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雁归来

4、Chapter 4

　　颜旭在洗手间补了补口红。她本是个不需要化妆的女子。一管口红已使她艳光四射。

　　刚走出大厦，便看到钟斯的奥迪A6。

　　“嗨。”他走近打招呼。

　　“嗨。”颜旭淡淡地回应，瞥见身旁的同事琳琳“唰”地涨红了脸。

　　“这位是康琳，我同事。这位是……钟斯。”场面话不得不说。

　　钟斯很从容地打招呼。琳琳的脸愈发红了，唯唯诺诺应了几声便急急退下。

　　颜旭笑望着钟斯：“魅力好大！”

　　“上车吧。”钟斯不以为意，大概也多了这样的女生。反倒是颜旭，让他颇有些抓不住的无力感。

　　钟斯扶着方向盘，转头看见颜旭气定神闲的侧脸。此刻，她就坐在他的身侧，可那淡漠的不驯的眼睛，闪烁着晶光，却没有看他。

　　颜旭感觉到他的注视，转过头来微笑：“怎么？”

　　“没事。我在想，你为什么那么爱吃泡菜？”罢了罢了，我知道自己中毒已深。钟斯在心底叹了口气。

　　石锅泡菜，当然有个故事。

　　颜旭从小嗜辣，但凡辣味无一不试。那年的夏天，他给她做饭。他做了微辣的泡菜，微笑地看着颜旭吃得满头大汗。

　　那是颜旭吃过的最好的辣味。

　　分开了，往事不再提。然而那一锅泡菜的芬芳，却穿过重重岁月流转鼻间，久散不去。读大学的时候，又一次和同学去大食代吃饭。刚走进去，就忽然闻到似曾相识的香味。在形形色色的料理中，颜旭看到一家韩国料理铺挂出了石锅泡菜的牌子。其实那段时间，她的胃病犯了，不能碰辣味，即使只是微辣，可她鬼使神差地就坐了下来。

　　果然就是那个泡菜的味道，和记忆中的有八分相像。颜旭边吃边抚着胃，自嘲地想。唉，到底是怎么回事？一遇到和他有关的，胃便会纠结在一起。

　　那夜，颜旭胃痛。她蜷曲着身体，无声地，忍耐地，静待着那份煎熬过去，一如离开他时那样。

　　将近黎明，颜旭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她在宿舍窝了一天，傍晚醒来时，忽然无比振作。

　　胃痛好了。

　　石锅泡菜就此留在了颜旭的私人菜谱上。

　　这些，钟斯当然不知道。因为颜旭认为她的过往没必要让钟斯知道。的确，谁没有过去呢？钟斯的过去，必然很精彩。所以谈到她的经历时，她笑着用六个字带过：“出生，读书，工作。”

　　跳过了许多大的细节。比如十三岁时父母离异。比如十七岁时和他同居。比如刚读大学时作了胃部切除手术，此刻她的胃只剩下四分之三。

　　每个细节都足以改变她的一生。

　　父母离异，她一夕之间跳离童年，跨进了迷惘的青春。和他的那一段，使她把爱情永远锁在了十七岁。而大一时的那场手术，让她瞬间接近死亡，了解到生命原来如此脆弱。

　　有些女孩，一辈子顺顺当当，几乎没遭遇过什么事。然而，颜旭却是无奈地内外兼修地迅速成熟。虽然躯体和灵魂都备受折磨，生命却愈发强壮。就像小刀说的，随着年岁渐长，颜旭身上那种鹰的姿态渐渐显现。她相信自己可以飞得更高，今日可超越昨日，明日又更上一层楼。对她而言，无论顺境逆境，再没有过不去的坎，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比如和钟斯。钟斯无疑是个讨人喜欢的男人。这也是当初颜旭选择他的原因。更重要的是，钟斯的身上，糅合了她曾经的一些梦想。在她十七岁时，她曾想过要随一个男人过一种循规蹈矩的生活。虽然她失败了，但是，她依然羡慕那样的人生。钟斯有良好的家世，优等的教育，俊美的外形，相信一直以来，不管在哪方面，他都是一流的。结婚后，他会是个好丈夫，温柔体贴，会把孩子抱在怀里殷殷哄着，会在假日带家人一起去旅游。

　　只是，她却无法肯定，钟斯会是她最后的选择。

　　这些，她当然不会告诉钟斯。既然现在这样很好，何必破坏一切。享受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她坐在车上，回视着钟斯的注目，想起下午总编告诉她的事，心里有些矛盾，嘴边竟泛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