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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FOG CIT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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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家有点特别的酒吧。
店面从外观看上去有些其貌不扬,甚至,有些后现代的非主流。店内的格调以冷色为主,给人的第一印象有些压抑与晦暗。不知道是否是主人的喜好,店内最多的装饰品便是油画,全是印象派的代表画作。尤其作为招牌挂在店门口那副巨幅的油画,莫奈的《日出》。
连带它的名字,也带了几分扑朔迷离的色彩。
FOG CITY,雾都。
这样的一家店,开在香港车水马龙的繁华地带,与它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
白天的时间,它的门口挂着Close的牌子,如同一只慵懒的猫咪安然沉睡,毫不起眼。而每当夜幕降临,它又会变成截然相反的另外一幅场景。人进人出,热闹非凡。好像黑暗才是属于这里的,神秘,魅惑,又带着一丝摄人心魄的,危险。
一张欧式风格的圆桌前,几个男人正在赌牌。
从衣着服饰不难推断出,他们是活跃在社会上层的名流人士。其中一个,是某个钟表大亨家的公子,带了几个狐朋狗友来一起陪玩。这原本只是无聊的消遣,可眼下的情形却不容乐观。坐在庄家位置上的男人,外表约莫二十几岁。英俊潇洒,气度不凡。那件优雅的西装穿在他的身上,好像量身打造将男性的魅力彰显无遗。不需要闪光灯的舞台,也足够让他成为耀眼夺目的焦点,反倒是将本来属于青年的光芒抢占了大半。
男人扫视着手里的扑克牌,眼神仿佛掌控一切的帝王。
“跟不跟?”他慢条斯理地吸了一口烟道。
这显然让坐在对面的青年感受到了压力,面前花花绿绿的筹码让他的手心有些微微冒汗。这一次的赌局他们下得很大,筹码是整整20万。
“……跟。”青年攥紧了手指,沉声道。
“你输了。”男人摊开掌心的牌,黑桃的同花顺。
面前的青年顿时脸涨的通红,气急败坏地吼道,“莫君黎,你耍诈!”
“自己运气不好别随便诬陷别人。输不起就不要硬着头皮跟牌,奉劝你别在朋友面前太丢面子,以你的家底20万不过是一个月的零花钱。”莫君黎面不改色道,拍了拍西装站起来,“不过到此为止吧,无聊的游戏我也玩够了。你——太弱了。”
“你赢了钱就想走?”青年一个眼色,几名跟班拦住了莫君黎的去路。
“我刚才的话你没听懂么?”莫君黎不怒反笑。
“那是你阴我!”暴跳如雷的青年举手的同时,手腕被什么人握住了。
扭过头,制止他的男子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却让青年感受到了一种与莫君黎不一样的压迫感。
他是个标准的美男子。
半长的发,没有扎起来随意地垂落,几缕偏长的刘海微微遮掩了狭长的眼眸。他看上去很年轻,也许只有二十岁。由少年蜕变的容颜愈发俊美,尤其在他笑的时候。狭长的美目微微眯起,好像深夜的妖精,勾魂夺魄的鬼魅。
一时间把青年看的呆滞了几秒,这才回过神来不悦道,“你是谁?”
“这家酒吧的店长。”男子浅笑,不动声色地放开了手。
“闪一边去,这里没你的事。”青年不耐烦地挥手。
“没问题,不过在那之前……”男子的语调一转,变戏法似的亮出了两张底牌,指尖一转抽出了底牌夹层中暗藏的老千,然后笑盈盈地看向脸色变化的青年,“不过,您在我的地盘赌牌出老千这件事,传出去不知道会不会坏了令公子的名声?”
“你想怎样?”青年压低了声音。
“我自然不会让您为难,不过‘封口费’我还是要象征性地收取一部分。嗯……不妨就把您手上戴的那块表送给我吧。”
“什么?!”青年又气又恼,却又不好声张。对方要是开口要钱他并不在乎,但这块金表可是凭他老子的关系才搞到的全球限量货,价值连城,岂能白白送人?!
“那么我只好转告令尊大人了。”见他犹豫,男子作势遗憾地耸耸肩,被青年赶忙叫住,一气之下摘了表丢给他,“拿去!今晚的事情不要声张。”
“当然。”男子愉快地收下表,微微颔首,“感谢令公子的抬举,您如果日后还想来我店里喝两杯,我随时恭候。”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口吻,青年恨恨地咬牙,“你叫什么?”
“夏宇轩。”男子淡笑着,“请多指教。”
看着青年和几个跟班悻悻地离去,夏宇轩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就像他只是碰巧路过制止了一起打架的事故,转身欲走的同时被一个低沉的声音叫住,“夏。”
夏宇轩的肩膀不自然地僵硬了一下,不过他停住了。
他的身后,莫君黎又点燃了一支烟,指尖夹着香烟的动作也无比性感。他缓缓地吐出一口烟雾,朝着背对他的夏宇轩,“过来。”
夏宇轩似乎有点抵触他命令的口吻,不过还是依言走过去。
“为什么出面?”这是莫君黎的第一句话。
“这是我的店,我为什么不能出面?”夏宇轩反问。
“你的伎俩他回头想想很快就会明白。”莫君黎看着他。
“无所谓,他老子要是知道这败家子出来赌博还丢了金表,会先打断他的腿,根本用不着我出手。”夏宇轩这样说着,玩弄着刚才那摞扑克牌,纸牌上的图案像魔术那样快速地变化花色,停留在他手上的两张黑桃赫然变成了两张大小鬼牌。“不过也是够蠢的,出老千这种事只要是庄家都会干,不过要看怎么干才能做的不为人知晓。”
“难怪你有恃无恐。”莫君黎的语气听不出是褒是贬。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夏宇轩拿在手里的那块金表,“这表你喜欢?”
“没兴趣,你若是喜欢便送你了。”夏宇轩漫不经心地把这块价值连城的表丢给莫君黎。用仿佛是玩笑的口吻打趣道,“我只是,很乐意看到,那种最宝贵的东西被夺走时候的眼神。”
“……”莫君黎没说话。
他有时候会觉得,面前的男子真的改变得让他都有点震惊。分明只是三年,但那短短的三年却足够让曾经的一切变的面目全非。就像用一张完美的面具包裹住所有的情绪,不暴露出丝毫弱点,他突然不记得上一次见到他摘下面具是什么时候了。
夏宇轩说罢,起身要上楼,被莫君黎叫住,“你有事?”
夏宇轩停住,顿了顿他说,“……没有。”
“坐下,陪我喝两杯。”莫君黎用眼神一点自己身旁的位置。
夏宇轩一怔,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没有。他轻叹了一口气,如同妥协一般走过去坐到了莫君黎的旁边。
晦暗的灯光之下,两个英俊的男人挨着坐在吧台前,成为一道众人瞩目的亮点。
刚才的闹剧结束后,雾都又重新恢复了慵懒的静谧,背景音乐放着舒缓的小夜曲,很符合当下的气氛。莫君黎叫了一瓶红酒,打开给自己和夏宇轩各自倒满一杯。
灯红酒绿的夜晚,摇晃交错的光影,空气中似乎透着一丝说不出的暧昧。
莫君黎慢条斯理地品着红酒,却是半晌一语不发。
便这样沉默地坐了有一刻钟,夏宇轩有点坐不住了。斜眼看着把自己强叫过来陪酒却不开口的莫君黎,夏宇轩搞不清楚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实话说,夏宇轩不喜欢喝酒,尽管他本人是酒吧的店长酒量却差到离谱。
“我想你知道,这是家GAY吧。”夏宇轩道,语气微带了几分讽刺。
“我还知道,这家酒吧的店长是一个GAY。”莫君黎若无其事地接上他的话。
这回答着实把夏宇轩呛到了一下,皱着眉头喝下一大口酒。他是GAY这事很早就跟莫君黎挑明了,夏宇轩以为知道实情的莫君黎多少会有点厌恶,起码也在言行举止上有点顾虑。可惜莫君黎不,在夏宇轩鼓起勇气向他摊牌的时候,他云淡风轻地回了一句,“哦,我知道了。”就跟在说“今晚是晴天”一样的若无其事。
这让夏宇轩颇有点进退两难,骑虎难下。
三年来他在努力压抑对莫君黎的情感,不表露出跨越伦理道德的界限让他厌恶。最后实在没办法的夏宇轩干脆选择了回避,尽量避免和莫君黎的单独见面。眼不见,心不烦。
可事情的发展,好像有点事与愿违。
他的性取向莫君黎不以为意,而且他似乎很乐于,有意或是无意地挑逗他。
分明喜欢的是女人,分明是个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异性恋。
这暧昧的态度,真让人火大!
夏宇轩兀自气恼,说不出是在生莫君黎的气,还是在生自己的。以至于他竟然在莫君黎面前走了神,待到回过神来才发现面前的红酒已经被他不知不觉喝掉了大半,滋味如何却是完全没品出来。再看莫君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很难喝么?眉头皱的那么厉害。”
“我觉得我还是更喜欢果汁。”夏宇轩诚实地撇撇嘴。
莫君黎露出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表情,他顿了顿说,“夏,你已经二十岁了。”
“谁规定成年人就不能喝果汁……”夏宇轩赌气小声跟了一句,扭过头不理他。
“好,不逗你了。”莫君黎适可而止地端正了脸色,收起了调侃的口吻,“我这次来,是有任务安排给你。”
“什么?”
“扩张新的势力。”莫君黎道,说到正事他的神情要比刚才凝重许多,他又习惯性地点燃了一根香烟,“尽管靠刘叔的帮忙,我们现在已经有了安身的据点,但这还远远不够。我叔的势力太大,莫家的命脉现在有大半还掌控在他的手里。而且他处处对我防备,我现在唯有韬光养晦,不能跟他硬碰硬。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赌的便是谁笑到最后。但是,我们也不能总等待时机,如果遇到合适的机会便要及时抓住。”
“说说看。”夏宇轩点头示意。
“CLUB R,表面上是一家高级俱乐部,但最近有风声传出,它在秘密为亚洲走私香港的黑货提供交易场所,警方已经干预了这件事。两派的势力火拼本身不算稀奇,但这一次卷入的势力却有点复杂。CLUB R的客源很广,与很多财政界的巨头都有来往。这次警方查封俱乐部的事,政界竟然专门派了代表出面调停此事,我怀疑他们一定是落下了什么把柄。”
“你打算趁火打劫?”
“不止是这样,CLUB R的存在,打一个简单的比方,就像人的咽喉,是各条管道交汇的场所。不管是□□、警方、财政界,都跟它有密切的联系。如果我们能够借此机会深入它的内部,便可能扩张新的势力。最起码,人脉的来源。”
莫君黎说到这里,压低了语调,“但我们要拿下它,有一个最大的阻碍。——‘白狼’。”
“白狼?”
“他是CLUB R挂名的经营人,但种种迹象表明他跟香港□□有着错综复杂的联系。‘白狼’,是□□上给予他的代称。人如其名,拥有狼一般雷厉风行的手腕。白狼的爪牙遍布香港□□的各个角落,很多地方都安插有他的眼线。不过白狼本人很少露面,只是听闻他几次扭转乾坤的出场,都是戴着一张狼面具外加一身拉风的白衣。所以得名‘白狼’。”
“既然白狼如此神秘,我们怎样才能见到他?”夏宇轩反问。
“一个字,钱。”莫君黎又吸了口烟,接着说下去,“白狼的势力很大,但他有一个众所周知的癖好。他很爱钱,而且视财如命。白狼喜欢宝物,不管那是珠宝,名酒,香车,美女。总而言之,只要是他觉得感兴趣的,任何东西,他都会想方设法搞到手成为自己的私藏品。”
“听起来真是个恶劣的家伙。”夏宇轩做出中肯的评价。
抬手间,那块价值连城的金表便落在了他的手中,“所以说,这就是你今晚把那个钟表大亨的公子骗来这里赌博的目的么?通过正常渠道搞不到的全球限量版的金表,我不相信白狼会对此不感兴趣。这样的见面礼作为诱饵,足够有吸引力了。”
“呵。”莫君黎未置可否地一笑。
“总而言之,我能提供的情报大概就是这些,其他的,必须要近距离接触才能了解的更多。眼下我得到一个确切的情报,说是白狼打算在私人府邸举办一场假面舞会。到时候如果靠这块金表,一定能够顺利地获得入场资格。那么接下来,便可以见机行事。”
“在警方查的风头正紧的时候公然举办舞会?挑衅么,倒是够胆量。”夏宇轩笑道,“蛮有趣的家伙,我决定去会一会他了。”
“舞会的安排我到时候会通知你,明晚六点会有人开车来接你,在那之前做好准备。这一次主要是试探虚实,最好能够确认俱乐部涉嫌走私的消息是真是假。其他的我再另行通知,保持联络。”莫君黎想了想,补充道,“务必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不要暴露你的身份。”
“放心吧。”夏宇轩漫不经心道。
在夏宇轩起身的时候,莫君黎不放心地又叫了一声,“夏。”
“还有什么事?”夏宇轩转身,奇怪地看着他。
突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莫君黎顿了顿,“没什么,按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