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 3 章 ...
-
后来就这样又过了很久。对京北的思念也在时光匆匆流逝中变得淡漠。三山的淡红的樱花,京北的古道和泉水的记忆,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
时间象世界上最厉害的驯兽师把我慢慢驯服。回去的心情已经很淡了,也不再计较着现在的那么多的不满。
已经习惯了现在这样的生活。每天跟着越前龙马学习网球,每天听着那句“你还未够水准呢”,每天和不同的仆人打着交道,每天起床,练习、入睡。仅此而已。
她的一切也慢慢地从我的思考中淡出。以至有一个冬天我甚至忘记了她的存在。对她偶尔的经过和缠绕也不再那么厌烦了。只是感觉她每天帮我整理衣物、床铺,准备食物,还有在我练习网球的途中给我递来一杯茶。
虽然她的行为很让人厌恶,但她的茶泡得很好。味道很清很淡,有让人忘记过去的味道。
[这种茶你怎么泡的?]我记得曾经问过她。
[用上好的茶叶,还有好的水来泡。]她回答,还是带着那种谦卑的笑容。
然后我们都笑了。笑得那么随意,就象是按照早已经预计好了的剧本。客套地寒暄后,她就继续去做她的女仆,我继续我的生活。
一切熟悉得就象是我生活本就应该有的一部分,已经成为了生活的背景。
这或许是因为习惯的缘故了。时间可以让一切变质。
从此刻我已经不再去想回家的事了。从刻意地遗忘到真的忘怀。因为我知道,我已经回不去了。那些此去经年的繁华,都已经不在了吧。
我只是希望,在这个平静的冬天,我的生活不再受干扰就好了。
那个冬天一连下了好几场雪。雪让人有干净的感觉。因为有雪的世界是那么单纯,只有黑白两色。看不到人世间的斑斓,看不到欺骗,看不到误会,看不到背叛。一切都是白的,那么白,那么空灵。
然而雪还是会化的。听说化雪的时候天特别地冷。是真的。冷得足以让我在昏暗的长夜中醒来。
我记得,在京北的那些冬天,没有那么冷。
但是来到这里以后我却从来没有感觉到温暖过。
融雪的寒冷让我无法再次入睡,它不断驱赶着我醒来。
还在昏暗中,我习惯性地来到了网球场。伴随着远方高山隙中透出的不讨人喜欢的一丝淡淡的光,我看见了球场上的我妻。
她居然在练习着打球。对着墙壁。我看见她那分外宽大的外套上沾满了雪花,长长的裤子显得她的身形有些臃肿。
她还在唱歌。那声音有些沙哑而且音色并不好听。词句很模糊,而且带着很浓的方言的味道。
那应该是,北方的民歌吧。
[嗨,我妻,早上好。]我终于叫道。
[少爷,早上好。]她回答,转过头来向我露出笑脸。那脸已经被冻得通红而且有些破损。
[这样的天气,]我用问候表示我的友好,[不冷吗?]
[哦哦哦哦哦,]我看见她似乎猛然惊醒的样子,[少爷,我太迟钝了,对不起。]
她猛地跑过来,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少爷,这里很冷,您还是回去吧。]
我对她的举动感到非常奇怪,想要甩脱身上那件皱巴巴的外套又感觉过意不去,只好说,[我是在问你冷不冷。]
脱下外套的我妻原来那么单薄。我并不认为她能算得上强壮。但她只是抱着自己的肩,猛烈地颤抖着,却还是死命露出笑脸,[少爷,我不冷。]
真是滑稽的家伙。我想着。[回去吧,我妻。]
她顺从地点点头,然后跑回球场。在球场一旁的雪堆里拿出了两本书。她好像宝贝一样小心把树上的雪拭去,然后乖乖地跟了过来。
走进了屋里。看她抖得那么厉害,我把外套扔回了给她。她勉强地维持着冻僵的笑容,接过外套。
我看着她的讨好的笑容,至今除了“迂腐”我还是找不到词语来形容它。
[我妻,你永远都那么快乐吗?]我问道。
她点点头,[是的。]
[为什么?]我的问题显得有些痛苦。我看着她。我妻。我知道你并不幸福。
但你为什么要笑。
[这需要原因么?]她的眼睛睁大,[你看,现在太阳终于出来了,阳光出现了,冷了那么多天终于雪融了,不是很开心的么?]
[但是,]我看着窗外,看见那短促出现的阳光又被乌云挡住,[我妻,马上,又要下雪了。你还是那么开心么?]
我妻,我要看你怎么回答。
[当然,]她笑着说,[如果没有厚厚的积雪,新的种子就很难萌芽,明年的庄稼收成就不会好。但是上天赐给了美丽的白雪,让我们可以看到新的希望。更何况,如果没有雪,我们怎么知道阳光的明亮?]
这让我怔住了。很妙的回答。我的确无法再问你。这种尴尬让我不得不转换话题。[你为什么这么早起来?]
[我想学一点东西。]她抱紧了怀里的书,[我想打网球。]
[为什么?]
[因为希望有一天能陪伴少爷。]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很自然,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少爷很孤单呢。]
她的话真的让我很想发笑。
[可我不需要你的陪伴。]我说,[如果是学习其他东西,我有我的导师。如果要练习网球,越前先生正在教我,这样还不够么?]
已经足够了。一切就这样,默默的等待就好了。平平静静地过下去。
[但是这样的话,明天就不是我的了。不想一直这样过下去。]我妻她靠在了窗口上,看着窗外再次落下的飞雪,[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未来就不会改变。]
她在窗上哈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写下一个字,“furture”。
[这个字是我今天刚刚看书学到的,少爷。]她转过头看着我,[觉不觉得这个词很美?]
我无言以对,[可能是吧。]
她笑了,睁开了眼睛,[少爷,没有人会永远辉煌的。]
这是一句奇怪的话。你那么平静地说出来。那么平静地笑着看着我。你的眼睛很漂亮。我妻。但那天真无邪的样子,是真的么?如果说你深藏不露,是不会让人相信的,但如果说你心无成府,却又不像。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的面前,对我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