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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公子花锄 ...

  •   我承认京城的繁华让我不知所措。市井街道与我见过的集市大不一样,眼前阡陌交错熙熙攘攘,路人来去匆忙,神色中透着隐约的焦灼。
      茫然,失去方向感。我只能不断想象,若是阿玉,她会怎样泰然自若步步莲生。
      天光潋滟,人来人往,那么不真实的美好。我开始后悔,驻足在街边彷徨。我不认为自己能做到像她那样好,虽然她从未提及过那些往事,但是这几年来我想起来很多,关于小时候,关于倔强坚强的阿玉。
      她教给我的所有,都是为了让我在她离开后能保护好自己。而她究竟去了哪里,这成为我穷尽一生都无法解开的迷。
      阿玉要我好好活着,她说终有一日,我会为了她,将全部失去的都要回来。她说她是自私的,留下我独自去索回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曾经。
      阿玉,你可知道,除了你,我失去什么都不会在乎,但若是你想要,我定会去实现。
      我没有退路,便继续往前。

      客栈条件尚好,我却深深想念弄月坪的木屋。这是生平第一次没有躺在我的小屋里,夜里听不到虫鸣,更没有花溪的泉水叮咚。
      夜色如泼了墨,月亮并无深邃。

      “谁?”
      半梦半醒间,一道人影闪烁,寒风掠过身侧,落在床榻上。
      随即门外喧哗起来。“给我搜,一间都不要放过!”
      只觉得腰间一紧,便被人隔着锦被揽在怀中,稍显尖削的下颌暧昧至极抵在我肩上,喘息间透着薄荷的香气。“别动,我不伤你。”
      身后的人腾出一只手解去外衫,我哧笑一声,“阁下若是再这般无礼,只怕小女子护不住您了。”阿玉说过,任何时候,有多害怕都不能放在脸上,我的声音很冷,身体却微微颤抖。任他这样抱着,身心竟是莫名的安稳,明明,此刻我怕的不是他,而是这样蛊惑的怀抱。
      鼻间充盈一种陌生的味道,冷暖难辨,让我想起弄月坪的枫林,宽阔,幽深。
      这,是男人的味道罢。

      “帮我。”他温热的气息在我耳畔吞吐,明明是求人,偏生如此霸道,教人迷惑。转过脸,额头触到一片冰凉,这人戴着银色面具,在月光下冷得森然。
      不禁皱眉,此刻心头混沌,我有些不明就里。眼下逼仄昏暗又陌生的环境里,我要怎样才能帮他?
      他似乎察觉到我的茫然局促,于是轻声嘱咐,“不要说话就好。”
      门外的火光愈发近了。
      随即他掀起被子一角,半边身子靠近,带来夜的寒意。他搂过我的肩,我的背贴在他胸膛。
      面上开始灼烧起来,这是除去阿玉之外,第一个触碰我身体的人。不同于女子的香软,他是充满力量的,蛮横,凉薄,抗拒不得。
      原来,拥抱也可以是这样。
      我大抵意会了他的心思,男女之间,无非就是……
      朝他的位置靠了靠,男人没有料到我会如此,于是松开手让我倚着,同时摘下面具掖在枕下,再抬手一扬,扯掉了我的发带。
      与此同时,房门被粗鲁地踢开,室内瞬间被照亮。
      满室风流。床塌上的女子三千青丝妖娆倾泻,男子面若冠玉,正挑起那缎面般的乌黑长发轻轻嗅着。
      我佯装惊恐,脸埋进那坚实的胸膛,透过发丝去打量。
      看打扮是官家的人,那为首的尚未说话,只听得我身旁的他幽幽开口,“扰了这大好良辰,你们担得起么?”声音慵懒却卷携着锋芒,真真像是被人扰了绮丽春色,愠怒、威严。
      “大胆!祁王有令,彻夜搜捕大盗!你是何人,在此寻欢作乐?”魁梧的领头人声音狂妄,眼看就要闯进来。
      来者不善。我有些担心,不过是指尖轻微下压,他便感觉到了。有力的臂弯将我扶起坐稳,他不紧不慢,整理一下些微凌乱的内衫,站起身来信步踱到门前光线最亮的地方。
      “如此,可看得清了?”他言语中透着意味不明的调子。
      瞬间鸦雀无声,随即哗哗跪了一地。
      “属下罪该万死!不知相爷在此,请相爷饶命……”
      相爷?我深感意外。凝眉。他背对我,我们看不到彼此的表情。
      一阵沉默之后,他轻笑,“呵,楚副卫奉命行事,何罪之有呢?回去请转告王爷,他日兰某定要到祁王府上讨些酒来。”
      言罢,他掌风凌然,合上了房门,将一众心惊胆战的士卒关在了门外。

      我拢一拢衣襟,束好长发,将他藏在枕下的墨色外衫和银面具递给他。“梦里不知身是客。一觉南柯,小女子今夜什么都不曾遇见。”努力学着阿玉的样子,声音温婉,举止得体。
      “过来。”他给自己沏了杯茶,并未掌灯。
      这原就不是表示谢意的口吻,我有些恼他的态度,万人之上的相爷也罢,于我而言不过是我助了他,他又何必端着架子对我。“人已经走了,相爷还有何吩咐?”我嘴角讥诮,后面的话还没出口,他已魅影般来到我眼前,指尖抬起我的下颚。
      月光倾城,清辉没过他的双肩,洒了一地。
      他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危险而诱惑。鼻梁英挺将影子投在我脸上,轻轻勾起的唇角昭示着清竣气度,似是一切尽在掌控的淡淡笑意,带着从容和骄傲。
      我见过的男子,都是粗布麻衣,类似一种朴拙晦涩的剪影,就算是清俊朗然的九九,亦是那种未经磨砺的温润珍珠,尚未形成动人心魄的莹润。
      但眼前的他不是,他就站在那里,仅着一身寻常白色内衫,衣裳妥帖,神情漠然,身如修竹。那眼光却是极为隽永的,我想是因为他看清了我的样子,阿玉的样子。
      我忽然走神,我从来不知道男人也可以拥有这般皓月之容,于是无端想象着阿玉的爱人,是否也有这样颠倒众生的眼神。
      许是我不专心的木讷表情惹了他,他手指有些用力,逼迫我对上他的眼。“我只说一次,没有旁人的时候,不许称我相爷。”
      我微笑,“小女子与阁下从未见过。”
      他潇洒抖开夜行衣,自顾穿起,覆上面具,回身看一眼我放在桌上的面纱,“以后,还是掩面为好。”
      话音未落,他便纵身跃出窗外,好闻的味道弥散在夜里,干净冷清。

      他走后,我没有失眠。
      阿玉,这样的我,你满意吗?
      我的身体里住着两个人。
      在人前,我要用阿玉的言行来表达阿卓的内心。

      翌日清晨,便满城都是传闻,只道昨夜公子花锄又窃走了几样本该进贡到宫里的奇珍,把祁王贪下的账都给揭了。
      一口清茶,白雾氤氲。
      我笑着系上了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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