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师》易璟笙

2、第一章——少女，和她的猫

　　第一章——少女，和她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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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与人的相遇没有偶然。

　　千千万万的偶然里，若有一个发生了，便定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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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还真是夸张啊。

　　嘭地一声打开伞，绚丽的彩虹色吸引了在便利店门前避雨的人们的视线，风早举伞望向便利店里的小绿，后者早躲进收银台佯装在忙些什麽了。

　　她肯定是故意的。

　　明知风早一向不爱引人注目，却送了这麽一把伞给他，说是提前送的生日礼物，让他一定要用。

　　风早原本不想收下的，因为离他的生日尚有三个月，现在收生日礼物未免有点早。但他转念想到昨晚他们一同下班时，小绿一见他那如同骨折重伤者般的伞笑得不可开支的模样，又不由得感谢起她的细心来。

　　不过这伞真的不是普通的显眼哪。风早略略苦恼地看着这份生日礼物，赤橙黄绿青蓝紫黑地渐变，足足有十四色。

　　其实伞的话，也有素净的颜色吧？

　　小绿送我伞，是关心的成分多还是恶作剧的成分多呢？

　　这样想的风早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调整好握伞的位置，拿起脚边的书包和便当，走进雨中。

　　玉枝市已经持续下雨快一个星期了。

　　下的并不都是像现在这样的滂沱大雨，却淅淅沥沥断断续续个不停。譬如昨天到今天停雨还不到24小时，深夜风早快下班时又开始降雨了。风早对阴晴没有什麽特别的喜好，应该说，他对许多事物都彷若抱着与己无关的态度。可总是阴雨绵绵的天气，灰霾笼罩的天空，带着水气不见乾爽的衣物，让人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虽说市区良好的排水系统使得交通并不因雨造成堵塞，但还是会偶见水洼在寻常居民区的小路边。一般只要在路中间走，就不必有踩到水洼溅湿鞋裤的担忧。

　　从便利店回公寓的路不算长也不算短，步行大概25分钟。玉枝市一向是治安良好的城市，即使是上完夜班的凌晨时分，独自走也不会感到害怕。

　　今天比平日稍早两小时下班，为了准备第二天的国文考试，风早决定请假早退，不过他所谓的早退，也是晚上十点的事了。

　　四下很安静，只有他一人踏在湿润的路面所发出的声响。大概是因为已经过晚上十点了吧，明日要上班上学的人大多入睡了，好为明天储足精力。

　　好，回去洗个澡暖暖身子就努力温习吧！

　　风早心中暗暗道。不过说到暖身，被夹杂着雨的风吹得麻木的手脚，开始冰冷得痛了起来。记得下个路口有自动贩卖机吧，买罐热咖啡好了。他微微加快了脚步。

　　昏黄的路灯光投映在迷蒙的雨幕里，朦朦胧胧。风早远远望过去，自动贩卖机的旁边有个颇大的黑色阴影。他猜测可能是谁丢弃的垃圾。

　　从这裡到垃圾收集处不需要两条街吧，真没公德心啊，把垃圾扔到这裡。小小愤慨市民素养的风早偏头用左肩夹住雨伞，左手腕压在伞柄的凹处，颇费力地从书包里摸索出零钱包，边伸进拇指和食指欲掏出辅币边继续行走，经过路灯柱与那袋垃圾时，又草草掠过那垃圾一眼，停在了自动贩卖机前。

　　等等？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奇怪的感觉。如果是垃圾的话，形状未免太不像了吧？

　　他生硬地将头转向右侧路灯柱旁的引起他好奇心的物体，下一瞬，他瞠大了眼。

　　不，那似乎不是垃圾，而是……人？

　　那蜷缩在自动贩卖机与路灯柱之间的狭小空隙的，是一位将头埋入手臂与双膝构筑成的安全堡垒的少女。

　　少女柔柔的紫色长髮顺着颅垂下的角度滑落，如同涓流般服贴着轮廓。因而看不清相貌。髮梢被雨水分成一绺一绺的，想必待在雨中许久了，蓝黑色校服已湿得透彻。她的身形瘦削弱小，更显得像街头苦瑟无助的流浪动物。

　　国小？还是国中？看上去年纪不怎麽大呢。风早暗忖。

　　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地点，一个小女生，究竟为什麽会在这裡呢？

　　出于好奇和善意，风早就这麽维持着手伸进零钱包的姿势走近少女。风早可以发誓，他的举动纯粹是猜想少女可能需要帮助，当时的他的确是这麽想的。然而，生活最刺激的地方就在于，无论是多麽完备的计划都赶不上现实的变化——

　　『啊……』

　　一个不小心，肩上的伞柄滑开，左手也跟着抖动了一下，辅币从零钱包里掉出来，掉落到地上，发出『叮』的一声清脆声响，弹滚到少女的脚边。

　　糟糕了。风早心想，真不是什麽光明正大的打招呼方式哪，希望不要被以为是图谋不轨的少年犯才好。

　　一直维持着僵硬姿势的手肘动了动，少女从中慢慢地抬起头来，对上了风早的目光。

　　风早的头脑顿时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反应才好。

　　只因少女那茫然失措的神情。

　　深紫绀色的大眼，失去了焦距般黯澹无光，像是埋入了无底的绝望。齐眉的刘海上，苍白的小脸上，秀气的鼻子上，尖尖的下巴上都挂着水珠。甚至连眼角也有。

　　淋雨会把眼眶淋湿吗？风早在心中哀嚎，我也太不会挑打扰人的时机了吧？！

　　两人对视的下一刻，不知道是哪裡来的冲动，容不得尴尬气氛蔓延的风早一把将伞罩在少女身上：

　　『等我一下！』

　　书包便当随意往地上一放，扭身沿来路往回跑：

　　『我很快就回来！』

　　也不管少女会不会等他回来。风早在奔跑的期间脑袋一直停止了思考，着了魔似的什麽也想不到。

　　一身湿答答冲进便利店的风早，把小绿吓得不轻。

　　『不是说要早退回家温习考试吗？怎麽又回来了？而且，不是有伞吗？为什麽还会湿成这样？』

　　『先别管这些，』风早抓起一包雨衣丢到收银台，『快点结帐，外加一杯热姜乐。』

　　所幸，当风早回来的时候，少女仍然坐在原来的地方。不同的是，她握住伞，头朝着他的方向看。

　　风早气喘吁吁地在她面前蹲下，麻利地拆开雨衣的包装，递给少女：『诺。』

　　少女只是疑惑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风早只好以行动表明自己的意图，他把手中的雨衣展开，将娇小的少女套进硕大的黄色透明雨衣里。

　　他拆雨衣包装的动作很利落，为少女套上雨衣时却显得有些笨手笨脚的。独居惯了的他并不习惯这些照顾人的事情。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把用塑料袋裹好的热姜乐取出来，递给任他套上宽大得过分的雨衣的少女。

　　少女凝视着风早，没有伸手拿他的姜乐。少女宁静得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眸害得风早心里直发毛。她该不是以为我在里面下了迷药吧？风早不安地想。还好，少女只是注视了他一小会，就把伞还给他，接过了姜乐，揭开杯盖，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起来。尽管多此一举，撑起伞的风早，还是挪了伞下大半的空间给少女。

　　风早此时才有心情进一步打量少女。制服左胸口刺绣了一株高洁的铃兰，和一个大大的字母J。从徽章的样式来看，应该是静安女子学院的学生吧？

　　少女的怀里似乎拥着什麽，风早装作不经意地朝那瞄了瞄，隔着雨雾和雨衣，看得不大清楚，从外形看，是一团毛茸茸的白色物体。被保护得好好呢，一点都没淋湿的样子。应该是猫吧，风早判断。

　　『如果，没什麽事了的话，我先走了。』风早站起来，直了直腰，把书包和便当从地上拿起。

　　『啊，』想起了什麽似的，风早不放心地叮嘱，『时间也不早了，你也赶快和你的小猫一起回家吧。』风早转过身，准备回家。

　　才迈开一步，就感觉衣服被什麽勾住了。

　　风早回头，发现一只纤细的手紧紧拽住了他的衬衫下摆，指关节因为抓得太用力而青白。顺着这不自觉颤抖的手望向它的主人一眼，只是那麽一眼而已——他就感觉自己如同猎物一样，被攫获了。

　　与方才有如失焦的眼神截然不同，此时少女的双眸在夜幕里宛如一对明亮的星辰，彷若看到了希望的光芒：

　　『……你，能看见它？』