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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他的泪水 ...

  •   他们开了几瓶红酒,几瓶香槟,唯独宋子申一人开了瓶威士忌,那酒烈的很。宋子萱也凑到他身边要喝一杯,起初宋子申倒是不愿意,说女孩子喝点红酒就好。她便强行躲过他手中的酒瓶狠狠的灌了一大口,歪歪扭扭的踱步向放音响的娱乐区走去。
      草坪的正中间摆着音响和电视还有从乐队里带来的各自的乐器,方昊此刻又喝饱吃足的正在那自弹自唱,鼓手薛涛也即兴打着节拍。
      只见宋子萱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她之前喝了不少红酒恐怕已经有些上头。她拿过架子上的话筒,说,“今天,我想给一个人唱首歌,希望他喜欢。”
      她虽然有些醉意可歌声十分悦耳,悠扬的歌声如行云流水般穿行在皎洁月色下,歌词很奇怪,可能是国外名曲。彭一帆偶尔会在车上放这首歌,每次我问的时候他不是沉默便是转换话题,之后便一直是这样不了了之。
      我向来对音乐的感触属于时心血来潮时能理会一些,其他时候却是十分迟钝的。这么久,我仍旧听不出他那首歌里藏着什么样的感情,有着怎样的意义?
      在宋子萱的歌声里我似有若无的捕捉到了微不可查的情绪。
      彭一帆静静地坐在一旁支着头看着舞台发呆,藏干净短发下深邃的眼眸中有着汨汨而出的依恋,又仿佛在欣赏举世都无以伦比的珍贵的事物。
      似有结冰的声音在我胸口簌簌而出,我便是再不会察言观色也不可能漏看这样的情绪,眼睛真的很难骗人。这世上动作可以骗人,表情可以骗人,语言可以骗人,可独独眼睛,眼睛骗不了人!
      一曲终了,彭一帆至始至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做了一个很虔诚的倾听者,无喜无怒,只有那藏都没藏的依恋明目张胆的坦露着。
      宋子萱忍不住吐了,赵硕忙去拉她却被一把推开而她倒在了地上在哭,赵硕不管不顾继续要去扶她仍旧被推倒了,当赵硕第三次准备过去的时候彭一帆站了起来,很安静地走了过去,在场所有人安静地看着这一幕,音乐在这瞬间安静中显得格格不入。
      宋子萱没有挣扎被彭一帆静静的搂入了怀中,赵硕失望的望着他们,而我被喉咙里的辣椒面呛得直咳嗽,眼泪就顺着辣意止不住的往外流,我一边抹泪一边继续往嘴里塞沾了辣椒面的肉片,真的很辣。
      我咳嗽的厉害,嗓子里辣的泪水鼻涕全出来了,宋子申如同扔抹布一样扔了块手帕过来,“赶紧擦擦。”
      宋子萱的哭声停了,带着女孩特有的娇羞蜷在彭一帆怀里笑的天真如同孩子。
      “你醉了,我送你回去躺会。”
      “不,我没醉。”她笑。
      “嗯,没醉。”他平静的答着,打横抱起她。他经过赵硕身边时,赵硕拦住了他,“我来。”
      彭一帆点了点头,赵硕接过笑的开心的宋子萱就径直往落地窗门走去。她似乎浑然不觉仍旧笑着说,“我没醉!呵呵,我还能喝……”
      赵硕垂着头看着怀里的女孩心下竟是微微一软,眼中如迷雾般笼罩着说不出的情绪。
      彭一帆回来坐下,来回转动着手中的杯子,沉默。然后,安静地端起酒杯猛地灌了下去。
      我抹了把泪,继续吃。
      “太辣的话就别再吃了,对嗓子不好。”彭一帆一手支着头,一手从外套里掏出一小粒金属色的纸盒不带情绪的地伸了过来,“金嗓子,难受的话,吃粒就行。”
      我没去接,只顾自己抹泪可怎么也抹不尽。
      他却收回了手站起身来一个人往远处黑暗里走去,我拿着手帕擦了把鼻涕就往兜里塞,抽抽搭搭地也跟着他跑进了黑暗。
      时值十五满月,安静的庭院里有呱呱的叫声和阵阵蝉鸣,脚踏在草地上沙沙声在阵阵起伏的叫声中时隐时现,彭一帆一路安静的走,脚步缓慢,我深一脚浅一脚跟在后面。这一段估计还没修整好,草已经快没过小腿了。他走了几步发现我并没跟上就退了回来,拉住了我的手,仍旧没说话。
      我们走在鹅暖石铺成的小路上,在皎洁的月光下慢慢的安静的前行。他拿整个掌心包住我蜷着的手,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
      湛蓝色的天空上圆月高挂,山风拂面而过,耳边是阵阵虫鸣蛙叫,世界就慢慢的变成了淡色调,宁静,安心。
      转过游泳池,走一段是一片薰衣草地,倾泻而下的月光下薰衣草叫嚣着盛开着,在夜风中送来阵阵馥郁淡雅的花香。
      我们手牵着手,任由风擦身而过,依旧是沉默的只剩虫鸣鸟叫。彭一帆放开我的手,褪下外套披在我肩上,又牵起我的手随着他的手放进了裤子口袋。
      “那首歌,O Sole Mio ,是我爸最喜欢的歌,后来他离开了我们,我便常常听着这首歌想着他。我,我……”他似再说不下了,又静下来了。
      好一会,他接着说,“我十一岁那年,他就离开了,整整五年,久到我已经连恨他的精力都没了,久到开始想忘了他,他才回来。”
      “O Sole Mio,《我的太阳》他常会哼,每次碰到难事他都会唱,他当年大学修的是意大利语,后来才从了政。我一直在想他是个多么不称职的父亲,不称职的丈夫,不称职的男人。”他努力的让自己语调保持平静,继续说,“我恨了他许多年,到现在我却再也恨不起来了。”
      “直到现在,"他静静地说着,好似将那些藏在心底很久很久的感情,重新翻脸,"到现在,处在他那样的位置上,我才发现他已经很努力去做个称职父亲,丈夫。他只不过运气太差,以至于无法回护妻儿;他只不过运气太差,还没等到我能懂他的那一天,就……先去了。他这一生好像就没走运过,我足足恨了他那么些年,还没尽到半分责任,没给半分关心,他就走了。”
      “你说,他凭什么一个人走的干干净净,把伤痕留给我们?!他凭什么!”
      彭一帆全身颤抖着似欲将那浓重的悲恸压回去,可说着说着情绪愈来愈激动,干净的短发下他洁白的脸颊上不知不觉有了晶莹剔透的泪水,一滴,两滴,三滴……,滚烫的泪水不断地打在我小臂上,生生灼的人心一同伤。
      那日他爸出事的时候他没哭,直到今天之前我从未见过他的泪水。那些天他总会独自发呆失神的时候,我会问他你想什么呢?他会说,在想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人。我说,当想一个人时要么就是偷笑要么就是流泪,你怎么就发呆?他说泪水是弱者才配有的东西,他没资格当个弱者,更不配流泪。

      今晚,他带满泪水的侧脸在月光下格外的柔和,如此在月光下思念着一个人的心又有多少人会懂?

      爱是什么?是因为它好像我们突然有了铠甲,又好像突然有了软肋。爱的温暖光芒总在随手可见的地方,可是走过去的路却总布满荆棘让人束手无策。当爱变的越深,恨便越深,可当承载这份爱的人离去时,我们才发现即使他带来了永世的伤痛仍不及他带来的片刻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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