的花朵。
“如果再用敬称的话,我真的会怪罪的呢。”
浮竹强装出一副冰冷的表情。
然而不过须臾,他便放弃了这个对他来说过于艰难的表情轻笑道,“说笑的呢。”
飒空也忍不住笑了一声。
她缓缓的抬起眼睛,樱色的唇瓣噙着温柔的笑意:“真是任性的队长大人啊。”
“……诶诶?”
浮竹因这一句话而显得有些慌神。
飒空却没想继续这个话题。
她抬着头,神色恬然:“那么,也请浮竹君也叫我飒空吧。”
她微笑,“就当做是礼尚往来吧。”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浮竹进退有度,端得是一派翩翩公子儒雅沉稳的风度。
他仰起头,看了看面前长度一直到遮住脸的暖簾,转过头对着飒空温声道,“飒空桑可以帮我撩一下暖簾吗?”
“当然可以。”
飒空点头。
她上前一步,脚下的软底木屐发出两三声清脆的啪嗒声。
还没等浮竹反应过来,流动的空气便带动深色振衣的裙裾温柔地摩挲过他的衣角;紧接着,并不甚宽大的缀着翠竹纹路的袖口便擦着脸颊而过,留下一寸温热清浅的念想。
浮竹愣愣地看着那双纤细苍白的手半曲着折成一个漂亮的花朵状为他拂开了暖簾。
飒空含着笑往后看了过去。
不只是不是因为光线角度的缘由,浮竹只觉得她眼波流转间透着脉脉不得语的情深,这让他有些慌神。
飒空嘴角的笑意渐深,茶色的眸子却依然澄澈透亮的宛若流水。
她状似不解地轻轻喊道:“浮竹君?”
“啊,抱歉,是我失礼了呢。”
浮竹的脸上有些愧意。
“没关系。”
飒空善解人意地接下他的话。
浮竹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上前。
在走过隔间时,他弯了弯腰,这才端着托盘走了进去。
飒空轻飘飘地看了他的侧脸一眼,茶色的眸子似笑非笑。她只将撩着暖簾的手稍稍往下移。
于是她温热的皮肤终究是轻轻地擦过了浮竹的银发,带着些许难以忍受的烫灼。
浮竹一怔,随即下意识地想要偏过头躲开飒空的手掌,然而这又被他生生止住了。
他强迫着自己做出一副若无其事什么都没发生的平静的模样,将轻颤的手稳住,端着托盘就走进了台所。
真可惜,还以为会羞涩得直接将碗盏都摔了呢。
坏心眼的飒空稍有些遗憾没能看到对方狼狈的模样。
她看着对方故作镇定强装不慌不忙的身影,然后缓缓将手从暖簾抽出,任由暖簾轻轻垂下来,软软地遮在脸上挡住潋洌的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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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飒空走近台所,浮竹已经将碗盏都从托盘上拿了起来。
稍显陈旧的瓷碗倒显得和他身上那件华贵典雅的和服全然不相称。
飒空小小的失神了一下,而后她便急急得小跑到浮竹的身边,想要夺下他手中的碗:“请等一下浮竹君!”
她说着,语气有些慌张,“这些事……”
“这些事,就请让我来吧。”
浮竹避开了她要拿碗的手,微笑却不容置疑地说道。
“可是……”
飒空蹙着眉,似乎是在想些什么措辞能够让对方放弃这么念头,可事实上她却将“是”这个音节拖得有些长。这纯粹是为了让他有时间能够打断她的推辞。
果然,不出她所料,浮竹淡笑着拒绝了:“请务必不要拒绝我,飒空桑。”
他顿了顿,又含着笑意说道,“这样子留在这里的话,就又可以拖延着回去被灌酒的时间了呢……所以,就让我稍微的躲一下吧。”
“啊……”
飒空无奈苦笑,“总觉得理都被浮竹君占了呢,真是狡猾呢。”
浮竹但笑不语。
“狡猾”这个形容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用来形容他——所幸,感觉也不差。
“那么,我也一起的话,浮竹君应该是没有异议的吧?”
飒空说着,避开了浮竹捏着碗壁的手指拿过了他的碗。
飒空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与浮竹的接触。
她今天做的样子已经够多了,浮竹对她的感觉刷到有好感就可以,不必继续深入下去;再说了,若是一个矜持有礼的贵女明明在可以避开对方的触碰却偏偏还要迎上去那就显得太假了,不仅不利于她的形象塑造还会让她的算计功亏一篑。
而浮竹则是没有料到她会大胆地从他手中抢过瓷碗,一时颇有些怔愣。
随即,他却又忍不住笑了:“飒空桑,真是较真啊。”
飒空也学着他的样子扬着笑容摇头道:“我只是想做好我的分内事。”
说话间,她已经拿起一旁水盆里的木瓢舀了一勺水倒在小桌子上的空木盆里。
她踮了踮脚,拿起一罐碱放在了浮竹的面前,“那么,现在,浮竹君要试试看吗?”
浮竹没有洗过碗,见着了这些也有些好奇和诧异。
飒空笑着将倒了水的木盆端到两人中间,又从一边堆叠的碗盏中拿起一只递给了浮竹。
浮竹下意识地接过了。
于是飒空将碗在水里浸了浸,又用手指在碱罐里点了点抹到碗壁上解释道,“这是弱碱,用来洗碗的。虽然说有一定的腐蚀性,但是我想对于我们这些灵来说大概是不碍事的吧。”
话毕,她抬起头来对着浮竹笑了笑。
浮竹也下意识地抿出了一个笑容,而后学着飒空的样子很是小心翼翼地要蘸了一手指的碱,只可惜不知为何却没能像飒空一样的沾上。
浮竹严肃着一张脸,不放弃地又伸了手在细白的粉末上狠狠一按。
飒空看了有趣,忍不住弯了弯眸子。
没想到浮竹是家务无能呢——还以为这么温柔的男人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贤淑煮男呢。
倒没有多少失望,飒空此刻心里更多的大概是看好戏的意味。
等看着浮竹用正经的表情一丝不苟坚决贯彻不抛弃不放弃的原则一直将目标对准罐子里的碱粉不动摇,飒空不由出声道:“浮竹君。”
“啊?”
浮竹的表情有些愣愣的,显然他还没有从与碱粉独自作战的氛围中脱离出来。
飒空笑的眉眼柔柔。
她将浸在水里的手抬起,沾着水珠的纤细手指轻轻的点了点碱罐,飒空笑着说道:“浮竹君,沾了水以后才能像我一样捻起碱粉的。”
说着,她用指尖一点,很是轻巧得便点了一指尖的碱粉。
浮竹的脸瞬间便红了起来。
飒空轻轻地低了头。
发际的一缕鬓发便轻轻柔柔地落下,暧昧缠绵地挡住了她温柔的视线。
飒空又将碱罐端起,将开口斜倾着,抖落了银白如雪苍茫如岁月的碱粉,温声道,“或是这样,直接倒,也不失为一个直接干脆的方法。”
她的语气温软得很,像是天上绵软的云,又像是身上清莹的绸……以至于浮竹甚至忘了为自己的举动而感到困窘。
倒够了足够的粉,飒空便将碱罐放了回去。
她转过身,熠熠的眸子泛着柔和的涟漪,“就是这样了。看起来,似乎要屈尊浮竹君和我一起洗碗了呢。”
浮竹低下头,看着水中混入了碱粉却依然澄清得倒映出两个人面容的水面,耐不住用手指搅了搅;于是水面便就泛起了白色的泡沫。
浮竹用指尖沾了一点,声音温柔:“并不是屈尊。”
他偏过脸,表情柔软,“我很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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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一个男性一起洗碗对于飒空来说是个前所未有的初体验。
尤其是这个男性是个灵,是她处心积虑、不怀好意的存在。
飒空和浮竹洗碗的过程很安静,也很温馨。
浮竹虽然是第一次洗碗,但却不是粗枝大叶的人;体弱的缘由让他比一般的男子都要细腻很多,学着飒空的样子便能洗的有模有样。
当然,这其中一部分的原因还在于洗碗实在是个很简单的活计。
当然,这中间的触碰却是不可避免的。
诚然,飒空可以避开;但是避开之后却会引起一系列的反作用,还不如大大方方地装作没有意识的样子在碰到后快速地收回手装作害羞的样子更为妥帖。
只不过这羞涩的程度也要有个把握:太过了显得做作,太浅了显得豪气容易把人往好兄弟这一路上引过去。
等着洗完了碗,飒空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不够用了。
她和浮竹做完了将洗干净的碗放在太阳底下消毒晾晒的任务后便有些无事可做了。
飒空笑着让浮竹快回去。
浮竹想了一会儿,有些迟疑,最终却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就凭他的那么一下迟疑,飒空就知道,她要做的已经做到了。
原本还想着不习惯喝酒的浮竹下次会不会继续来这家小酒馆……现在看来,问题的答案分明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