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Chapter 009（雪野落ve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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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出于作为一位医生的义务，又或者是出于作为一位亲人的责任，父亲在晚饭后很郑重的把一切都坦诚告诉了我。
“小落，我和裕子商量了很久，虽然裕子不是很赞成，但是我还是觉得你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你得了白血病，慢性粒细胞白血病。
“具体的病因我就不再和你细说，但是我和你的妈妈都希望你知道，慢性粒细胞白血病并不是绝症，如果我们找到匹配的骨髓就有完全治愈的可能。退一步来说，即使无法进行骨髓移植，如果及时采取治疗的话，你的病情也会得到很好的控制。总之，一切都不晚。”
不得不说，父亲这样开诚布公是一个很明智的选择。他知道，一位病人比起让身体接受沉重的结果，更害怕自己的精神在焦虑不安的猜测中被一点点消磨。
无论是什么，我们都明白，纸终究包不住火。
“爸爸妈妈，我希望自己还能去上学。”完全了解现状，我却还是希望保持住自己生活中最日常的一部分。
“在不影响你治疗的情况下。”
“另外，我想要转学。”原来的学校已经呆不下去了吧，光是想想就已经开始排斥了。
“……在不影响你治疗的情况下。小落，现在一切以你的身体状况为主。”
“嗯，我明白。”
“明天，先去办住院手续吧。尽早接受第一阶段的治疗。”
“好。”
在听完父亲的话后，比起泪水连连的母亲，反而是我显得更为平静。因为就在早些时候，躲在院子里哭得喘不过气来的那一刻，我已经接受了接下来自己所要面对的生活。
从出院后直到流完眼泪的午后，花了好长好长的时间。我选择接受现在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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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我便整理好一切和父母去了医院。我得到了一个单独的病房，一切都和想象中的没有差太远。
在和母亲把从家里生活用品转移到新病房的没过多久，我就见到了自己的主治医生。依然是清之，父亲的好友。
“小落，你今天看起来状态不错。”
“毕竟是第一天嘛。”
“从今天开始，我们一起努力吧。”
“清之，我可一直期待着你能给我来一针增白剂呢。像你说的那样，一针就能解决问题。”
“哈。好吧，现在的情况是你完全不需要那东西了。不如说，白细胞太多了啊。”
“哈哈哈，这还真是让人苦恼。”
我很庆幸自己还能和医生开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真的还好。
与清之的加油一同得到的，是一个新的病人手环。
相对于“慢性粒细胞白血病”这个冗长的名字，手环上只用“CML”这三个大写字母就代替了。鉴于种种状况的限制，我对此表示欣然接受，毕竟这样的话，如果不是专业人士想来是看不懂的。我可以省去大部分需要反复解释的时间。
护士长阳菜带来了许多药物，绝大多部分只需要口服，但是我需要一直呆在医院里，因为如果产生抗药反应的话，要及时更改治疗方案。
阳菜嘀嘀咕咕地对我说了很多，不过大部分我都没有听得太懂，也不上心。这些事情都交给清之和父亲去考虑吧，况就算我知道也是无能为力。
待在医院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清闲的过分，我央求母亲拿来许多高中学校的简介一个个对比，准备踏踏实实地迈出现在的第一步，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实在不愿意待在室内的时候，我会到医院楼下的小公园里散步，或者坐在长椅上发呆，虽然知道会有人在楼上朝下不安地观望，我仍然坚持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还有，带上自己的随身听。
于是，在一个平淡的午后，我遇到了一位意外的来客。
“唔，小家伙？”
因为是我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的人，以至于在听到他这样叫我第二遍的时候才有所回应，“呃，仙道学长？”
跟学长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个子很高的男孩子，表情有些莫名其妙，“仙道你还真是在哪里都能遇到熟人啊。”
“哈哈哈，过奖。”
我看着他们两个人又聊了几句后各自分开，紧接着学长便向我的方向走过来。
把手头的东西收好放在一边，关上随身听，我起身向他问好：“学长你来这里……是生病了？”
“怎么会。”他双手摊开耸耸肩表示很随意，“是越野，就是刚才的那个人，他好像感冒了。所以顺道陪着一起来了。”
听到他这么说，不自觉地就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倒是小家伙你，病情又加重了啊。”
“欸？”我看着他一脸感叹的样子，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呢？没有任何依据就断定我病情加重了？这样未免也太——”
“因为手环变成红色的了。”
我对他这样的回答反应了好久，条件反射地盯住自己的左手，手腕上那不显眼的一根，的确是红色的。
“是红色的就说明病情就加重了吗？”
在问出口的那一刻，他已经一个跨步来到了我的身边，指着那根红色的手环，“上一次见到你时带的还是蓝色的。蓝色代表是临时病人，相对的，红色就是长期病号了啊。”
我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手腕，最后笑了出来，“好吧。这些事情，我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呢。”
脑袋被轻轻地拍了一下，他拉我一起坐回长椅，“这可不是什么可笑的事情啊喂。”
我学着他刚才的样子耸耸肩膀，“嘛~无论怎样都是既成事实了。”
“不过竟然是CML，小家伙你还真是……”他把胳膊支起来撑在自己的下巴上，眼睛一瞟就轻轻松松念出了我手环上的字母。
“打住！”我把左手背在身后不想让他再看到什么，有些不高兴，“如果是同情的话就免了。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这个。”母亲愈加憔悴的面容，父亲原来越深的黑眼圈，医院走道里大家的窃窃私语和怜悯的目光，这些日子我已经受够了。
这次，他举起的大手在我的脑袋上狠狠蹂躏了一把，“想到哪里去了。忘记我上次说给你听的话了吗？”
“啊？”
“人生这么长，只要你不轻易放弃，什么都会变得有可能。”他说这话时像是上次一样直视着我的眼睛，“而且，一切都还不算晚吧。慢性粒细胞白血病现在已经不是绝症了。”
被迫地迎上他坚定的目光，我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的画面。最后，还是回归到眼前这双深邃的眼眸。这双眼睛太过澄澈和犀利了，让人无法直视。低下头避开视线，我笑道：“说起来，学长你知道的还真多。一般来说大家都不会知道这些的吧。”
“因为父母都是医生，而且母亲是血液科的。”
“好吧。”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学长已经移开了目光，仿佛无所事事般坐在一旁。我看着他仰头不知道望向哪里的侧脸，再次意识到这个人的奇妙之处。
——一切都还不算太晚。
这话很多人对我说过，爸爸、妈妈、清之、阳菜，可我总觉得他们的话语带着安慰的敷衍。但当从他的口中听到后，我莫名就觉得可以相信。毕竟，仙道彰可是在比赛哨声吹响的最后一秒让自己的团队反败为胜的人呢。
对于我来说，那是类似于亲眼见到过奇迹的经历。
“学长，我有好好听进去你的话哦。”没有经过太多思考，我就把这话说了出来。然后在他没来得及回应的时候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所以我最近都在思考接下来的人生应该怎么用心去过。”
他点点头表示在听，“这不是很好吗？”
“可是，越是深入思考就越是觉得混乱啊。因为在这段时间里我已经深深意识到原先的自己是怎样的一个笨蛋了。”随意地仰望四周的时候，我正好看到从窗边看下来的母亲，朝她挥了挥手露出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笑容后，我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在大多数时间里，我似乎都没有认真对待过自己的生活，一切都来得那么理所当然，我也不怎么上心。现在这个样子，就连哭都让我觉得无地自容。原来我一个人走了这么久。”
“……为什么这么说呢。你不是还有爱着你的亲人吗？”
听他这么说着，我笑着笑着就自觉苦涩，“从再次住进医院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在想，我有好好对我的父母说过感谢的话吗？我有很认真地表达过自己的想法吗？答案是，没有。过去以来，我似乎一直都没有意识到他们对我的重要性，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于他们的重要性。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事情，却被我忽视得彻底，这可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默默地听我说完这么多话之后，我们两人好久都没有再出声，只是静静地坐着。大约在两分钟之后，他找到了新的话题。
“介意让我看看你的意愿清单吗？”学长的嘴角扬起刻意的弧度，眼光划过我放在凳子边缘手掌大小的笔记本，“从刚才开始就很在意。虽然，我实在是不喜欢‘遗愿清单’这个名字。”
我挑挑眉毛，对他的观察力再次表示敬佩，“学长你的视力可真好。我记得‘遗愿清单’这几个字我是写在里页的。”
“嘛，毕竟是打篮球的咯。不过我建议把那四个字换成‘幸福指南’会更好哦。”
“哈哈哈，好主意。我会考虑采纳的。”这么说着，我把本子递了过去。
接过本子，他的手指在封面上轻轻摩挲并看向我，然后在我颔首同意时翻开了它。
“一，每天都要对爸爸妈妈说一次‘我爱你们’或者‘谢谢’。——这一点你今天已经做得很好了。”他轻声念出本子上写的内容，微笑着做出了评价。
我回应地弯起嘴角，摇摇头，“我希望自己能够做得更好一些。像是为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又或者是一个拥抱。我知道自己可以的。”
“嗯……二，寻找真正的朋友。原先都没有朋友吗？”
“‘有朋友哦。’如果你在一个月以前这么问我的话，我一定会这样回答。我并不是个贫于交际的人，相反的，对于这方面很擅长也说不定。当然，我也曾经以为自己一直拥有很多朋友。我们一起说笑，一起玩耍。他们离我很近，触手可及。可是现在……自从我生病以来，除了班主任来过一次，再没有人来看望过我。”
不过，我不会责怪任何人。因为没有人是傻子，付出心意和随意应对有着天壤之别。我很有自知之明。
“那么，什么才是真正的朋友呢？”
“哈，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因为至今还没拥有过。”
“嘛，那就让我来做第一个吧。”
“欸？”
“怎么？不愿意？”
“……不。谢谢。”
“不客气。”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学长一页一页地阅读我的“幸福指南”，而我则百无聊赖地对着他的侧脸弧线发呆。脑袋里一遍一遍回味着他的那句“那就让我来做第一个吧”，让我有些迷茫。现在这种状况太过梦幻和不真实。还是说，其实现在这样才是真实？
待他看到最后一条，回过头对我露出了一贯的清明笑容，“你的愿望可真不少，这说明你离幸福还很远呐。”
我半真半假地点头，做出无奈表情，“远到我害怕自己的时间会不够。”
“想太多！不过啊，你还遗漏了非常重要的一项。”
“欸？”
看他无比确信的表情，我不禁怀疑。这些已经是我绞尽脑汁能够想到的所有了。在我还苦苦思索的时候，他已经从自己的背包拿出笔，在本子的空白页上写下了这样一句话——
“谈一场世界第一的恋爱。”
我在念出它的那一刻不觉失笑。
“学长，我并不想谈恋爱，也没有可与之谈恋爱的对象。更何况，没有人愿意与前途未卜病人谈恋爱的。”
“雪野，不要去考虑别人的想法。你只需要考虑自己的想法就好了，你只需要坚定的走在让自己幸福的道路上就好了。记住，这可是让你通往幸福的指南。”
这是学长第一次郑重其事地叫我的名字。另外，他的话让我无法反驳。因为，我现在确是没有余裕去考虑他人的感受的。可是——
“小家伙有在意的人吗？或者说，有想要去了解的人吗？”不顾我的思绪混乱，学长的提问接踵而至。
原先没有，不过现在……“有。”
“哦？我认识吗？”
“学长，还有……”我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他的名字，却无法顺畅的脱口而出。
学长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露出几条细微的褶皱，再加上嘴角若有若无的弧度，就是这样的笑容让他整个人都显得稳重且老成。
“哈，我不介意雪野来做我的恋人哦。”
我看着他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学长，你这样让我很为难。我知道你说的不是假话，但是请原谅我不能接受。”
“欸？为什么？”
看着他装出一副“我很受伤”的表情，我的心里瞬间生出很是嫌弃的心情。唉，不要做出被我甩了的表情啊，明明自己就能猜到开头和结尾。
“因为你这么简单的答应，就好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唉。小家伙你啊，”谁知道还没等我抱怨，他先叹起气来，“又开始在考虑他人的感受了。你这个样子很难清楚地表达自我啊。”
“学长你就会一直只考虑自己吗？”
“绝大部分时间里，是的。只考虑自己有何不好？大多数情况下，对于自己最好的也就是对于珍惜你的人来说最好的。”
我看他无比认真地做出了这样的发言，一直藏在内心深处的疑问渐渐浮了上来，“学长。”
“嗯？”
“为什么要帮助我呢？从一开始就是你一直在帮助我，无论是护腕还是带我去看球赛。还有，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呢？怎么看这些答案都不是能够随便对每个人说的吧。”
他闻言再次笑了起来，我已经数不清这一天看他这样笑了多少次了。“这样有什么不好吗？你想要的，我正好能给你。”
“那么，即使不是我，只要是有人需要的，恰好你又能给予，你都能这样毫不吝啬吗？”
“在不违背内心准则的情况下，是的。”
“你这样还真是……残忍啊。对每个人都很温柔和对每个人都很冷淡又有什么区别呢？没有人在你心里是特别的，其实也就是没有人在你心里留下过痕迹吧。”
“你现在可不要为我担心啦。放心，我不会一直都这样的。只是现在那个特别的人还没有出现而已。”
“喂。我可没在为你担心，我这是在指责你啊。”
“哈哈哈。好吧，我知道了。”
谈话间，那个叫做越野的男孩已经又走了回来。仙道学长在临别前留下了这样的话作为告别：“雪野，关于最后的那一条幸福指南，其实你的心里已经有很明确的答案了吧。在你还坐在这里思考的时候时间已经一点一点溜走了哦，所以，不要犹豫地去见他吧。先试着了解你周边的一切再作判断，这样才是正确的哦。”
这一次，我没有再次反驳，只是露出大大的笑容对他挥手，“我会听取学长的建议的，再见。”
“再见咯！”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Chapter 009（雪野落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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