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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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东隐居在白阳山谷中，他的一举一动，几时逃得过娄少陵的眼睛。
若不是知道卫东救了江福宁，还告诉了她的身世，娄少陵又怎么可能五年来一直对她无闻不问，给她时间给她自由，让她自己决定是不是还要跟着他。
江福宁很快就想明白了。
她落寞地笑了笑，“所以，你才会一直怀疑我，警惕我私自出宫，那全是因为你心里有亏，你知道我有一万个可能不谅解你，所以，你理所当然的，连卫如晦都不再相信？”
“呵……”冷寂的笑声，回荡在幽香宁静的御花园，江福宁几乎笑出眼泪来，“我明白了，这回我全都明白了。”
这两个月来，她从没放弃过打探卫如晦的死因，哪怕被幽禁在倾云宫里，可人人都有一双眼，一对耳朵，而她有数不清皇帝的赏赐的珍宝。
有些真相，仅仅靠道听途说就够了。
卫如晦一直不知道她还活着，这五年来，以为江福宁报仇作诱饵，卫如晦替娄少陵铲除了多少异己，他的双手沾满血腥，本是娄少陵登基的大功之臣，却随着江福宁回到蓟都，成为娄少陵不得不铲除的心腹大患。
“你怕卫如晦知道你一直都在利用他，你怕他背叛你，是不是？”江福宁闭了闭眼，绝望的气息，从她身上缓缓渗透出来，“你更怕我恨你，甚至恨到想让你死的程度，你以为我会去找他帮忙，是不是。”
一字一句，锥心泣血。
江福宁冷笑着，不乏蔑视的说，“你是天子，你有无坚不摧的锐林军，可你还是怕死，你自认赢不过他这个天下第一毒师，所以你才抢先一步杀了他，因为你知道他根本就不会防备你！你那么讨厌我提起他，其实是因为你心虚，你知道你对不起卫如晦，你不想我一次又一次地戳你的伤口是么，娄少陵？”
一口气说完了想说的话，江福宁呼吸剧烈，苦涩的滋味在心头蔓延开来，却让她的神色，近乎麻木的平静。
娄少陵静静听她说完。
他并未因为尖锐的质问而动怒，依然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受凉后一直惨白的脸颊。
脸颊越白，越衬得她颈子上的痕迹触目惊心。
水台外，秋雨陡降。
细小的雨丝飞到娄少陵纷乱的长发上，他的语气近乎刻薄无情，仿佛提及的不过是一只卑贱的虫子，“是，是朕让人毒死了卫如晦，但是福宁，你要记住，无论朕杀任何人，都不会问心有愧。”
他低头玩弄她落在地上的，冰凉的发丝。
白皙的手指上缠绕着缕缕青丝，暗含一□□人中毒的蛊惑，绝丽的容颜上甚至带着笑容，“朕只是厌烦，每次你提起卫如晦时这副委屈又难过的神情。”
对娄少陵来说，卫如晦不过是条吃里扒外的毒蛇，他收留他，却从未真正信任他，甚至打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兔死狗烹的打算。
他不明白江福宁为什么非要抓着这么一个人跟他过不去。
想到此处，娄少陵别开了目光，深黑的眸子流转，平平淡淡地说，“福宁，你生性善良，但你不能用同样的标准来要求朕，朕也没办法对每个人都好。”
江福宁抓着撕扯坏的衣襟，发丝蓬乱，眼眶有些发红，想要从娄少陵的身下挣脱，却被他按在地上，动惮不得。
“你放开我！”
“放开？然后再让你从朕身边离开？”娄少陵温声笑了起来，像是在笑她的不识时务，他的衣襟有些落拓地敞着，露出白皙精健却布满伤疤的胸口，淅淅沥沥的小雨，像纷繁的银线，在身后划出痕迹。
他深深地注视着江福宁。
从没有这么坦率过似的，专注而热烈地注视着。
娄少陵脸上浮现着自嘲、寂寥，和一些别的他本不想流露出来的情绪。
“让朕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江福宁，从今往后，你就只能留在宫里，朕不管你愿不愿意，也不在乎你开不开心。”
江福宁的双手被禁锢在头顶，她挣不开，寒凉的目光像一根针，“娄少陵，我从来都不欠你什么，更不是你的奴才，你这么对我，你真的没有良心，”细白的手腕被手劲攥得通红，她却忽然浅浅笑了出来，“也幸好你没有良心，不然，只怕我还会后悔。”
从娄少陵额角，正缓缓不断渗出的虚汗。
江福宁眼底的杀意，此时才一点一点，清晰的浮现出来。
算算时辰，差不多是时候了。
高台外雨声隆隆，满园桂花被雨水打落，在风中自在飘零，至于高台上这一点点动静，丝毫也传不到早已被屏退的宫人耳中。
就在娄少陵不禁分神手劲松懈的瞬间，江福宁猛然踹开了他，抓起案上一把用来割肉的匕首，在娄少陵发出任何声响之前，那匕首就精准地抵在了他雪白的脖子上。
站在力量两极的双方顷刻间位置颠倒了。
娄少陵眸色沉沉，看了一眼犀利无比的匕首，然后，目光缓缓移到了江福宁脸上。
也就在刚刚，他忽然全身都没什么力气了，虚汗涔涔流下，喉咙里分泌出辛辣滞涩的粘液，让江湖经验老道的他立刻就明白了——他是中了蒙汗药。
手撑在地上，帝王的尊严迫使娄少陵保持清醒，“你把毒下在哪儿了？”
江福宁伸出空闲的一只手，拇指轻撮食指，“我手上。”
就在刚刚进御花园的时候，就在她从身后抱住娄少陵的那一刻，药粉就已经悄悄抹在了他手上。
“这种小把戏本来是瞒不住你的，不过，可能如今的你太顺遂了，才会连这种不入流的蒙汗药都没察觉，”江福宁笑了笑，拿匕首在娄少陵颈子上虚晃了两道，“那现在，我该怎么处置你呢。”
出乎意料的，娄少陵并没有多么恐慌，只是，他回想起方才甜蜜的一刻，原来不过是她精心设计的圈套，不由的，便有些头疼。
索性倒在了江福宁怀里，让她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扶着他的脑袋，“随你便吧，朕累了，先睡一会儿。”
“娄少陵！”
见她气急，娄少陵唇边溢出一丝嗤笑，“嗯？”他仰头，瞧着头顶江福宁飞扬明锐的眉目，想伸手摸一摸她紧锁的眉头，可惜，没有力气了。
压在喉咙上的匕首，又向前逼近了半寸。
疼痛又使人清醒了些，娄少陵星眸闪烁，玩味地看着江福宁纠结痛苦的神色，“哭什么？”
话里淡淡的奚落，心痛的却是自己。
江福宁脸上有清晰的泪痕，“难道你就一点也不觉得自己错了？”
眼前清瘦而纤细的身影，像一缕淡薄至极的光，当她沉默地看着自己，甚至会让人怀疑那是真人，还是无数个梦境里出现过的，他美丽的幻觉。
娄少陵有些无奈的轻轻地摇了摇头，甚至，放软了声调哄她，“别哭了，你有你的想法，无论你对朕做什么，朕都不会怪你，”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手伸向袖中，抽出了早拟好准备今晚给她的一纸诏书，“拿着这个，就算朕死了，他们也不敢拦你。”
江福宁不识得几个字，手心发颤地接过了，却只看懂了上面自己的名字。
“这是立后诏书，”如今再说这几个字，娄少陵不免有些心寒，“从现在起，你就是朕的皇后，没人会怀疑你谋杀亲夫，等朕死后，你就趁乱出宫吧……朕知道，你有这个本事。”兴许他早就预感到她的无法无天了吧，“你说得对，朕不是个好人，但至少朕还会提醒自己，要一直对你好。”
毫不掩饰眼中霸道专断的占有欲，娄少陵忽然抓住了江福宁紧握匕首的手，他没有办法夺下匕首，就那么不轻不重地握着，湿润的气息从滚烫的手心传到她手上，“要么你现在就就杀了朕，要么，就别让朕再找到你，否则不管天上地下，只要你还活着，朕就一定会再把你抓回来，关起来，关一辈子！”
江福宁盯着娄少陵苍白的脸，片刻失神。
一阵夹杂着雨水的风横扫过来，她迷茫的神色再度清明，纤细手掌抚上娄少陵因蒙汗药而忍耐痛苦的面颊，“你看我像个皇后么？”江福宁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意，“我啊，舍不得杀你，但也不想陪你下地狱，你就当我不够爱你吧，至少，还不能包容你的一切。”
将匕首揣进腰间，拣起立后诏书，她不无珍惜地抚摸着上面的墨字，“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个我留下了，就当作个纪念。”
没有再说什么，江福宁抿了抿唇，再无留恋的直起身来，脚步从容地走下了高台。
*
帝王颀长健美的身躯，被舒服地平放在地上。
他侧着头躺着，看着园中绵绵秋雨，神色漠然而沉静，心却仿佛剧烈地揪在了一起。
死亡，离年轻的帝王还很遥远。
等到天亮之后，等待他的依然是山呼万岁，万国来朝。
娄少陵知道，属于他的帝国朝阳，才刚刚升起，可那一束仿佛本就不该出现的光，却在黎明到来之前再次远离了他的世界。
她离开了，但她曾经照亮过的心底那个角落，将会永远温暖，永远干净。
总有一天，他还会找到她的。
把她抓回来，关起来，关一辈子。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结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