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丝》爱廖尔

2、木中鬼

　　话剧社。

　　我坐在汝鄢危的对面，笑道：“说说你的问题吧。”

　　汝鄢危忧愁的皱了皱眉，神色恍惚道:“我出生在汝鄢家族，父亲是一个颇有名气的生意人，母亲温文尔雅，出生在诗礼之家。本来一切都是好的，可在我十五岁生日的那天晚上，母亲竟跳楼自杀了……她死的时候用怨恨毒辣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我，嗫嚅着不知是在说什么，总之边流血边神色诡异的看着我。不知做错了什么，她那时的眼神好像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都不解气，我吓得呆愣在那里，久久不敢上前，不明白一向和蔼的母亲为什么变得怎么陌生。”叹了口气，汝鄢危的声音徐徐而来，“母亲对我一向疼爱，从此我沉迷于山光水色，再也不想敢想起她死前的一幕，可越是逃避就越是想起她。父亲看我神色寡欢，就为我安排了到法国读书。事实上母亲死后，我便一直梦魇，母亲的面容和一个古代男子的面容时时出现在梦里，并叠合在一起。我的身边也总是灵异事件不断……要不就是身上莫名其妙出现伤痕，要不就是醒来后出现在陌生的地方，最可怕的一次，醒来后竟发现在一架苏丹至俄罗斯的客机上。”

　　“怎么奇妙？你打算让我做什么？”我悠悠的道，汝鄢危说一个古代男子的面容经常出现在梦里，那么因果之因，以我多年的经验看来，很有可能就是始于那个男子。而那个男子兴许就是汝鄢危母亲的前世，前生汝鄢危许是对汝鄢危的母亲做了些事，今次是来报复。这样想来，我倒是有了点头绪。善因善果，恶因恶果，汝鄢危今天所受的，直白点就是报应。

　　汝鄢危顿了顿，若有所思的喃喃道：“我想摆脱噩梦，这种生活实在让人恐惧。”

　　我微微笑了笑，道：“未尝不可，只是要找出病因，才能对症下药。”语罢，我牵住了汝鄢危的手，通过汝鄢危和银线为媒介，引出事情的——因，我合上眼凝了凝眉。睁开眼时，还是话剧社的房间，眼前却浮现出了一片云雾，不久便慢慢浮现出一些清晰的画面。

　　我放开了汝鄢危的手，与他一同看起来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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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玉牵着弟弟走在热闹的集市上，路上的行人有不少看向他们，小小的赵恒握着他的手紧张地冒出汗，在看到小摊上热气腾腾的蒸包，停了下来，眼巴巴的看着香气四溢的包子，轻轻拽了拽赵玉的衣角。

　　赵玉看了看才六岁的弟弟，在心里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拽着弟弟继续游荡。幸亏赵玉领着赵恒在外访亲，这才不像家中的父母亲葬身火海。只是赵玉也才十四岁，家里的亲戚一听说他们家道中落，便不给予搭理，着实让他们无依无靠。

　　赵恒委屈的撇了撇嘴，赵玉看着自家弟弟哭得红通通的小眼，心下也是十分苦楚，他们已经饿了两天，身无分文。

　　“哥哥，我饿了。我们怎么还不吃饭？”赵恒不懂事，咽了咽口水，扬着冻得通红的小脸脆生问道。赵玉看着自家小弟可怜的模样，心疼的抱他在怀里，严冬腊月弟弟还没个过冬的正经衣服，整天穿着残衣破絮，掣襟露肘，想到此，赵玉心想，来日定要让小弟过上安稳日子。赵玉扯出一抹微笑道：“睡一觉就有吃的了，先睡一觉吧。”现在只得去讨点吃的，等小弟醒来好不再挨饿。

　　960年，陈桥兵变，北宋建立。

　　赵恒兴冲冲地跑去给赵玉报喜，他们终于不用过提心吊胆的战乱日子了。这八年来，赵恒和赵玉靠乞讨过活，再难过如今也熬过来了，前不久赵玉用攒下的钱做了一笔生意，来回走了几遭丝绸之路，兄弟两个便在开封买了座小民居宅子住下来，虽然小时小了点，但两个人也算是住的舒坦。

　　“大哥！”赵恒微笑着跑进自家小院，小院里植着一颗粗老低矮的槐树，黑褐色的枝干里面是空心的，却依旧活的意气风发。赵恒跑过去时，东风儿一刮，便吹起了衣角到槐树干上。
　　赵玉坐在树下的小石桌旁与一人对弈，旁边放着茶杯清香四溢，看着赵恒回来便抬头来一笑，捏着一黑子道：“饿了吧，厨房里还有些饭菜，热热再吃。”语罢，便垂眸认真的观起了棋局，良久，才落下一子。

　　静谧的风微微吹着，赵恒看着赵玉憋红了脸。大哥怎么光下棋，不问问他要干什么，还有这个人是谁呀？怎么从来没有见过。赵恒站在赵玉身侧，想着想着就好奇的瞅向对面下白棋的男子。

　　男子似有察觉，抬头对赵恒宽厚一笑，赵恒赶紧将目光移向棋局，男子长得倒是斯文，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男子身上的气息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奇奇怪怪的。

　　男子在家中的偏房住了下来，晚上赵恒便到大哥的房中，去问那男子的来历，大哥向来不喜与人接触，今天倒是有些反常。房中点了一盏油灯，赵恒一眼就看到了在灯下披衣看书的大哥：“大哥。”

　　赵玉听到动静，面带倦意的放下了手中的书，用大拇指揉了揉太阳穴，抬头问道：“怎么晚了，还不睡？”赵恒关上了房门，走到大哥的身边，为他揉起了太阳穴，道：“我睡不着，大哥你得注意身体，天天熬夜再怎么强健的身体都受不住。”

　　良久，赵玉拉下小弟的手让他坐了下来，赵恒翻了翻自家大哥搁在木桌上的书，才问道：“大哥，今天的那个人是你的朋友吗？以前倒是没见你们来往。”

　　赵玉看着自家小弟眉目间与自己相似，溺宠的笑了笑，冲了一杯茶给他，道：“他的家中失火不存，只有他得以活命，今天下午饥渴难耐到我们家中讨碗水喝，听闻他举目无亲又无家可归，心下怜悯，便让他留了下来。”

　　赵恒饮了一小口茶，放下杯子，蹙了蹙眉，不安道：“可我们不知道他……”顿了一顿，“还是防着点好。”怎么如此之巧，都是家中失火。

　　赵玉心下不以为然，暗道小弟多心。天下的可怜人多得是，今天的这个人却是个落魄之人，穿得破破烂烂。但面上还是听进去了：“我会注意着，等过几月，陇院书庄建成，你便去就读罢，这个年纪实在不该任意浪费，多读些书倒是个实在事儿。”

　　“也好，不过我听说陇院书庄得住宿，这样就不能时常呆在大哥身边了。”赵恒想想竟觉得些许不舍心酸，不过很快就压下去了，时候还早，反正还有几个月。

　　赵玉笑笑，知道自家小弟心里在想什么，却道：“时候不早，先回房睡吧。”

　　赵恒起身拿起了来时的灯笼，出了门。赵玉紧了紧衣裳，站在门口目送他回房，便也关门吹灯睡下。

　　“夜里灯灭～我来敲门～”

　　不知是谁断断续续呻吟起来，赵玉在睡梦中碎碎的听到有男子凄厉绝哀的鸣音，由远及近似吟似唱，不禁在梦中打了个寒颤。

　　一股阴冷的风在身上刮过，竟冰得像掉进了雪窟，赵玉不自觉的紧了紧夏天的薄被，一触到被子竟然有黏糊糊的液体沾到了手上，恍惚中，有一股子淡淡的腥臭味入鼻，被那气味一激，赵玉便一个激灵坐起了身来。伸手一探，这才发觉身上凉的和个冰渣子似的，毫无温度。

　　接着想到梦里的声音，心里一紧,莫不是让鬼给缠上了这般一想,赵玉又摸了摸额头,不想摸到的是一把冷汗。坐在床上细细思量了几番，便起身点了一盏灯，他不怕死，却不想连累赵恒，万一真让鬼这种缠人的东西给盯上了，去找小弟反而连累了他，也无济于事。

　　心里七上八下的，总归也睡不着，赵玉便坐在窗前看书，等天明了，就去看看小弟。

　　东方微白，邻家的公鸡一声报晓，惊醒了支着胳膊在木桌上小睡的赵玉，清醒后，便急急忙忙的赶去小弟屋前，扣了扣门。

　　赵玉听到门边有声响,起身揉了揉睡眼朦胧的眼,披上外衣便开开了门,看到大哥在早晨的雾霭中站着,神色有些憔悴,许是在外面站的久了,头上脸上站着些莹亮的水汽，赵恒赶紧把大哥拉进屋里，倒了杯热水。

　　赵玉握着那杯水却并不急着喝，而是暖了暖手，顿了一顿，忧愁的看着赵恒道：“昨晚睡得还香吗，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赵恒穿好了衣裳，面无表情的垂头道：“……不曾听到有什么声音。大哥何来问此？”

　　赵玉摇了摇头，半晌才道：“许是我多心了……昨个儿半夜好像有声音远远传来，睡梦之中竟有寒气入侵，我寻思了一番，怕是遇上鬼了。可是一点上灯，那声音便消失了。我左右一寻思，觉得还是找个道士来看看。”

　　赵恒暗地里瞥了赵玉一眼，不动声色的饮了一口茶，压细声音道：“大哥还是别找道士了吧，江湖上的骗子多得是。想来是大哥这两天太过劳累，心神疲惫，出现了幻觉也说不准。”

　　“要果真是这样，那是最好。”赵玉略带忧虑的顿了顿，“就先别找道士了吧，过两天你读书还需要钱。”

　　“什么读书？”赵恒端起茶杯，缓缓问道。

　　赵玉责怪的看了一眼赵恒，语气却溺宠道：“昨天晚上不是给你说了吗。”

　　赵恒下茶杯，恭敬道：“还请哥哥恕罪，是小弟忘了。”赵玉好笑的看了一眼自家小弟，摇摇头便走了出去。这个小弟呀，真是让他哭笑不得。平时还从未客气过，今日倒是知书达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