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暖》坊川

6、第二章

　　奉行暖見他緊張不禁道，「你看起來不是很自在，那個在外面說話的是我二哥，你不要在意，他不會進來的。」說完還笑了一笑，神情天真令黎唐也忍不住彎起嘴角。
　　遣退收碗的婢女，奉行暖將凳子拉近些，一雙珀色瞳眸看過來，動了動嘴唇，又躊躇一會，才赧然道，「你願不願意為我做事呢？」
　　黎唐愣住，萬萬沒想到對方會說出這話，險些失態將疑問脫口而出，幸好及時忍住改而不疾不徐回道，「謝謝小姐抬愛，但在下要務纏身，實在無法留下。」說完覺得措辭不妥，但也想不出如何更好，只能硬著頭皮等待並暗自祈肚f別再橫生枝節。
　　奉行暖回答，「你昏迷三天，期間追殺你的人已被擺平，二哥也查清楚你底細，」不理他驚疑眼光，逕自續道，「你可以和我們一起入境，來我府上做事。」
　　黎唐怔住，身分暴露的恐懼使他全然拋卻禮數，雙手擰緊覆身灞唬X中竄過千百種可能，僅有其中一樣浮現得鮮明，他看向奉行暖，發現對方亦看著自己，一滴冷汗自額際滑落，黎唐猛地別過頭，咬牙切尺，一字一頓問道，「你們知道些什麼？」
　　似是為了安撫他，奉行暖亦放柔了語氣，儘管她自始至終都是那樣柔和平緩，這回卻含著明顯的緩和，「黎家的人被抓時坦承是來殺一個混血私生，又道你叫黎唐，兄長便派人去查，就是這樣了。」言罷抬手撫過他眼角，黎唐硬僵著不動，就怕對方一個不如意便刨了自己眼睛，但奉行暖僅是以指尖滑過他眉眼，動作老成又透出一股孩童氣息。頃刻間她發覺黎唐在發抖，便放下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朝著他笑。
　　黎唐驚魂未定，許久才在深深吸吐間平靜下來，他闔上眼廉又張開，彷若下的決心般轉過頭去，正巧與奉行暖對上，直直望進了她眼裏，裏頭全是數不盡的艷羨，黎唐被那鮮明表露的情緒又嚇了一跳，這回是錯愕，驚恐在不知不覺中淡化，只留下隱隱痕跡。
　　奉行暖坦承道，並未移開目光，「你的眼睛好美，」她指了指自己的眼角，「我第一次看見你就想，漂亮得如朝章琉璃石一般，你昏倒的時候我又想，如果再也見不到了該怎麼辦呢，便動了把你留下的念頭，之後有人行刺，我知道你身分後要二哥告訴他們，你是我華國國民，也是我奉氏下屬，若是要殺便是與奉氏為敵。」她道，放下手改搭上黎唐的拳頭，嚴肅而論吹溃肝夷朔钍隙敿曳钚信邀你黎唐入我手下，你意下如何呢？」
　　之後細節如何幾記不清了，但黎唐始終記得二當家當時言語並不俐索的邀請，儘管稚嫩笨拙，她每字每句皆出於真心找猓阋耘朔胃Ｃ棵恐链怂倳唤袊@二當家那時未滿五十，小小年紀就如此擅於收買人心，果然是個人才。
　　「於是就這樣被收買了一百多年……」黎唐嘆道，起身順手把空杯放上桌。雨從昨夜下至此刻仍未趨停歇，他將腰下軟枕墊拿起，重新靠回躺椅時順勢墊在腦後，闔上眼翹著腳靜聽雨聲淅瀝，鼻腔充盈氣息冷涼清爽而非夏日滯悶。黎唐喜愛初春，因華國地處大陸中西，冬末轉春時氣候溫和，褪去涼意亦染上勃勃生機。
　　正當思緒化入朦朧，遊走於醒睡之間，外來氣息狠狠將他拉回，黎唐睜開眼，正好聽見來人道，「原來你在這裡，」語音偕同足音漸近，發覺是熟人，便懶洋洋地問，「怎麼？」區區兩字的時間眼皮又開始上下打顫，黎唐打了個哈欠，揉揉眉心試圖清醒些。
　　來者是個紅衣少年，他三步併作兩步靠近黎唐，姿態輕盈優雅，歡快語氣融在落雨聲中，絲毫不模糊，「辦事回來，找你聊聊天。」
　　正想草草應一句打發過去，額頭便冷不防地被彈下，黎唐立刻顫聲怒斥，「洛清頤！」發覺那傢伙正提足奔遠，即刻迅速自長椅上暴起，追著少年直直衝過廊外花園，繞著假山跑了一圈。
　　少年玩夠了才躲回廊下，挨著柱子上氣不接下氣，一面笑一面討饒，「黎唐你別生氣，別生氣嘛。」眼底倒一點歉意也無。
　　黎唐徹底給氣笑了，原想嚇這小子一嚇沒想到不僅不管用還沒臉沒皮地調笑，他捏緊拳頭，「看來要給你吃吃苦頭了。」不等說完狠狠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